我好不容易從那一場噩夢中醒來,本來心裡很是高興,可是看着吳洋和大偉兩個人看我的表情着實讓我心裡咯噔一聲,心說肯定沒什麼好事。
我試探性地問道:“喂,你們兩個怎麼了?幹嘛那副眼神看着我?”
聽到我說話的聲音,這兩個人似乎鬆了一口氣,吳洋緊皺的眉頭也微微舒展開來,身子往前一探,剛要開口叫我小川哥,卻一下子被大偉那混蛋給攔住了。
我一愣,就聽見大偉對吳洋說道:“別輕舉妄動,我來試探試探他。”
“試探你大爺啊?你們兩個說什麼呢,想要急死我啊?”他們兩個越是這麼神神秘秘的,我的心裡就越發慌。
大偉側身走到我面前,戰戰兢兢地問道:“我問你,你是誰?”
“我是誰?我是你爸爸!”我沒好氣地說道。
我大罵了他一句,他倒也不生氣,雖然還是全神戒備,但已經開始有些放鬆下來。他看着我的眼睛,像是兩個分別多年的老朋友在辨認對方陌生的臉,然後一指我的身旁,問道:“那這個,你怎麼解釋?”
“這個?”我有些摸不着頭腦,順着大偉的手指方向過去一看,一下子皺起眉頭來。
只見那地上躺着一個滿臉血肉模糊的人,看那身形穿着,應該是張奔沒有錯。我剛從噩夢中醒過來,一時間還有點分不清哪個是真實的,緩了一會兒才知道,原來張奔的出現並非是幻覺,而是真真切切地出現過,並且被我打倒在地。
“怎麼解釋?”我皺起了眉頭,說道:“你不是都看見了麼,這個傢伙突然出現,我知道他心裡有鬼,而且他那副癲狂的樣子肯定是有問題的呀,我要追他,他跑,我就抓到他痛打了一頓。”話到這裡,我緩了緩,說道:“好吧,的確下手有點狠了。”
大偉眯起眼睛一臉猶疑地看着我,問道:“你確定是打的?”
“你問這不是廢話麼?不是打的,難道是咬的啊?”本來,這是一句擡槓的話,可是我一見大偉聽到我這番話後的反應,就知道有問題,於是趕忙湊近去看躺在地上,滿臉血肉模糊的張奔。
一看之下,我心裡立刻涼了半截。
張奔的臉的確是血肉模糊,但絕對不是我記憶中用手電筒砸出來的那種感覺,你的確可以用一件鈍器把一張臉砸得稀巴爛,但是,你不會砸出張奔臉上的那種效果。
那是一種被某種東西撕咬過的痕跡,臉上已經沒有一塊完整的肉了,下眼皮耷拉在外面露出裡面血淋淋的眼球幹瞪着我。他左側的耳朵甚至已經完全被咬掉了,只剩下一個黑洞。再往下,他的脖子——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張奔的脖子上的動脈竟然已經被咬斷了,在他的身下是一攤腥臭的血跡,血已經差不多流乾了。
我正被眼前的情況所震撼着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大偉突然開口對吳洋說道:“哎,那個四眼小胖,你叫什麼來着,過來吧,我從這家話的眼神中就能夠看出來,他對自己剛纔所做的事情一點也不知情。”
吳洋一邊介紹着自己的名字,一邊走上前去來到了我的身邊,蹲下身對我說道:“小川哥,我給你照一張相片你就什麼都全明白了。”
“別——”
我不是傻瓜,傻子幹不了我這行。剛纔聽了大偉那話裡話外的意思,我八成已經猜到了最壞的結果。卻沒有想到,吳洋那小子擺弄電子產品是有名的快手,我剛想攔住他,就聽見“咔嚓”一聲,一陣刺眼的白光照在了我的臉上。
吳洋給我照完照片,驚恐使他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他把手機遞給我,說道:“小川哥,遞給你,你看了就全明白了。”
我無奈地接過手機,低頭一看,雖然照片上的內容跟我所預想的一模一樣,但是,我還是被這張相片所嚇倒了。
照片上的那張臉,我每天早晨都要對着看,這一看都看了二十幾年了,可是這一次,這張臉變得陌生了。
白紙一樣的臉色讓我看上去就像是營養不良一般,昏暗的墓室裡曝光效果極其差,顯得我整個人都不自然。但這些都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小細節,真正恐怖的是,照片上的我,以嘴脣爲中心,有一團像是眼花形狀的血跡噴灑在我的臉上,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剛剛飽餐一頓的吸血惡魔。
我垂頭喪氣地把手機還給了吳洋,又看了看地上的張奔,胃裡猛地一陣抽搐,一下子跪倒在地乾嘔起來。
吳洋趕忙幫我錘了捶後背,我乾嘔了好一陣子才緩回來,又喝了兩口大偉的白酒(這原本是用來爲禦寒做準備的),然後抽了一支菸,緩緩開口道:“他的、他的耳朵……”
大偉站起身,一臉冰冷地對我說道:“不好意思,我們沒來得及把它從你嘴裡摳出來。”
“這麼說,這人是我殺的?”我幾乎是在問自己。
“不肯能,小川哥,你沒看到剛纔的狀況,你的身體已經完全失去控制了,而且,那不可能是你,一定是有什麼東西控制着你的身體。”吳洋安慰我說道。
一旁的大偉冷哼了一聲,說道:“四眼小胖,你剛纔不還是信誓旦旦地在那裡說什麼這個世界沒有鬼麼?”
吳洋被嚥了一下,逞強道:“鬼只能算是一種可能性,還有可能是某種生物電場,或者是由於這裡的空間狹小封閉幽暗等等原因,讓人患上了失心瘋,這種精神上的突然崩潰也是很常見的。”
“別放屁了,你就天天在家供着牛頓和愛因斯坦,就算真有用,那也是對付外國鬼。”大偉說道。
“行了,”我心情差到了極點,也就是在三天以前,我還是一個靠着倒賣私人信息和抓婚外情的小三的私家偵探,可是眼下,我竟然已經變成了一個殺人兇手,“怎麼會這樣?”
大偉無奈地搖搖頭,說道:“哥們兒,看來你是真不記得了。還記得我們一開始在那間墓室的時候,突然間看見了那個你說叫張奔的人麼?”
“這個我記得,他看上去很不正常。”我說道。
“那是一開始的時候,蓬頭垢面,眼神渙散,順着嘴角流口水。”大偉向我解釋道:“不過,有可能是因爲你在先前的時候認識他的原因,你和他對視了起來,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你們兩個之間,似乎轉換了。”
“也就是說,我開始變得不正常了?”
大偉也掏出了一支菸,點燃以後,低聲咒罵了一句,說道:“操,豈止是不正常,你簡直就是一條瘋狗!拔起腿就開始去追那傢伙,那人一開始也是一頭霧水,就像是剛睡醒的樣子,可我們誰都沒有想到,你追上去就開始對那傢伙拳打腳踢,說實話,高中畢業以後我就沒看過你打架下那麼黑的手,簡直就是要打死那傢伙。警校自由搏擊冠軍真不是吹的。”
“別廢話,然後呢?”
“還然後什麼?然後人家就跑唄,還能站在那裡讓你打?等我們追上去的時候,你已經咬斷了他的動脈,爲了阻止你,我們把你打暈了。”大偉吐出了一個菸圈,把目光轉向了吳洋,說道:“這四眼小胖很有兩下子,在他的擺弄下,那張奔硬是撐住了將近半個小時,不過我們什麼醫療設備都沒有,所以……”大偉聳了聳肩。
的確,往後的話不用他去說了。
三個人彼此沉默了好一陣子,大偉纔再一次開口說道:“小川,這地兒太邪乎了,要我說,咱走吧,這張奔的屍體就扔在這裡,我不說,四眼小胖也不說,沒有人會知道。那小富婆的錢,你大不了別掙了,有命賺沒命花不值得,就當一次自費旅遊參觀參觀古代墓室,行不?”
我想都沒想就搖了搖頭,說道:“不,我非要弄清楚這破墓穴裡究竟有什麼鬼,否則,你就讓我這個樣子出去,我心裡永遠都是個結,也對不住張奔,我不想夜長夢多,能讓這傢伙在陰間原諒我的最好的辦法,就是弄清楚這裡的一切,然後把他的弟弟安全地帶回去。”
我猛地站起身,撲騰撲騰身上的塵土,轉頭對他們兩個人說道:“我還是那句話,懶得問了,自己決定吧。”
說完,我就墓道的深處走去。
吳洋很快就跟了上來,我大約已經走出去二十米開外的樣子,大偉才又在後面追了上來。
我什麼也沒說,心裡異常沉重。
走了約莫十幾分鍾以後,我們的面前出現了一條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