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睛盯着對面石頭牆壁上的人影,只見那影子飄飄忽忽搖擺不定,看上去比我們三個人的影子顏色淡了許多。而且,那人影讓人一眼看上去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彆扭的感覺,可是一時之間又說不出來究竟是哪個地方彆扭。
穩下心神再去看那影子,才覺察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影子彆扭的地方在於它的姿勢,那是一種很奇怪的姿勢,雖然它有着人的輪廓和大小,但看上去就是不像一個人。
只見他舉着兩指手端在胸前,腿似乎是半彎着,背也有點駝。
我一向自認爲是一個感覺敏銳的人,可是對於這個人影的出現,我真的是毫無防備,完全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從影子的大小來看,他應該就站在離我們身後不遠的位置,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裡,冷冷地盯着我們的一舉一動。沒竭力去控制自己不去想象身後那傢伙的眼神,但卻是枉然,我每每一想到這裡,像腦袋上被潑了一盆冰涼的水,從頭頂一直涼到腳底,變得跟吳洋一樣,如同凍僵了一般。
我們三個人互相用餘光相互看了看,大家都很默契地沒有向後看去。因爲即便是我和吳洋這樣堅定的無神論者從小也曾經聽過老人這樣的勸告——“如果真的碰見了鬼怪之類的東西,就閉上眼睛,或者裝作看不到,否則一旦被它們發現,就吃不了兜着走,終將被纏上身。”
一時間,剛纔還一陣亂響的墓室裡一下子變得冰冷死寂。
大偉一個勁兒地衝我使眼色,已經嚇得滿頭大汗,向我壓低了聲音問道:“小川,怎麼辦呀?你快想個轍呀!”
我雖然也很害怕,但遠沒有到他那個地步。我先是看了看那個黑影,見他聽了我們有人說話也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便輕聲迴應大偉道:“我能有什麼辦法?誰知道他是人是鬼,你不是有護身符麼,上去跟他幹呀。”
“放屁吧你,都什麼時候了你說話還是一股子冷嘲熱諷的勁兒。”大偉說道:“我舅老爺那兩下子關鍵時候能指得上麼?”
這時候,吳洋在旁邊說道:“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就算有,按照迷信的說法,鬼也不會有影子呀!”
我一聽吳洋的話頓時心安了不少,雖然我們還是無法解釋這人影的來歷,但起碼可以肯定他不是什麼鬼。
我緊緊地盯着那人影,不敢掉以輕心,生怕他在一瞬間做出什麼動作來。
這個時候,我的心裡略過了一絲大膽的猜測——這個影子的主人,會不會是應該躺在石棺裡的傢伙呢?
這很可能有兩種情況,一種是那傢伙本來是在石棺裡,但是我們在打開石棺的時候一陣鬧騰,爲了防止那些黑色粉塵進入眼睛裡,我們都閉上了眼睛,這傢伙會不會就是在那個時候從石棺裡面鑽了出來呢?雖然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起碼到目前爲止我們也沒有足夠的證據能夠把這種可能性排除在外。
還有一種情況,這種情況讓我更加擔心。那就是,這石棺裡的傢伙今天恰好走了出去,而我們來到這裡,推開了石棺,正好碰見這傢伙要回家,可是一進門發現了我們三個人,他很可能正站在那裡醞釀着如何殺死我們三個人。
但是,這兩種情況無論哪一種成立都要讓我去承認有殭屍的存在,我是不願如此的。
我們就這樣尷尬地僵持着足足有三分鐘的時間,雙方一動沒動。
最後大偉實在是忍不住了,冷不防地突然喊了一聲,“喂,哥們兒!”
我和吳洋都被他這一嗓子嚇了一跳,忙責怪他道:“你發什麼瘋?”
大偉一臉無奈地說道:“我哪裡發瘋了,總不能這麼一直僵持着吧,沒準他是林羣那些工人當中的倖存者呢。”說完,又自顧自地衝着那黑影喊道:“喂,你認不認識一個叫林羣的傢伙?”
“這根本沒有……”我話還沒說完,突然之間,那牆壁上的人影抽動了一下。
我和吳洋都是心頭一緊,而那大偉卻是一臉得意,對我說道:“怎麼樣,有效果吧!他有反應,那就說明他是那夥人中的一個。”說完,又衝着那黑影開口道:“哥們兒,你放心,我們是來救……”
這一次,大偉的話還沒等說完,在我們的身後突然響起了一聲異常刺耳尖銳的嘲笑聲,那聲音就像是一把沒有了刀刃的尖刀在玻璃上劃過的痕跡,讓人聽了無比難受。
我們被這種分辨不清男女的中性聲音嚇得不輕,急忙捂住耳朵猛地轉過身來,擡頭一看——只見一個身強體壯,穿着一身破舊皮夾克,雙手握成錐子的形狀並排放在胸前,蓬頭垢面,一臉癲狂的男人在衝着我們發出一陣狂笑。他呲髒兮兮的牙齒,任憑口水流的滿臉都是也毫不在意,只是衝我們發出“咦嘿嘿嘿——咦哈哈哈哈”的笑聲。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我們落入了他的圈套之中。
吳洋和大偉兩個人只是感到驚懼,那種感覺跟看見了黃老頭兒家裡的張沃沒什麼兩樣,但這個人以這個形象出現在我的面前卻讓我大驚失色,驚出了一身冷汗,渾身像是被閃電擊中了一般。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張沃的哥哥張奔!!
“張奔!你怎麼在這裡?”我衝他喊道。
“我操,你說什麼,你認識這個瘋子?”大偉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我。
“他就是那個張沃的哥哥!”我向他們兩個解釋道。
原來,一切都跟我所估計的一樣。當初張奔得知自己的弟弟失蹤以後,卻沒有要報警的打算,原因就是在於他自己心裡清楚張沃去了什麼地方,幹了些什麼。張沃沒有對自己的哥哥隱瞞,但是卻不能讓自己的哥哥加入其中,可能是因爲林羣的交代。
我在來到這裡之前,曾經去過勞務市場找張奔,他那個時候不在。現在想想,他很可能就是因爲擔心弟弟自己來找到了墓穴,只不過怎麼也沒有料到,自己的弟弟已經逃出了這裡的墓室。
可是,張奔他又爲什麼會變成這副模樣呢?
我衝着他喊了兩聲,可是他只是站在那裡一味地狂笑不止。
一見是他,我心裡也就不那麼害怕了,見他總是在發瘋狂笑,實在聽不下去了,就站起身,想要靠武力讓他停下來。
沒想到,我一站起身向他衝去,他立馬就轉身狂笑着跑出了石頭門洞,一路小跑小跳,陰陽鬼氣地向我們來時的甬道跑去。
“操,還想跑!”雖然我已經能夠從他的神情舉止中看出來他現在絕不是正常的狀態,而是變得跟他的弟弟一樣了,但我從警多年的第一反應仍舊是認爲他在裝瘋賣傻,心說我早就懷疑他這傢伙心裡有鬼,這一次一定要撕破臉皮問個清楚。
我拿着手電筒,第一個衝了出去,吳洋和大偉趕忙跟在我的身後,就在我們剛衝出墓室的時候,就感覺身後的油燈“撲”得一聲,毫無緣由地熄滅了。
我們當時也沒空多想那些無關痛癢的事情,沿着漆黑的甬道就開始追趕張奔的身影。
我們三個人之中,數我跑得最快,但還是遠遠地被張奔甩在了身後。因爲我一邊跑,還要一邊擔心腳下的路,但是後來覺得這個樣子無論如何是追不上的,心裡也不禁詫異,這個傢伙沒有手電筒在黑暗裡都跑的這麼快,實在是太詭異了。
可是,就在我覺得自己說什麼都是無法追趕上張奔的腳步的時候,他突然在一個地方放緩了速度,拐了一個彎。
我急急忙忙衝了過去,只見張奔露着半邊屁股在牆壁上,上半身已經鑽進了我們剛剛爬進來的盜洞裡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