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江曉峰迴到了自己居堂之中,和衣而臥,希望能小睡片刻,養養精神。
他心中明白,此時此地,必需費隨時保留着充沛的體能,準備應付突變。
君不語的設計,雖然是十分周密,但藍天義實非好與人物,一不小心,卻可能被人瞧出破綻。
但他思潮起伏,各種事端,紛至沓來,哪裡能睡得着。
突然間,一陣輕微的步履之聲,傳人了耳際。
聲音輕極,江曉峰自覺如是在半年之前,就無法聽到那等輕微的步履之聲。
他暗自吸一口氣,納人丹田,調勻了呼吸,裝作熟睡的樣子,暗中卻凝神戒備,微啓雙目,靜觀變化。
只見一條人影,由門口行了進來,緩緩向前移動。
江曉峰心中一震,暗道:糟啦,人室之後,竟然忘記了扣上房門,才被人輕易侵人。
一面暗中運氣於掌,準備隨時出手。
夜暗中,只見來人一對閃閃生光的眸於投注了過去。
江曉峰不敢移身轉頭,使對方。已生警覺,但因臥榻的角度受夜暗所限,無法看清楚來人的形貌,只見一條人影,和兩個閃光的眼睛。
但見那人影在室中停了下來,大約是已從江曉峰均勻的呼吸中聽出他睡的很熟,站了片刻之後,突然又舉步向外行去。
江曉峰挺身坐起,低聲說道:“什麼人?”
口中說話,人已蓄勢戒備,準備迎接來人的攻襲。
只見那人低聲說道:“高兄麼?在下君不語。”
江曉峰一躍下榻,低聲說道:“君兄有何見教?”
君不語緩步行了過來,低聲說道:“你見過藍姑娘了?”
江曉峰道:“見過了。”
君不語道:“在下沒有太多時間停留,只能先告訴一件事,但你要牢牢的記着。”
江曉峰道:“在下洗耳恭聽。”
君不語道:“藍天義已經趕到那廂房中去,目前還無法判斷出他是否已經對那高文超的死亡動了懷疑,我相信他無法查出內情,但此人不簡單,可能心中已然動疑。”
江曉峰道:“小弟應該如何。”
君不語施用只有兩人可以聽到的聲音道:“他只要找不出證拒,我想過一段時間,或可消除他心中之疑,重要的是你,要表現出你是高文超。”
江曉鳳道:“那小弟如何表現?”
君不語道:“那高文超愛煞了藍家鳳,那藍家風卻似是一點也不喜歡,但高文超想盡了方法,向藍家風糾纏不休,最妙是那藍天義似乎也默認此事,而且還似是有些縱容……”
江曉峰接道:“這也和小弟有關了麼?”
君不語道:“關係太大了,只有你繼續不斷的糾纏藍家風,才能使人相信你是高文超,何況藍天義有意放縱那高文起向女兒糾纏箇中定有內情,你當心由一些,也許還可以發現一件絕大的隱密。”
講完話,也不得江曉峰迴答,立時轉身而去。江曉峰目睹君不語去遠之後,也不再瞧,索性盤坐調息,一陣坐息醒來,天已大亮。睜眼望去,只見木榻一側的椅子上。端坐着天義,不禁心頭大震,輕輕咳了一聲,一躍下榻,欠身一體,道:“教主到了很久了磨?”
藍天義微微一笑,道:“剛到不久,看你正坐息,沒有驚擾。”
江曉峰欠身應道:“晚輩貪睡的很,竟不知教主駕到。”
藍天義道:“那倒是無關緊要的事,但你大開室門,坐息於木榻,倒是有些叫人擔心,以後,不可再如此大意了。”
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江曉峰追隨身後,送於室外道:“送教主。”
藍天義一揮手,道:“不用了。”大步而去。
江曉峰望着藍天義的背影,心中又是震驚,又有迷惘。
震驚的是,藍天義以教主的身份,竟然悄然的到一個下屬房中坐了很長的時間,定有着特殊原因,迷惘的是藍天義對自己手下一個並非重要的人物,似乎是太客氣了,客氣的使人意外,而且隱隱間有着一種關懷之意。
江曉峰站在門口思索了一陣,轉回室內,打了盆水,小心翼翼的梳洗一番,緩步行向藍家鳳的宿住之處。
只見房門半掩,顯然,室中人已經起牀。
江曉峰輕輕咳了一聲,舉手一推室門,舉步行了進去。
只見人影一閃,一個頭梳雙辮的女婢,橫身攔住了去路。
江曉峰心中暗暗叫苦,忖道:“不知這丫頭的名字,如何稱呼她,我早該想到此事,問問那君不語纔是。”
但聞內室中傳出了藍家鳳的聲音,道:“小月,什麼人哪!一大早來這裡幹什麼?”
江曉峰心中喜道:好啊,她叫小月。只聽小月應道:“除了那位高姑爺,誰還敢一大早跑來驚擾姑娘。”
藍家風道:“叫他出去,我身體不適,不願見客。”
小月冷冷接道:“高姑爺,你都聽到了難道還要小婢再下一次逐客令麼?”
江曉峰只覺臉皮發熱,火辣辣的難受,幸好臉上有人皮面具,掩去了大部窘態。
正待退出室去,忽然心中一動,暗道:“那君不語叫我糾纏藍家鳳,既然是用糾纏兩字,自然有些耍賴的味道了。”
心念一轉,淡然說道:“小月,你叫我什麼?”
小月道:“叫你姑爺呀,怎麼樣?”
江曉峰道:“既是叫我姑爺,自非外人,你家姑娘身體不適,姑爺如不能進人房中探望,誰能來此探望?”
小月道:“這個,這個……”
江曉峰道:“不用這個那個了,快給我讓開路。”
小月被江曉峰連說帶唬的一嚇,真還不知道該如何應付,不自覺的向門旁邊讓去。
只見軟簾啓動,內室門口,出現了絕世玉人藍家鳳。
她臉上泛現怒意,冷冰冰的說道:“高文超,你鬧什麼?”
江曉峰淡然一笑,道:“在下沒有鬧。”
藍家風眉宇間,滿布肅煞之氣,緩緩說道:“高文超,我想告訴閣下一件事。”
江曉峰道:“好啊!在下洗耳恭聽。”。
藍家風道:“昨宵你去之後我爹爹到過我這裡,他問起閣下。”
江曉峰怔了一怔,道:“問我什麼?”
藍家風道:“問你如何向我糾縛。”
江曉峰接道:“咱們已有婚約,你非我不嫁,我非你不娶,怎會算得糾纏呢?”
藍家鳳道:“我還沒有嫁給你,不論你心中是怎麼想,但我希望你知趣一些,以後如再找我糾纏不清,我爹爹已面允不再過問這件事,你如再來煩我,當心我寶劍無情。”
江曉峰心中暗道:“那高文超不卻如何得罪了藍家風,一對愛人,竟然會變的冰炭不容,這其間的詳細內情,我一點也不知曉,實不宜再和她多談了,如若話題一旦轉回過去,勢必露出馬腳。”
心中念轉,人也轉身行去,口裡卻說道:“可惜那江曉峰已經死了。”
藍家鳳冷笑一聲,道:“站住!”
江曉峰迴首說道:“什麼事?”
藍家鳳道:“我和江曉峰清清白白,你不要含血噴人。”
江曉峰心中忖道:不知她對我有幾分情意,何不借機試試她,當下說道:“江曉峰和你非親非故,你如真和他清清白白,爲什麼要爲他守靈,孤燈伴棺,深育不寢?”
藍家鳳嬌軀微微顫抖,顯然,內心之中有着無比的激動。
只聽她恨聲說道:“你一定想知道麼?”
江曉峰道:“你如沒有什麼虧心之事,爲什麼不敢說呢?”
藍家鳳道:“好吧!告訴你也不妨事,我和他沒有夫妻之名江曉峰接道:“那當然,你已經有丈夫了。“
藍家風臉上是一片奇異的神色,緩緩接道:“可是我和他已有了夫妻之實。”
江曉峰呆了一呆,忘記了自己是已扮作高文超的身份,急急叫道:“什麼?你胡說八道。”
藍家鳳看他焦急之狀,盈盈一笑,道:“我說的都是真話,我和他兩心相悅,歡愛情深。所以,我要替他守靈,也要爲他守節,要解去咱們的婚約,終身不嫁人。”
江曉峰道:“有這等事情,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呢?”
藍家風道:“爲什麼要你知道,江曉峰已經宛了,我纔會告訴你。”
江曉峰道:“荒唐,這話從何說起。”
藍家風右手一伸,抓起了放在本案上的寶劍,一按劍柄彈簧,寶劍出鞘,道:“也許我腹中已經有了江曉峰的小寶寶。”
江曉峰一跺腳,道:“滿口胡言。”
藍家風冷冷說道:“你想知道的話,我都告訴你了。”
江曉峰道:“哪裡有這些事。”
藍家風接登。“信與不信,那是你的事,咱們情義已絕,從此之後,你也別再見我,快點給我滾出去。”
長劍一揮,刺出一劍。
江曉峰如施金蟬步法,自可輕而易舉的把這一劍避開,但這一來,也必將暴露出身份,心中略一猶豫,對方劍勢,已近前胸,急急一閃,雖然避開了要害,但劍尖寒芒,卻已刺中了左臂。
衣破皮綻,鮮血泉涌而出。
這一劍,顯然傷的不輕。
江曉峰雖然左臂中劍,但心中卻會過意來,已知藍家風是把自己當作了高文超才故意捏造出這番事故,目的在嘔激高文超,當下伸手按住傷口轉身而去。
站在旁側的女婢小月,卻看的心頭大震,幾乎失聲而叫,但她強自忍了下去。
直待江曉峰走遠之後,小月才長吁一口氣,道:“姑娘,小婢真怕你那一劍,刺他個洞胸穿背。當場喪命。”
藍家風道:“打什麼緊I大不了給他償命。”
語聲一頓。接道:“不過,我覺有些奇怪。”
小月道:“奇怪什麼?”
藍家鳳道:“以他平日的爲人,縱然不會拔劍而鬥,也該早作避讓,怎肯讓我一劍刺中。”
小月道:“也許搶他聽的氣怒攻心,忘了閃避姑娘之劍擡頭望了藍家風一眼,道:“姑娘,這位高姑爺似很癡情,你把什麼話都告訴他了,他竟是不肯相信。“
藍家鳳呆了一呆,道:“你相信我說的話麼?
小月道:“婢子,婢子……”
藍家鳳道:“不要緊,你拒實說出來就是,我不會怪你。
小月道:“一個女子的名節,何等重要,怎可自行污損,因此,婢子覺着姑娘不致於捏詞自傷。
藍家鳳道:“那你是相信了?”
小月道:“要婢子老實說,我是相信的。
藍家鳳這才感覺到徒逞一時之快,自傷名節,實在大不該爲,江曉峰已然死去,死無對證,此事如若傳了出去,必然留人話柄,再想還我清白,恐非易事了。
心中黯然,緩緩放下長劉,步回內室。
且說那江曉峰快步奔回居室,察看傷勢,竟有半寸深淺,幸好還未傷及筋骨,暗暗忖道:“這”/頭下極辣,如若我不在緊要之時閃避一下,勢必重創於她的劍下不可。
當下脫下上衣,包好傷口,盤坐調息,運氣止血。
他身處虎口,不敢有絲毫大意,雖在坐息,仍然留心室外的情勢變化。
只聽陣步履聲傳了過來,身着長衫的總護法藍福,快步行了進來。
江曉峰暗中提氣戒備,神情間故作不知,微閉雙目而坐。
藍福行人室中,輕輕咳了一聲道:“高護法……”
忽然瞧到了高文超臂上的傷勢,頓然住口不言。
江曉峰睜開雙目,望了藍福一眼,急急一躍下榻欠身說道:“見過總護法?
藍福臉上是一片關懷之情,望着江曉峰的左臂,道:“文超,你受了仿?”
江曉峰道:“一點劍傷。”
藍福嗯了一聲,道:“什麼人傷了你?”
江曉峰略一沉吟,想到這事無法說謊,只好說道:“傷在了藍姑娘的劍下。”
藍福雙百中神光一閃,道:“是家風度?”
江曉峰道:“不錯,除她之外,別人怎敢傷我。”
籃福道:“哼!這丫頭越來越野了,你們怎麼比起劍了?”
江曉峰道:“並非比劍,只是言辭間起了衝突。”
藍福怒道:“言辭間起了衝突,也不能拔劍動手啊!我去稟告教主,要好好教訓這個丫頭一下。”
江曉峰心中暗自奇怪,忖道:“君不語說那藍天義有意縱容高文超,這藍福爲人一向冷酷,但他對高文超的關心,卻又超過了對屬下應有的關懷,看來這中間,定有隱情。”
心中風車一般打轉,口中卻急急說道:“多謝老前輩,我看不用了。”
藍福輕輕嘆息一聲,道:“我看你是丟不下藍家鳳了。”
高文超道:“晚輩慚愧的很,還望老前輩大力成全。”
藍福道:“你不用急,藍家鳳飛不了,早晚是你的人,大局安定之後,就由不得她了。”
高文超暗道:“我何不借機激他說出一點內情。”
當下道:“但她是教主掌上明珠。”
語聲一頓,接道:“教主已決定先平服幾個大門派,一振聲威,武當距離最近,已決定先向武當下手,要老夫選帶六位護法開道,教主隨後動身,老夫本想帶你同行,但你既此然受了傷,那你就跟着教主走吧!”
江曉峰吃了一驚,急道:“不要緊,晚輩這點皮肉之傷何足爲慮,何況追隨總護法,也用不着晚輩出手。”
藍福道:“你想跟着老夫走麼?
江曉峰道:“晚輩極願追隨,也好多獲一點教益。
藍福道:“孺子可教,你快收拾東西,老夫再選五人,咱們即刻動身。”
言罷,轉身向外行去。
江曉峰急追一步,道:“總護法!
藍福動作奇快,人已走出室外,聞言停下腳步,回頭說道:“什磨事?”
江曉峰答:“江曉峰雖然已死,但王修等幾個詭計多端之人,還未就逮,斬草如不除根……”
籃福接道:“教主是何等才智之士,豈能計不及此,但事有輕重緩急,等平服了各大門派之後,再收拾他們不遲,江曉峰得天獨厚,年紀又輕,武林一般自嗚俠義的人物,曾對他寄望甚切,不計門戶之見,傾授本身武功,年來他武功的進鏡,確有一日千里之勢,他死於老夫劍下,餘子已不足畏,教主平服武林之後,豈能有做們藏身之地,只不過讓他們多活幾日罷了。”
江曉峰道:“得聆前輩高論,使晚輩茅塞頓開。
籃福微微一笑,大步而去。
江曉峰整理了一下高文超的遺物,打了一個包袱帶上,行出寺外,只見選帶的五位護法,早已勒馬等候。
目光轉動,只見那五位隨行護法是:金刀飛星周振方,踏雪無痕羅清風,千手仙姬祝小鳳,一輪明月樑拱北,茅山閒人君不語。
江曉峰一見君不語也被選中,心中暗自喜道:“此人智謀絕倫,有他隨行,或可解武當之危。
五位護法似是對那高文超極爲尊重,齊齊欠身作禮。
江曉峰正待抱拳還禮瞥見君不語以目示意,當下冷漠一笑,伸手從君不語手中接過繮繩。
原來,周震方和君不語的手中,各牽着兩匹健馬,顯然是爲藍福和自己準備的。
片刻之後,藍福大步而出,接過周震方手中一匹健馬,當先躍上馬背,道:“咱們走!
七人紛紛躍上馬背,放纓奔弛,七匹長程健馬,蕩起一道煙塵,直向武當山弛去。
一路上兼程疾進,除了健馬必得休息之時,才勉作停留之外,不分晝夜趕路。
這日中午對分,到了老河口,藍福突然一變數日行徑,竟然率領六人,投宿於一家天升客棧之中。
江曉峰沿途之上,一直暗中留心看藍福的一舉一動,希望能從他舉動中,查出天道教佈置於江湖上的實力。
已但一路上,除了歐馬進食之外,藍福一直沒有可疑的舉動。
江曉峰爲了避免引起藍福之疑,故示傲漫,很少和其他五位護法談話。
但進天升客棧之後,江曉峰立時覺出精勢不妙。
天升客棧似是早已知曉了藍福等一行要來一般,四五個店夥計,一齊迎了出來,一語未問,立時接繮繩,牽入店後馬棚。
另一個店夥計都帶着七人,直人三進院內一座幽靜的跨院中。
江曉峰目光轉動,只見這座跨院之內,一主兩廂,足足有七八間之多。
店夥計把幾人讓人空房之內。
藍福大刺刺坐了主位,道:“叫大掌櫃來。
店夥計笑道:“諸位先洗個臉,吃杯茶,大掌櫃出去時已交待過我,午時如若不能回來,日落之前回店。”
藍福一皺眉頭,道:“要廚下準備酒飯,先叫二掌櫃來見我。”
店夥計應了一聲,悄然退下。
片刻工夫,酒菜齊上,美酒佳餚,擺滿了一桌子。
藍福舉起筷子道:“諸位數日來兼程趕路,一直未能得好好的休息一下,這一頓酒飯諸位可以放心大吃,開懷暢飲,然後,再好好的睡一覺,今夜裡最早也要二更以後纔有行動。”
當先舉杯用筷,吃喝起來。
羣豪隨後開動,大口菜,大杯酒狼吞虎嚥。
這當兒,忽見一個頭戴瓜皮小帽,身着海青胡綢長衫的中年人,哈着腰走進來,抱拳給藍福一禮,道:“見過總管大人。”
藍福頭未回顧的嗯了一聲,道:“你是二掌櫃?”
那人欠身應道:“不敢,不敢,小人叫鐵嘴張強。”
藍福道:“武當山有什麼消息?”
鐵嘴張強道:“昨宵三更時分,武當山有兩個道人來此。”
藍福道:“他們說些什麼?”
張強道:“他們和大掌櫃在櫃房中密談甚久,小的未得參與,事後大掌櫃透露了一點內情,似是說武當山近月內戒備很嚴,就最武當門下弟子,也不能隨便出人,七星峰道,設下了一個卡子,由十二名武當弟子守護,朝山進香的人,都被功了回來。”
藍福放下了手中的木筷,冷笑一聲,道:“一羣牛鼻子老道,竟然敢妄圖抗拒……”
左手一揮,接道:“你退下去,大掌櫃回來時,叫他來此見我。”
張強應了一聲,哈着腰退了出去。
江曉峰心中暗自嘆道:“原來武當派早有內奸,派中情形,盡皆外露,自然是防不勝防了,如若能早些設法通知他們一聲,至少可使武當有個準備,減少一些傷亡。”
他料想藍福必然會述說攻襲之法,哪知藍福卻是一語不發,匆匆食完飯,才說道:“教主已在武當派內安了臥底的人,到時候自會接應咱們,諸位酒飯之後,請各自回房中打坐調息,以恢復數日來的疲勞,培養體力,此地也許有武當門下暗樁,諸位未得老夫之命不可擅離此地。”
幾位護法齊齊應了一聲,退出主房。
江曉峰分配在南面一個廂房中,和金刀飛星周振方,踏雪無痕羅清風同住一起,進門前,故意落後一步,想和君不語研商一下搶救武當派的法子,那知君不語昂首而行,目不旁顧,那神情分明是不願答腔,但耳際間卻傳人君不語傳音之聲,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大劫之下,難免要有些傷亡,切記着不可輕舉妄動。”
話說完,人已從江曉峰身側行過,始終未轉頭望他一眼。
江曉峰暗暗嘆息一聲,舉步行人室內。
這時,他心中已然明白,藍福不但心地險沉,手段惡毒,而且還十分謹慎。
既然是無法對武當派施以救助,那就只好靜下心來,運氣調息,以求保持住充沛的體力。
是夜二更,月明如晝,萬里藍天,見不到一片浮雲。
江曉峰聽得呼叫之聲,趕出室外,另外五位護法,早已齊集,並肩肅立,站在客棧院中。
藍福揹負着雙手,卓然而立。
江曉峰欠身道:“屬下……”
藍福一揮手,不讓他再說下去,按道:“教主行事,一向光明,咱們今宵登上武當山,並非是施行暗襲,但是在沿途之上,難兔遇上武當門下弟子查樁施襲,諸位儘管施下毒手,不用顧忌,諸位請跟老夫行動。”
轉身向外行去。
衆護法隨行身後,由客棧後門而出。
只見七匹健馬,早已備好了鞍蹬,四個店夥計分另u牽着。
藍福當先躍上馬背,放轡馳去。
衆護法幾乎是一齊動作,躍上馬背。
江曉峰走在最後,七騎如飛疾奔而去。
原來,這老河口距離武當山還有百里以上的行程。
出城不遠,到了湘江渡口,只見兩艘大形渡船,靜靜的泊在岸邊月光之下。
藍福雙手揚起,互擊一掌。
巨舟中跳出一個全身黑衣,頭戴小帽的人,一欠身,道:“請總管上船。”
伸手牽住了藍福坐馬。
籃福嗯了一聲,跳下馬背,舉步向前行去。
巨舟上人影閃動,又跳上六個大漢,分另接過了衆護法的馬經。
江曉峰心中暗道:看來他們早已在此佈下了據點耳目,水道旱路,都有人手。
兩艘大形巨舟,一次渡過了七人七馬。
船到對岸,藍福立時牽馬登岸,縱騎而去。
他很少說話,但衆護法卻似是都對他有着很深的敬畏。爭先恐後的躍登上岸,縱馬急追。
半官奔馳,七匹健馬,都跑的通體是汗。
天亮時,衆人已人山區。
籃福從懷中摸出了一張地圖,瞧了一陣,一帶馬頭,折轉人一條荒僻的小徑上。
羣豪魚貫追隨,行約三四里,繞過了一片竹林,翠樹林中,矗立着雙幢茅舍。
藍福重重咳了一聲。道:“有人麼?”
翠樹叢中,應聲奔出來三個人。
居中一人,年約五旬,一身農家裝束,兩側卻是兩個疾服勁裝的年輕人。
藍福爲人居傲,但對這老農,卻似是極爲客氣,躍下馬背一拱手,道:“怎敢勞王兄大駕親迎。”
那一身着衣裝的老人笑道:“藍兄現在是總護法,兄弟理當迎接。”
藍福道:“偏勞了。”
語聲一頓,放低了聲響,道:“教主的手諭說了什麼?”
農裝老人笑道:“兄弟拜讀了教主手諭,諸事早已齊備,不敢再勞總護法費心。”
籃福道:“王兄辦事,一向是乾淨利落。兄弟佩服的很。”
農裝老人道:“總護法誇獎了,茅舍中備了酒飯,總護法請入內持茶。”
籃福道:“那倒不用了,兄弟時限迫促,就要動身,從此人山,馬已無用,留在這裡餵它們吧!”
農裝老人笑道:“總護法大駕已到,連它們也要大飽口福了。”
藍福微微一笑,回顧了周振方、君不語、江曉峰等衆位護法一眼,道:“各位快取下馬背上應用之物,從此刻起,我們要步行登山。”
江曉峰取下馬鞍上的長劍,乾糧,心中暗暗忖道:聽藍福和那老農交談之言,似是並非是指人下言,不知說的何物?
回目望去,只見君不語站在一丈開外,似是有意的逃避,不願和自己交談。
但見藍福一拱手,道:“王兄,咱們武當山見。”轉身而去。
衆護法急急奔走追隨。
這數日以來,江曉峰深深覺到,這一行人中很少講話,藍福說話少,卻處處以行動領導,其他所有的人,更是難得開次口,彼此之間,全不交談,每時每刻中,都有着一種沉默的緊張,和啓已同王修,方秀梅等在一起時,那等縱論江湖,談笑風生的氣象,大不相同。
君不語本來走在最後,此刻突然加快腳步,由江曉峰身側掠過,就藉着那錯身而過的瞬間;低聲說道:“顧全大局,莫拘小節。”
追過了周振方,緊隨在藍福身後。
衆護法展開身法,登上疾行。
這些人,無不是武林中叫得響的人物,輕功卓絕,全力施展,疾逾奔馬。
一口氣翻過了四座山峰。
江曉峰暗中留心查看,只見這一陣奔行之後,五位護法的功力,已然分出了高下。
那藍福臉不變色,頭個見汗,行若無事一般。
周振方和樑拱北,不停大聲的喘氣,聲聞丈外。
千手仙姬祝小鳳更是滿臉汗水。
羅清風號稱踏雪無痕,輕功上造詣果然不凡,還能夠氣定神閒,只是頂門上微微見汗。
君不語有輕微的喘息,但他並非輕功見長之人,這護法之中,除了藍福之外,大概應以他功力最深了。
江曉峰默查四下形勢,突然有所警覺,趕忙運氣,逼出頭上的汗水,微微輕作喘息。
籃福看過了衆護法的情形之下,頷首一笑,道:“此地相距七星峰,大約還有兩個時辰的路程,只要咱們太陽下山之前趕到就行了,時間還很充裕,諸位感覺睏倦,不妨在此坐息一下,吃點於糧,老夫去看看前面的山勢。”說罷,轉過身子,大步而去。
周振萬,樑拱北當先坐了下去,運氣調息。
緊接着祝小鳳、君不語等相繼盤坐,江曉峰雖然毫無倦霎*意,也跟着盤膝坐下。
藍福似是有意的要和諸位護法造成一種距離,一去近一個時辰之久,回來時,幾位護法都已坐息醒來。
一切計劃,都深藏藍福胸中,也不和隨行護法商談,所謂護法,也只有聽命行事的份兒。
江曉峰沿途行來,一直留心觀察周震方,羅清風等的舉動神情,希望找出這些人何以會對藍天義無條件效忠,儘管他全神貫注,但仍然無法瞧出一點內情。
藍福下令動身,翻山越嶺,盡走捷徑,太陽下山之前,到了一座高峰下面。
攔路的山峰雖高,但卻登山有徑,盤轉於峰腰之上。
藍福望着那高聳的山峰,緩緩說道:“此刻,咱們纔算正式和武當派交上了手,這是屏障武當本院的七星峰,武當四子,必集聚門下部分高手,扼守此地,咱們在行途之中,極可能遭受暗襲、諸位要多多小心。”
說完話舉步而行,當先向上攀去。
衆護法魚貫相隨於後。
江曉峰心中暗道:“這不算偷襲、也不按武林規矩投柬拜山,非明非暗,不知算什磨名堂。”
忖思之間,瞥見一條人影,由峰上直奔下來。
不大工夫,已到了幾人身前兩丈左右處,停下了腳步。
江曉峰凝目望去,只見來人是留着長髯的中年道人,背插長劍,足着多耳麻鞋,打了問訊,道:“諸位施主,本觀因事暫閉山門。”
藍福冷哼一聲,接道:“你這小道士是真不知道了,還是明知故問?”
那中年道人打量了藍福等一眼,道:“諸位身帶兵刃,分明是武林中人,如若不是朝山進香,不知來意如何?”
藍福冷冷說道:“祝護法,下了他的兵刃。”
祝小鳳應聲而出,格格一笑,道:“老道士,你如果不想現醜,那就解下身上配劍,我們總護法一向仁慈,也許不會傷害你。”
那中年道士臉色一整,道:“施主說笑話了。”
祝小鳳道:“我說的千真萬確,你如是不肯相信,那也沒有法子的事了,動口不行,姑娘我只好動手了。”
說打就打,一躬身,陡然飛身而起,直向那中年道人撲了過去。
左手王指纖纖,點向那道士的右肩,右手“分花拂柳”,去抓那道人的劍柄。
那中年道人疾快的後退了兩步,右手亦向劍柄之上抓去。
祝小鳳動作快,但那道人的動作更快。右手後發先至。當先握住了劍柄。
同時,左手大袖一拂,反向祝小鳳的左手掃去。
祝小鳳眼看制敵搶劍,都已無望,立時一低頭,道:“老道士,小心啦。”
一點寒光,竟從粉頸中疾射而出。
雙方距離很近,這弩箭來勢又極快速,那道人匆忙之中,急急一偏腦袋。
饒是他應變迅快,仍是慢了一步,短箭過處,穿過了那道人右耳。
一陣劇疼,鮮血泉涌而出。
就在那道人中箭的一瞬,祝小鳳右手已撥開了那中年道人的五指,抓住了劍柄,嗆的一聲,抽出長劍,拍一聲棄置於地。
她被人稱作千手仙姬,全身都是暗器,和故近身搏鬥之中打出,實叫人防不勝防。
江曉峰只瞧的暗睹吃了一驚;忖道:“江湖上什麼樣怪人奇技都有,這丫頭脖子裡竟然藏有暗器,如是日後和她動手時,當真也得小心一些纔是。”
祝小鳳奔去奪過的長劍後,格格一笑,道:“老道士,回去吧!告訴你們掌門人,就說天道教藍總護法,親率六大高手,登山問罪,識時務的撤去暗柱,開門投降,還可保存一派實力。如是不識時務,妄圖抗拒,只怕難免全派被屠的厄運。”
那中年道人臉上一片悲忿之色但他卻強忍下了心中怒火,冷冷說道:“姑娘好奇幻的暗器,貧道希望還有領教的機會。”
轉身疾向山下奔去。
敵勢強大,他必須把此訊傳到峰頂,故忍辱而去。
藍福目睹他背影消失之後,突然伏身檢起長劍,道:“走,咱們也該上去了。”
目光一掠君不語、祝小鳳,接道:“君、祝兩位護法開道。”
君不語應聲而出,和祝小風並肩向上行去。
藍福居中,江曉峰、羅清風、周振方等斷後而行。
祝小鳳一面奔行,一面說道:“君兄,你好像很少講話。”
君不語道:“在下口齒拙笨,不善言詞,故而不喜多言。”
祝小鳳笑道:“君兄深藏不露,定然身懷絕技,等一會遇上強敵時,還要君兄施展手段,讓小妹瞻仰瞻仰。”
君不語微微一笑,道:“在下要仗憑姑娘了。”
講話之伺,突聞金風破空,兩支強箭,炮電射而至。
射箭人,不但臂力強大,箭勢勁歷,而且取位甚準,兩支長見箭,分別射向兩人的前胸。
君不語陡然收住了奔行之勢,右手一擡,竟然把長箭接住。
祝小風卻驟裡一閃,讓過一箭。
君不語五指暗中加勁,啪的一聲,折斷了手中的長箭,道:“祝姑娘,強敵箭勢強勁,非一般弓箭手可比,都是身具武功之人所施放,如若前面埋伏有十名以上的弓箭手,憑咱們兩人武功,恐難衝得過去。”
祝小鳳回顧了避開的長箭一眼,只見長箭釘人一塊山岩之內,心中暗暗吃驚,忖道:“這等強弓勁箭,取位極準,如是閃避不及,一箭足可致命,一顰柳眉,道:“君兄之意呢?“
君不語道:“應該稟報總護法,恭請裁奪,咱們人手不多,如若強行攀登,勢必要有很大的傷亡不可。”
談話之間,藍福已經追了上來,冷冷說道:“兩位怎麼不走了?”
祝小鳳道:“上面有埋伏。”
藍福望望君不語棄置於地上的斷箭,道:“只有幾個弓箭手麼?”
君不語道:“箭勢強勁,取位極準,強行攀登,難免要有傷亡。”
藍福冷笑一聲,還未來及開口,兩隻疾勁強箭,已挾着破空銳嘯,疾射而來,雙箭並至,齊取藍福前胸。
江曉峰疾快的拔劍一揮,擊落了一支長箭,另一枝被藍福伸手接住。
藍福回顧了江曉峰一眼,笑道:“文超,你的訴法又有了不少進境,深得快字一訣,老夫待你的幾招,練熟了沒有?”
江曉峰弄巧成拙,引起藍福相問,趕忙應答:“練熟了,練熟了。”
藍福點點頭,道:“很難得。”
江曉峰暗暗舒一口氣,忖道:“如是他要我當場練給他看,勢非露出破綻不可,這一記馬屁,幾乎拍出了毛病。”
只見藍福掂了掂手中長箭,道:“箭重勁強,確是高手所發,老夫開道,你們追隨老天身後。”
棄去長箭,拔劍向前行去佔君不語、江曉峰等,分成兩行,魚貫追隨在藍福身後而行。
只聽弓弦聲動,長箭飛來,支枝挾着金風破空的嘯聲。
藍福暗運內功,貫注於劍身之上,揮劍拔打勁箭。
衆護法也都拔出了兵刃,拔箭而行。
強弓勁箭,雖然未能阻止住藍福等向上行進,但卻延緩了藍福等行進的速度。
原來,藍福和江曉峰等,都已覺出愈向上行進,那長箭勁道愈是強大,長箭雖非密如飛蝗而來,但卻連續不斷,而且每一箭都取位極準,迫的藍福等無不全神貫注,擊打來箭。
藍福陡然間停下腳步,凝目四顧了一陣,道:五丈外,一塊高大的石巖後,隱藏的幾名弓箭手,對咱門威脅極大,必先得把他們消滅才成,老夫親自出手,你們留此等侯。“
也不待幾人答話,話落口,人已飛身而起,一式“潛龍昇天”,躍起了一丈四五尺高。
兩支長箭,由巖後電射而出,飛向藍福。
籃福懸空舞劍,擊落兩支長箭,腳尖一點實地,再次騰空而起,接連兩個飛躍,已近巨巖。
只見藍福一揮長箭,繞着那巨巖飛閃起一道白虹。
兩顆人頭,由巖後飛起,滾落山下。
江小峰轉目望去,只見君不語就站在自己身側,目光卻投注在那巨巖之上。
藍福身軀飛起,躍人巖後,消失不見,片刻之後,只見一條人影,直向峰上奔去。
夕陽耀照,可清楚的瞧見那人一身道裝,顯是武當弟子。
藍福飛身而出,兩個飛躍,已折回衆護法停身之處,說道:“巖後有五個武當弟子,已被我傷了四人,另外一個被我遣追回山峰,要他轉告掌門人,再要施放弓箭,我們登峰之後,定當誅絕全派,一人不留。”
周振方道:“總護法的面諭,量他們不敢不聽了。”
藍福道:“武當弟子,都是聰明人,他們已該明白,弓箭並不能阻攔我們登山,只不過拖延一些時間罷了。”
祝小風突然接口說道:“總護法,屬下心中有一句話,不知是當不當問?”
藍福道:“你問吧!問錯了也不要緊。”
祝小鳳道:“就屬下所知,武當一派中人,不下數百,練劍有成,當得高手之稱的,也不下數十人之衆,總護法武功卓絕,或可獨當武當四子,但我們六人,抵擋武當門下數百弟子,只怕勝機不大。”_這幾句話,正是江曉峰心中急欲知道的,但不敢出言相問,當下凝神傾聽,看藍福如何回答。
藍福沉吟了一陣,道:“好!老夫不妨告訴你們教主早有安排,我們此番上山,旨在迫服武當的生腦,使武當門下弟子,爲我們所用,教主愛護屬下,不會要你們身涉奇險,和人拼命。”
祝小鳳道:“屬下再問一句,總護法可否告訴我們,教主如何安排?”
藍福淡淡一笑,道:“到時間,你們自會大開眼界。”
這幾句話,答覆的雖然婉轉,但祝小鳳已嚇的噤若寒蟬,不敢多問。
此時的藍福,威風煞氣,和昔年在鎮江藍府中那等一口一個老奴的自稱,前後判若兩人。
藍福目光掃掠了環立身側的六人一眼,舉步向前行去。
衆護法邁步追隨,神情間一片恭謹。
果然,沿途上再無長箭射來。
藍福加快腳步,直登峰上。
這七裡峰頂,乃武當前山,一座規模不大的道觀,聳立峰頂,觀前空地上,長箭生輝,近百位身着青色道袍,白襪布靴的道人,抱劍而立。
西方天際,晚霞燦爛,七星峰頂天氣森寒,百多位執劍道人,個個神情嚴肅,靜的聽不到聲息。
籃福望了那環列峰頂的武當弟子一眼,只見每一人凝重神一情之中,隱含着一種不肯屈服的神色,使人看一眼,就能感覺到這些人都存了寧爲玉碎的決心,亦不禁心中暗驚忖道:“如若這些人,個個存心拼命,寧願戰死不屈,今日這一場惡鬥,定也十分棘手。”
心中念轉,人卻故作鎮靜,冷然一笑,道:“老夫乃大道教中總護法藍福,諸位之中,哪一個是頭目,請給老夫答話。”
只聽一聲輕咳,居中的道人突然分向兩則,讓出一條路來,一個身着紫色道袍的中年道人,緩步行去。
江曉峰凝目望去,只見他紫面黑髯,背插長劍,紫色的劍穗,在山風中飄動。
藍福冷笑一聲,正待喝問,那紫面紫袍的道人已搶先說道:“貧道浮生子,藍施主有何見教。”
祝小鳳突然然搶步而出,道:“哎喲,原來是武當四子中的老三,還認識祝姑娘麼?”
敢情祝小鳳和浮生子兩人之間,竟然還結有樑子。
浮生子目光一掠修祝小鳳道:“千手仙姬祝姑娘,貧道怎會不識?”
祝小鳳道:“道長想不到,咱們會在武當山上相見吧!”
浮生子嗯了一聲,道:“的確是很意外。”
祝小鳳語氣一挺,冷冷說道:“小妹是憑仗暗器取勝,道長小心了。”
藍福急急喝道:“祝護法,老夫還未下令動手。快給我退下。”
祝小鳳聽得藍福喝聲,頓時心頭一寒,急急倒退了五尺。
藍福喝退祝小鳳,卻對浮生子一拱手,道:“老夫想見見貴派掌門人。”
浮生子神情嚴肅,但語氣卻一直很平和,緩緩說道:“敝師兄現不在此,藍老施主有什麼話告訴貧道也是一樣。”
藍福冷笑一聲,道:“你作得了主麼?”
浮生子道:“那要看什麼事了。”
他的話不卑不亢,但卻給人一種堅定不屈的感覺。
藍福沉吟了一陣,道:“好!老夫告訴你也是一樣的。”
浮生子道:“貧道洗耳恭聽。”
藍福道:“數百年來,武林中一直是少林,和貴派主盟大局,但卻也一直未能把江湖的暴亂停息下來,因此,敝教主浮生於道:“藍施主說的什麼教?貴教主是何許人?“
藍福臉色一變,道:“道長當真不知道?”
浮生子道:“貧道自然是真的不知。
籃福道:“大道教,至高無上的道,大道之行的道,敝教教主藍天義。”
浮生子道:“貴教主原來是藍大俠,貧道失敬了。”
藍福冷冷說道:“敝教行夭下之大道,決心消去武林中今後的仇殺紛爭,合併各大門派,統一於一教之下。”
浮生子道:“藍大俠在武林中的身望,在下相信他決有這等大志雄心,不過,此績非我武當一門一派之力,所能決定,籃大俠有此用心,那就請招集天下武林各大門派,共商大計纔是。”
藍福冷笑一聲,道:“千百年來,各大門派之間。形成的門戶之見,十分深刻,恐已非言語所能解決了。”
浮生子道:“藍總護法的意思是……”
藍福接道:“以殺止殺,行大道於世,難免要有一些小小的傷亡了。”
浮生於道:“照你藍總護法的說法,那是一定先要殺我武當一個屍橫遍野,血流飄憐,纔算能行大道了?”
藍福一向生性急躁,但此刻卻似是變的很有耐性,望望西天落日,哈哈一笑,道:“道長的口舌很伶俐,大約這就是貴掌門派你出面的原因了。”
浮生子道:“武林大事,要武林人共議共決,藍總護法找我們武當一派,於事何補呢?”
突聞一聲長嘯,傳了過來,藍福聽得臉色一寒,語氣突變,道:“敝教主先選了貴派,以傳本教大道。”
浮生子淡然一笑,道:“大約是藍總護法接應到了……”
語聲一頓,道:“藍天義籃教主,要本派如何呢?”
藍福道:“放下兵刃,解散武當派,聽候我教主之命,傳道天下。”浮生子道:“茲事體大,很難在短時而決……”
藍福冷然接過:“可惜的是貴派已不能多所考慮了。”
浮生子道:“那麼籃總護法之意呢?”
籃福冷冷說道:“立刻放下長劍,聽候我教主點收,至少可使你們武當派三代弟子,不致於身受屠戮之慘。”
浮生子擡頭打量了藍福一眼,道:“藍總護法,就只帶六位從人麼?”
藍福冷笑一聲,道:“怎麼?你可是覺着不夠麼?”
浮生子臉色突然一整,肅然說道:“貧道可以代表掌門師兄,回答你籃總護法一句話,這件事辦不到,我武當派上下三代數百弟子,已存了寧爲玉碎之心。”
藍福仰天打個哈哈,道:“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灑了。”
浮生子向後退了一步,道:“你藍總護法可以出手了。”
這時太陽已沉,夜幕低垂,七星峰籠罩在一片暮色之中。
浮生子緩緩抽出背上長劍一揮,身後近百位身着青袍,手執長劍的道人,突然間開始移動,向兩側伸延,緩緩向中間圍去,顯然,想把藍福等包圍起來。
江曉峰心頭大震,暗暗忖道:“這多道人,如若一擁而上,這一場惡戰,恐不是三五人的死亡,能夠解決了。”
但見藍福左手一探,人懷中摸出了奪命金劍,右手同時撥出長劍,冷冷說道:“以貴派名宿玄真道長的劍術、功力,比你浮生子如何?”
浮生子道:“玄真師伯武功絕倫,貧道難及刀。”
藍福道:“那玄真道長已然歸依我大道教中,爾等竟然妄圖抗拒。”
一直很少講話的君不語,此刻卻突然接口說道:“總護法,武當派不知死活,準備以多爲勝,總護法何不先用奪命金劍,傷他們幾人?”
江曉峰聽得一怔,暗道:“那奪命金劍中的毒針,惡毒無比,中人必死,這君不語竟然鼓勵他用之殺人,不知是何用心?”
很快的,另一個新的念頭升起,忖道:是了,他如此一叫,表面上是提醒藍幅要他施用奪命金劍,但也無疑告訴了武當門下弟子,要他們小心提防、這歹毒震江湖的奪命金劍,藍福已撥劍在手,顯已有施用之心,似已用不着再提醒他了,這主要用心,顯然是告訴那武當門下弟子了。
一念及此,對那君不語因心機膽氣,更增加了一成效服之心。
果然,奪命金劍的惡毒之名甚著,浮生子呆了一呆,道:“小心那奪命金劍中的毒針。”
藍福冷笑一聲,道:“你既已知道利害,還不喝令他們棄劍!
只聽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人耳際,道:“三師叔,我們寧可戰死,也不願棄劍,武當派在江湖上幾百年威名,不能在我們手中斷送。”
藍福轉眼望去,朦朧夜色中,只見說話之人,是個四旬上下,留着長髯的道人,不禁冷笑一聲,道:“好!你先死。”
左手奪命金劍一揚,那說話道人應聲而倒。浮生子長劍一振,道:“藍施主武功高強,又有奪命金劍的惡毒厲害,但我們武當派有的是人,不畏死亡的人。”
一揚左手奪命金劍,發出毒針。
但見人影一閃,緊接着響起一聲悶哼,一個青袍道人,倒地死去。
江曉峰吃了一驚,暗道:“浮生子如是身中毒針而死,衆道無首必將弓愧一番極大的混亂。”
凝目望去,那浮生子仍然執劍而立,蒼茫夜色中,仍然可見他一臉悲忿神色。
原來藍福揚手施放毒針之時,浮生子旁側一個武當弟子,突然一橫身攔在了浮生子的身前,代浮生子而死了。
武當弟子連死了兩人之後,立時引起了所有之人的激忿。
夜色中劍光閃動,團團把藍福等七人圍了起來。
一場激烈絕倫的惡戰,眼看就要展開。
藍福表面上雖然仍是鎮靜如常,但心中卻是暗暗的震駭,忖道:“如若這百多位高手,一擁而上,個個捨命相搏,今日一戰,是吉是兇,倒是難以預料了。
江曉峰突然移動身子,靠近了君不語,低聲說道:“百位武林高手拼命,這一戰,定將是驚天動地的惡鬥。”
君不語回顧了一眼,微微一笑,道:“武當派人這一戰中,恐怕至少要傷亡過半,咱們也很難生離此地。”
江曉峰暗施傳音之術道:“君兄,如若動上手,希望君兄儘量靠近兄弟。”
這時,近百位的武當弟子,已然布成了合圍之勢,他們人數雖然衆多,但卻是有條不紊,亦非一擁而上,十八位青袍道人,緩步行了出來,別有一行十二人,魚貫而行,對準籃福。
顯然,這是一套早有準備的拒敵陣略,三人合力對一位護法,另有十二人一行對付藍福,準備着前仆後繼的死於奪命金劍之下。
藍福暗暗籲一口氣,忖道:“武當究竟是正大門戶,和一般武林中的烏合之衆大不相同。”
忽然間浮生子一聲長嘯,當先撲向藍福。
就在他發動的同時,一行縱立的十二位青袍道人,也向藍福衝來。
藍福用心,原想先用奪命金劍傷了浮生子,以震懾羣道,哪知那一行衝來的十二位道人,卻似是先已顧慮此及,他們衝奔的方位,正是藍福的左側。
他身懷絕技,動作快速無比,左手按機簧,毒針擊出,兩個青袍道人應聲倒了下去。
但第三個道人不待第二個同件的屍體倒下,即忙飛起一腳,踢開了同伴屍體,長劍一探,指向藍福左腕。
藍福心分二用,左手按動機簧的同時,右手長劍哐的一聲,震開了浮生子攻來的一劍,左手金劍轉動,封開另一人攻來的利劍。
就這一瞬之間,另外三柄長劍,齊齊攻到,全都指向藍福的左碗。
藍福大喝一聲,奪命金劍迴轉,震開了四柄長劍,又乘隙發出了一枚毒針。
最左手一個青袍道人,應聲而倒。
但立時間,又有一個道人補了上來,四柄劍纏攻籃福左臂。
這是武林中極少見的打法,四支劍,集於一點,專攻一支左臂……顯然,這些道人,都已存了必死之心,不讓藍福左手奪命金劍騰開,用以對付那浮生子。
浮生子卻全力運劍,主攻籃福右側,但見長劍翻飛,星光下閃起了朵朵劍花。
其餘青袍道人,以三對一分攻六位護法。
江曉峰身懷奇學,劍法精純,應付三位武當弟子圍攻,十分輕鬆,但也不願傷人,表面卻又裝出一付勉可對付的情形。
君不語、周振方、羅清鳳,樑拱北都是江南道上一流人物,全力應付三個武當弟子的圍攻,暫可保一個不勝不敗之局。
千手仙姬祝小鳳一支劍拒擋三強敵,極感吃力,但她全身暗器,用以補助劍勢之不足,勉可暫保不敗。
轉眼之間,雙方已搏鬥了二十餘合。
浮生子完全是拼命的打法,凌厲的劍招,着着指向藍福的要害。
武當弟子不計傷亡的特殊打法,四支劍纏住了藍福的左手,無疑把藍福一個人分成了兩半,使他左右雙手不能互相爲用。
但那藍福確有着人所難及的武功,竟能雙手分用,施出兩種大不相同的武功,分別拒敵。
他雖然能夠支撐着不敗,但卻打的暗暗驚心,武當弟子這等全然不懼死亡的豪勇之氣,大出他意料之外。
搏鬥之間,突聞幾聲連續不絕的長嘯傳了過來。
緊接着衣袂飄風,三個身着青袍的道人,飄落峰頂。
江曉峰打的若無其事一般,除了封檔三個圍攻人的劍勢之外,還能夠留心四處的形勢。
一隻見那居中道人,一部花白長髯直垂及腹,除了背上的長劍之外,手中還拿着一柄拂塵。左手道人,年越四旬以上,千枯瘦小,黑髯垂胸。
右首道人右手上少了一個食指,正是武當四子中的老四,青萍子。
想來,另外兩位,定然是武當掌門朝陽子,和老二巢南子了。
只聽那居中花白長髯道人舌綻春雷的大喝一聲:“住手!”
武當弟子立時紛紛收劍而退。
藍福擡眼望了那居中道人一眼,冷冷說道:“道長定是武當掌門人朝陽子了?”
朝陽子道:“閣下是?”
籃福道:“老夫藍福。”
朝陽子目光轉動,望了橫臥地上的數具屍體一眼,道:“這都是藍施主的傑作了?”
藍福道:“老夫已然先行警告過他們,但他們不知死活,如何能怪老夫?”
這一陣搏鬥之中,除了藍福施用奪命金劍,連斃六人之外,祝小鳳暗器傷了兩個武當弟子,其他再無傷亡。
但聞浮生子道:“掌門師兄小心,藍福手握奪命金劍,隨時可以出手傷人。”
朝陽子輕輕嘆息一聲,回顧了青萍子一眼,道:“這麼說來,那位江少俠已然遇難了?”
藍福道:“不錯,屍骨已寒多時了。”
朝陽子道:“那是天意了。”
一揮手中拂塵,接道:“奪命金劍,天下至毒至惡之物,藍老施主施用此物仿人,不覺着有些慚愧麼?”
江曉峰只聽得芯頭一震,暗道。這奪命金劍是歹毒。如若日後再能收回,必然把它沉於江海之中,使它永不能再在世間出現。
只聽藍福冷冷說道:“貴派之中,集百餘高手,埋伏於峰頂之上,老夫等只不過六七人而已,縱然施用絕毒的奪命金劍傷人,老夫亦是無憾於心,傳揚江湖之上,也不至留人話柄。”
青萍子突然接道:“貧道不信你們能殺了江少俠。”
藍福道:“你不信也得信了,這奪命金劍原本爲他所有,現在老天手中。”
青萍子道:“那江少俠死於何人之手?”
藍福道:“死於老夫之手。”
青萍子還待再問,突聞一陣飄飄樂聲傳上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