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科長一驚,他想辯解,但突然之間忘記了辯解的詞彙。
因爲他在本質上,只是一個學究,並不是一個演員。
在洞窟裡他之所以應變得當,一方面是因爲自己頭一次過演員癮,還有些激動,另一方面主要因爲一片黑暗,根本沒人會注意到他的眼神和表情。
其實如果在陽光之下,他就很容易暴露,因爲每次在講話時,他都在一臉認真地思考着下一句話該如何去說。
“我這個人吧,進過工廠,送過快遞,當過司機,幹過工地,但從來沒見過一個不愛財的人——所以老馮,你表現太不正常啦。
“這可是滿地的錢啊,而且你說過,自己是個倒騰古玩的,但腳底下都是古董,你卻半眼不低頭,一直東望西瞧的——難道不應該懷疑你嗎?”
馮科長被亮光照得睜不開眼,他索性用手擋住光線,這樣也能遮擋一下自己慌亂的表情。
這時候,趙衛國和張祖林聽到吵嚷,也急匆匆起身,朝這邊走來。
“老二,出了什麼幺蛾子?!”
王佔山依舊得意地用電筒照着馮科長,他晃着光柱,好像一隻抓住老鼠,正打算玩弄它的斜眼掉毛三花貓一樣。
馮科長心裡一顫。他本來膽子不大,被王佔山一嚇,越發緊張起來。
他有點激動地看着四周,他知道,林瑛肯定藏在什麼地方在盯着他,在保護着他,可這是在棺臺上面,根本沒有藏身之地!
也就在此時,他瞥見了那口黑棺。
方纔兄弟三人只顧撿金銀珠寶,誰也沒注意那口黑曜石做的棺材。
就連馮科長,他也看到過兩口黑棺,而且知道黑棺之內,必有殉葬之人的事,所以並沒有拿它當什麼重要物件。
可就在趙衛國舉着手機走過來的時候,他藉着手機的餘光,分明看到這口黑棺正前方刻着一個怪字。
這個字其實是個常見字,但它的古體很多人並不認識。剛纔趙衛國和張祖林就在這個字前頭撿東西,但絲毫沒有注意它。
字的右邊是一個長手垂地的人形,而左邊,則像是一具乾枯的頭骨。
人跪在地上,扶着枯骨,似在與亡者告別,這樣組成的字,就是我們平時所用的“死”字的大篆體。
所謂的死,就是離別。《說文解字》裡講,死,澌也,人所離也,意思就是生氣耗盡,與世離別的意思。
棺材本來是容納死人的地方,一般前面刻的多是吉祥字,比如“福”、“壽”,或者是中性字,比如“奠”、“孝”等,這叫做“題柩”,可從來沒見過有人會在棺材前面寫“死”字的。
馮科長瞥見“死”字,不禁渾身一顫。他忽然記起來一件事,那就是以前遇到的兩口棺材雖然沒有題柩,但前方的石塊有明顯被打磨的痕跡!
他當時並沒有在意這件事,畢竟是石頭棺板,爲了美觀進行打磨也是正常的。但現在回想起來,那些打磨痕跡雖然年代很久,但打磨出來的效果卻十分粗糙,跟“美觀”倆字根本就八竿子打不着。
這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棺材前面本來是有字的,但後來被人打磨掉了。
打磨的人肯定不是墓主家人,要是家人的話,他們在治喪的時候,本就可以不必畫蛇添足,在黑棺上刻上這多餘的字。
更不會是盜墓賊。盜墓賊圖的是財寶,沒必要幹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
這個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馮科長想不出來,也沒時間去想了。
因爲趙衛國和張祖林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
“老二,怎麼了?你他媽幹嘛照着老馮?”
“老大,這傢伙恐怕有問題。”
“什麼問題?”
“他對滿地的珠寶不感興趣。”
“那他媽不正好嗎?你狗日的故弄玄虛,就爲了把我叫來說這?”趙衛國差點兒氣瘋了。
王佔山沒想到,趙衛國居然愚蠢到這個份兒上,他真是哭笑不得。
“老大,你先聽我說……”
但他還沒有開口,就聽“咚”的一聲,一個龐然大物忽然從天而降,重重地落在石俑頭上,它砸倒一串石俑,然後又咕咚墜在棺臺上面。
光柱亂閃中,馮科長只見一隻巨大鳥爪在自己面前空抓了一把,然後又倏地垂到了地上。
王佔山早嚇得魂飛魄散,張祖林不用說,已經癱倒在地,爬都爬不起來了。
只有趙衛國,還硬撐着站在那裡,不過他的腿也抖得厲害。
四個人嚇得一動都不敢動,此時只聽那隻大鳥發出一聲長長的悲鳴,然後渾身痙攣起來,它的動作越來越小,最後停在了那裡,一動不動。
張祖林趴在地上,雙頭抱頭,已經哭得不成了樣子。
“這、這是什麼東西?”趙衛國結結巴巴地問。
“朱雀,守護南邊洞窟們的靈物。”馮科長終於想透了許多事情,他開始喃喃地說。
“朱雀不是紅色的嗎?不是鳳凰嗎?這隻鳥一身黑白灰,也不像朱雀啊。”王佔山爬起來,他小心翼翼靠近大鳥的身體,試探性地碰了碰它。
“死了?”趙衛國問。
“好像是。”
“朱雀是南方的鎮守動物,跟鳳凰是兩個概念。”馮科長說,“之所以猜這裡的怪物是朱雀,是因爲我之前還遇到過青龍和白虎……”
他說得沒錯,最早他在洞窟中逃亡時,那條纏在他身上的大蟒,還有那隻襲擊韓毅的四足動物,再加上這邊的怪鳥,不正好湊齊了四靈中的三靈嗎?
而且,那個棺材上刻的“死”字,不是指的棺中之人死了,而是指的這個洞窟是西南坤位的“死門”!
而朱雀,正是活動在南方的靈物。
所以,最早遇到青龍的時候,他在洞窟網的東方,遇到白虎時,他正在西方,而現在,他已經來到了南方。
不過,王佔山馬上就提出一個他也懷疑的問題
“這種寸草不生的洞窟裡,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鳥?”
趙衛國打着手機,從橫着的鳥爪下面鑽了過去,然後繞到大鳥的胸前。
“老二,你不找紅色嗎?這裡有!”
三個人急忙繞過去,果然看到大鳥胸前一片斑駁的紅色。
王佔山伸手摸了一把,他一臉噁心地說:“大哥,這不是紅色,是血——這鳥估計就是剛纔襲擊小白臉的大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