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伸出來。”向來溫柔的徐州竟然也露出了格外兇的表情。
江絮晚由於其間的反差感,畏懼地縮了縮脖子,倔強的情緒使得她將手往身後縮。
徐州的目光隨着江絮晚的手有了一瞬失焦,再度望向江絮晚的眼睛,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把手伸出來。”
江絮晚望着徐州劉海後面堅定的目光,最後加上一旁蘇可尋的勸說,她也只能低下頭伸出來自己的手。
江絮晚是不可能做出十分順從的舉動的,她本身就是個格外矛盾的存在,大多數時候,拒絕過後再說出自己的想法——這纔是她最喜歡的人生態度。
徐州扯住江絮晚的手腕,眉頭緊蹙。
在兜裡翻找了幾下,拿出一包紙巾,然後直接擠爆了那包紙巾的塑料袋子,根本沒有讓蘇可尋幫忙的意思,直接自行用一隻手做到了取出紙巾的行爲。
徐州修長的手指將兩張紙巾撐開,然後蓋到江絮晚的傷口上,一張又一張,根本不嫌浪費,直接全數按在了江絮晚的手背上。
徐州:“疼嗎?”
江絮晚如實點頭。
徐州:“稍微忍一下,得先止血。”
江絮晚沉默着點頭,沒想到下一秒徐州生氣了。
徐州冷眼看向蘇可尋:“怎麼回事?”
蘇可尋被徐州的怒意兇到了,不由自主地結巴起來:“我,剛纔她進來——”
江絮晚連忙打斷,並順勢拂開了徐州按在自己手背上地手:“不怪她,我因爲怕她受傷所以想把刀拿走,結果害得自己被割傷了。”
江絮晚怕透露出去蘇可尋的感情私事,所以稍稍做了些掩飾。
“我沒問你。”徐州煩躁地把自己的劉海擼上去,嘶着氣,“蘇可尋,第幾次了?我問你。”
這是令江絮晚沒有想到的,徐州認識蘇可尋,聽語氣似乎還關係匪淺。
蘇可尋紅着眼眶低下頭,沒做聲。
“每一次,總是活在自己矯情的世界裡,把周圍搞得雞飛狗跳,你什麼時候才能停下啊?”徐州放下手,拽住江絮晚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把她往外面帶。
江絮晚:“誒,你幹嘛?你帶我去哪?”
她因爲擔憂蘇可尋還忍不住回頭看了兩眼,根本不願意離開的樣子。
徐州也是鐵了心地要帶她走,拉着他來到某個男生面前:“把你車鑰匙給我。”
“你題目搞完了?”
“別那麼多廢話,鑰匙。”
對方見徐州確實生氣,撇了撇嘴拿出鑰匙,還沒有主動遞出去,便被徐州一把奪走了。
望着徐州拉着江絮晚離開的背影,那男生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
“這天生老好人也居然生氣了啊。”
徐州一路拽着江絮晚,然後護着她的腦袋讓她坐到副駕駛座上。
“徐州……”
江絮晚嘗試着叫他,卻只看到他冷漠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停了兩秒,隨即坐到了駕駛座上。
車子駛到了路上,江絮晚實在是忍無可忍:“你到底帶我去哪裡啊?”
徐州目不斜視:“醫院。”
江絮晚一驚:“不是吧,這至於嗎?我只不過是割了個口子罷了——”
“只是割了個口子?!江絮晚!”徐州忍不住生氣地斥責出聲,“……對自己好點行不行?”
徐州:“萬一傷口感染髮炎,破傷風,會死人的你知道嗎?”
江絮晚聽了他的話,也是有點後怕起來,覺得事情是挺嚴重,可是,“我又不是故意的……”
聽了江絮晚這句弱勢是話,徐州終於嘆出氣來。
聲音柔和了許多,態度也緩和了不少。
他淺聲開口,語言間盡是無奈。
“江絮晚,我不希望你跟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會受傷……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我受傷和你並沒有關係啊。你會不會道德綁架自己太厲害了。”
“而且……你那樣對蘇可尋,不會太過分了嗎?又不是她割傷我的。”
徐州心中的憤怒又涌出來許多,無奈於江絮晚的愚笨,“你知不知道,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你瞭解她嗎?好好的學習不學,偏偏要和不學無術的人談戀愛,做着自己不該做的事情——”
江絮晚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們無權評價。”
徐州點頭:“是啊,我們的確是沒有任何權利去評價別人。”
轉過頭來看了江絮晚一眼:“可是,把自己的生活方式凌駕於傷害他人的前提上呢?”
徐州:“她失戀總是鬧得周圍的人不得安生——這難道不是她的原因嗎?”
徐州:“既然現在她主要任務是上學,那就應該好好讀書,慢慢地去做,認真地去做好,而不是爲了一些虛無的感情對別人造成麻煩。”
徐州:“最後她只能給自己留下後悔。”
徐州:“而且,把感情寄託給一個那樣的人,更加愚蠢。”
江絮晚沉默着,未置一詞,於是徐州便繼續說,“我跟她只是初中同學,以前我就管不着她,本來現在更是管不着,可是,現在,你因爲她受傷了——”
江絮晚皺眉擡起頭看向他打斷,“我說了很多遍了,我不是因爲她受傷,是我想搶她的刀所以……”
徐州:“那也是間接她造成的,你之所以要搶她的刀,不也是因爲擔心她爲了感情想不開嗎?”
徐州:“反正她讓你受傷了,我就不爽。”
……
到總醫院以後,他們徑直朝着外科醫生的辦公室走去。
“醫生,麻煩給她處理一下傷口。”徐州把江絮晚牽到了醫生面前。
“來,讓我看一下傷口怎麼樣了。”醫生牽住江絮晚的手腕。
揭開那些紙巾,看到已經止了血的傷口,醫生放心地點點頭。
“沒什麼大問題,我幫你清理一下貼個創口貼。”
醫生悠然的語氣讓徐州安下了心,確實讓江絮晚有些不滿起來,她看向徐州的目光明顯在說着:看吧,我都說了沒事,你那麼大驚小怪。
本來徐州還因此有些許羞愧之意,可是,轉而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總覺得在這種場合笑實在有點不嚴肅,於是他便偏着腦袋,手握拳抵着脣角,偷偷任由笑意瀰漫。
“好了。”醫生幫江絮晚貼好創口貼,示意他們沒問題了。
“請問多少錢?”徐州連忙上前,禮貌詢問。
“不用錢了,就這麼一點小傷。”
“行了,你們回去吧。”
“好,謝謝醫生。”江絮晚衝醫生揚起禮貌的笑意,隨徐州一起轉身離開了醫生的辦公室,走出醫院。
然而坐到了車上,徐州忍不住笑起來。
“你笑什麼?”江絮晚格外困惑不解。
“我感覺你對我的態度現在變得很自然。”徐州看向江絮晚的目光裡,帶着十分的柔和。
“自然……”江絮晚跟着重複了一遍,點點頭,“熟了吧。”
“而且以前的我也沒有發現,你居然可以這麼多話,並且還有那麼生氣的時候。”
“……是嗎?”徐州愣住。
“對。”江絮晚點頭肯定。
“還有,你有駕照啊?”對於這一點從徐州對他朋友要來車鑰匙開始,江絮晚就已經在積攢驚訝了,不過一直沒有合適的檔口詢問。
“是啊,我都十九歲了,當然有。”他說着看向江絮晚,“你應該不知道我的生日吧。”
本來江絮晚也並不感興趣,可是念及自己方纔說的那句“熟了吧。”,以及兩人之間的狀態現在很自然,她也就順遂了當下的某些感動,問出了口。
“你生日在哪天?”
徐州調整了一下後視鏡,看向擋風玻璃隔住的景色。
“八月五號。”
“八月五號?衛戈他是八月七號的。”脫口而出的衛戈自然讓兩人之間的氛圍變得尷尬起來。
江絮晚不想去修飾自己的狀態,所以便任由尷尬的氣氛自由發酵還是其他,她都沒有管。
然而,徐州永遠都是那個忍受不了與江絮晚獨處時氣氛變得尷尬的人。
徐州:“江絮晚,我們去兜兜風吧。”
江絮晚一愣:“不回咖啡廳了嗎?”
徐州笑着搖頭,啓動汽車:“去那個大湖邊兜兜風。”
江絮晚對於逐漸進入夜色的南部小城並沒有多少憧憬,可真的去認真審視這座小城,在其間穿梭時,她竟也難得地感受到了某種美。
她靠到車窗外去看黑暗的湖面上那道大橋,看大橋上的輕軌帶着光奔跑。
她忍不住輕聲哼唱起來:“南部小城……”
可不知道爲什麼,她纔開了個頭,便想到了衛戈。
彷彿,這首歌只願意在有衛戈的地方歌唱,好像只能夠和衛戈有關那般。
但令她吃驚與意外的,是徐州緊跟着唱了一句:“沒有光彩照人/每次我回到這裡/我都感覺這平靜……”
江絮晚努力忽視他好聽的歌聲,將自己的注意力全數轉移到車窗外的風景。
……
“江絮晚。”
“嗯?”江絮晚的思緒突然有一瞬間的崩斷,她發現今天晚上徐州一直在叫自己的全名。
倒不是不喜歡,相反她很適應,很自在。
徐州沉默了幾秒,淺淺開口,“你喜歡光嗎?”
江絮晚:“喜歡啊。但是——自己也要努力發光才行。”
徐州:“嗯,我也喜歡。”
徐州:“……我覺得你已經閃閃發光了。”
江絮晚微滯住:“是嗎?”
徐州:“是啊,有時候……”有時候你的光亮到讓我不太敢接近。
可是這句話,徐州終究沒有說出口。
他在想,說出來也只會成爲被忽視掉的,所以乾脆不說,也免去了許多失去的風險。
生活中總是會有這樣子讓人猶豫不決的時刻,不能夠說清楚,不能夠去解釋,因爲一旦說出口,就會面臨世界崩塌的境地。
江絮晚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我和我奶奶說,我在七點以前會回去,你要不直接把我送回家吧。”
徐州點頭,給車掉了個頭往江絮晚家的方向駛去。
……
“等一下!”江絮晚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我的鑰匙落在咖啡廳廚房裡面了。”
“你確定嗎?”徐州問道,因爲已經快到南巷了。
江絮晚肯定地點頭:“我記得特別清楚,就放在那張桌子上。”
徐州:“那好,我把你帶回去吧。”
……
而令江絮晚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們返回咖啡廳時,南巷門口蘇可尋拿着那串鑰匙來送了。
蘇可尋傍晚時雖然被徐州那樣對待,但是她思考過後覺得徐州說的並沒有什麼錯。
畢竟一路走來,自己確實因爲感情的事情給周圍的人帶來了許多的麻煩。
冷靜下來後她看到了江絮晚落在桌面上的鑰匙,想到她手背上那道嚇人的傷口,她本着道歉的心意拿着鑰匙去到了南巷,準備把鑰匙還給江絮晚,再跟她認真道個歉。
無論如何,對方也是因爲擔心自己纔會受傷,多少那也是一種關心。
她問了問南巷那路邊的人家,知道了江絮晚家在哪裡,沿着別人指出的路線找過去,卻撞見了一個一臉兇相的男生。
雖然長得很帥,可是那樣高的身高,包括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以及五官配合之下的撲克臉——這些都讓蘇可尋很害怕。
她低下頭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誰料那男生衝她開口了。
“你怎麼拿着阿晚的鑰匙?”
衛戈認出來了女生手裡的鑰匙是江絮晚的,所以才叫住了她。
本來被叫住心中是萬分害怕的,可聽到對方說“阿晚”,她也很快意識到這人和江絮晚交情不淺。
蘇可尋試探地看向衛戈:“你是她男朋友嗎?”
聽到這個稱呼,毫無疑問衛戈心中很滿意,所以他笑了。
蘇可尋愣住——原來真的有這樣一種人,不笑的時候特別的兇,可是一旦提到他們在乎的事情,他們便會露出比誰都要燦爛的笑容。
看來,這個男生很在乎江絮晚。
蘇可尋也便徹底安了心,確認對方不會對自己構成什麼樣子的威脅。
“我是來送鑰匙的,她把鑰匙落在徐州聯賽的地方了。”
瞬間衛戈的笑容全部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