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藝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心中早已有了衡量的模樣。
毫無疑問她很在乎這個朋友,也是很想跟她有更加深厚的交情。
本來以爲錄製會這樣直接不歡而散,但是沒有想到,錄製結束的時候陳婉茹帶着羅路穎一起過來叫住了柯靜和秦思藝。
“不好意思打擾柯老師和小藝同學一下。”
陳婉茹的態度格外的好,所以秦思藝和柯靜也不好直接走人。
柯靜禮貌的站住轉身面向了她,而秦思藝本想走到一邊卻被柯靜輕輕的牽住了。此般形勢也只好面對這個自己並不喜歡的,算不上母親的“母親”。
“陳老師,有什麼事嗎?”
“真不好意思還這樣來打擾您的時間。”陳婉茹再一次表達了自己的歉意,表情也是十分不好意思。
不過秦思藝心裡卻是這樣翻了個白眼,想着,要真覺得不好意思,就不要打擾別人了。
趁着兩個母親交談的時間,秦思藝認真觀察了一番兩位母親女士。
雖然柯靜是鋼琴家,但是身爲廣播員的陳婉茹,在氣質上也並沒有太差柯靜,兩個人的優雅不相上下。
隨後,秦思藝又把目光放到了一旁的小孩身上——江絮晚血緣上的弟弟,羅路穎。
沒想到羅路穎也在看秦思藝,所以兩個人的目光正巧對上了。
不過羅路穎的目光很明顯表達的並不是打探或者是觀察——而是一種更偏向於愧疚的神情。
這種愧疚,似乎不是打擾到了對方的愧疚。
而是通過看着秦思藝,表達着對某個人的愧疚。
很快秦思藝就猜到了那個人是誰。
江絮晚。
看來這個“弟弟”不但不討厭江絮晚,而且也知道姐姐受着苦,所以很愧疚。
上一次來上京市參加英語競賽,不知道江絮晚有沒有碰到自己的這個“弟弟”。
“剛纔在演播廳的那段小插曲,我希望柯老師可以不放在心上,實在是對不起。”
柯靜的眉頭輕輕蹙起,又很快鬆弛開,“準確來說剛纔是我在刁難你,你何必跟我道歉——爲了賭住我的口嗎?”
“再者說,你真正需要道歉的人也根本不是我。”
“我不是瞭解實情的人,所以我也不好對你的爲人評價什麼,不過作爲一個知道些許真相的旁觀者,我希望你能做一些實際的事情,比如對該說道歉的人道歉——當然方式得是對方能夠接受的。”
“我叫住您,主要也是還有一件事情想要叨擾您……”陳婉茹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似乎還要進一步談些什麼。
她喘了口氣後重新認真開口,“您說,要用合適的方式對該得到道歉的人道歉。”
“請問可以請您幫個忙嗎?因爲根據您的話,還有小藝的話,所以我也大致推測到了……我的事情您清楚,小藝應該也認識我家晚晚吧?”
“誒,不好意思我還真不認識哦阿姨。”秦思藝終於忍不住了,“阿姨,既然您當初爲了這個小孩把小晚給拋棄了,就別再回去找她了。”
“不是一樣東西啊,是女兒,是對親情滿懷希望的女兒,可你就爲了生個兒子把她給丟了,現在,哦,你又想女兒了,新鮮感殺過來了就一定要去再次揭開受害者的傷疤,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
秦思藝本還處於質問的語氣,突然降至冰點,“我明白你想要做什麼,但是我也很確定阿晚不想再回到你們身邊了。就此打住吧。”
“我相信除了我,別人應該也有這樣認真的對你說過。”秦思藝故意提到這句話,而話裡的這個“別人”,指的就是衛戈。
根據秦思藝對衛戈的瞭解,她知道,衛戈一定有親自來找過陳婉茹。
說完這些話秦思藝也不再去顧及陳婉茹這個長輩的反應了,所謂的尊敬長輩,在陳婉茹這兒,秦思藝根本不想要去繼續踐行。
就做一次壞“後輩”,爲了江絮晚她很樂意違背這些條條框框的禮貌禮儀。
兩人離開留給了原地的兩人以決絕的背影。
羅路穎遺憾地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母親,“媽,你有沒有想過他們說的其實……”
“其實什麼?”陳婉茹的目光格外的嚴厲,很不喜歡羅路穎即將說出的話。
而見到母親這幅不願面對的表情,羅路穎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小小的年紀便已懂得如此察言觀色,可想而知,這麼長時間來,他也不一定得到了旁人看來理所應當的寵愛。
畢竟當初兩人是爲了生下這個兒子才拋棄了女兒。
……
兩人回到車上後,秦思藝忍不住問了一句,“剛纔爲什麼要拉住我的手啊?”
“說實話,心裡感覺還挺懸的。”柯靜回想起來,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好歹有個人陪着,我纔不會那麼怯場。好怕她找我麻煩哈哈哈。”
“啊?是這個原因嗎?”秦思藝很驚訝,本來還以爲是其他的什麼原因呢。
“對啊,當初我之所以和你爸在一起,就是因爲有一次音樂比賽被人找麻煩,他保護了……”說着說着,柯靜突然反應了過來,“啊對不起小藝,你肯定對這些不感興趣,我不是故意……”
卻沒有想到秦思藝完全不在意的樣子,她揚起了自己專屬的燦爛笑容,“沒事啊,我挺好奇的呢。我也挺想知道你們是怎麼在一起的。”
“能聽到你們的幸福感,我自己也會感到很幸福的。”秦思藝只是這樣笑着,給予了柯靜安心。
聽到了這句話,柯靜的心才稍稍安了下去。
嘴角的笑意也漸漸重新浮現了出來,“那時候我正在參加一場鋼琴比賽,當時遇到了一個不講理的人,你爸爸他剛好是主辦方的其中一員……當時他把我護在後面,那樣子可帥了。”
“喜歡一個人是這種感覺嗎?”看着柯靜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秦思藝忍不住輕聲詢問了這麼一句。
喜歡,是會給人帶來這種奇妙的感受的嗎?
柯靜點了點頭,注意到了秦思藝的深思表情。
“小藝也有這種感覺嗎?”
對上柯靜的試探目光,秦思藝很直接地問道,“什麼樣子的感覺呢?”
“看不到TA的時候就會一直期待着TA,看到了TA以後心裡纔會有安心的感覺。”
“因爲有TA在,所以也擁有了很多面對新事物的勇氣。”
“那種情感很微妙,介於新鮮感和熟悉感之間。一開始不仔細分辨的話是分辨不出來的。”
“可是喜歡一個人難道不應該是很明顯的一種感覺嗎?好像很刺激?電視裡面……”秦思藝皺着眉,不太能將柯靜的話跟自己的理解聯繫到一起。
“你也說了,電視裡面嘛,就是一種很誇張的表達啦。真正的喜歡不是充滿刺激感的。只有刺激的話,那說明只是新鮮感。”
“真正的喜歡真正的愛,那都應該是慢慢地一點一點沁入血液的。”
“……這樣啊。”秦思藝似乎有了自己的答案。
其實如果秦思藝更細心一點點,她應該可以注意到柯靜的反應——她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猜想那個人是誰。
就好像她已經知道了那個人是誰一樣。就好像她根本不在意那個人是誰一樣。
柯靜在意的,只是秦思藝自己本身的心意,然後她就會一心支持她。
“唉,待會兒我們回到南部小城,我送你去小晚那吧。”
快要到南部小城的時候,柯靜駕駛着車子,突然提起了這句話。
秦思藝本來有些睡意朦朧了,聽到這句話,非但沒有清醒過來,反而以爲這只是一句夢裡的話。
她就這麼模模糊糊的看着柯靜,看着她看向自己,然後輕輕地揚起嘴角,彷彿在給予着她什麼鼓勵。
……
“所以根據以上的所有的條件就可以得到這個答案了。”江絮晚撂下無粉塵水性筆,走下了講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不錯嘛江同學。”後座的衛戈悄悄給江絮晚比了一個贊。
這張試卷的這道題目,全班只有兩個人做對了。
一個是江絮晚,另一個是衛戈。
老師出於安全性考慮,決定讓江絮晚來講解這道題目。
不過老師沒有想到的是,這道題目,江絮晚之所以會做,是因爲之前她和衛戈在一起做卷子的時候做到過這種題型。
當時江絮晚解錯了一個步驟,不過衛戈稍稍點撥了一下,她立刻理解了。
所以這一次啊,某種意義上來說,衛戈也做了一次老師。江絮晚的老師。
江絮晚淺淺笑了笑,對衛戈說了句謝謝坐了下來。
恰巧這時下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響了。
因爲明天又有一場月考,所以走讀生都回了家自習,很快班上的人大多數都已經走光了。
江絮晚因爲還有晚上的火鍋店兼職,所以沒有辦法在班上上晚自習了。
“走吧,咱們回家。”
江絮晚收拾好書包,背上背,看上一旁早已經收拾好書包,正懶散坐着等自己的衛戈。
衛戈離開桌子,走到江絮晚身後,跟她一起走出班級。
“江絮晚江絮晚!等一下啊寶貝!”
此時江絮晚和衛戈正往一邊的樓梯走去,突然身後傳來周曉彤的聲音。
她轉過身,看到走廊盡頭另一個樓梯道里面衝出來的周曉彤,手裡還拿着一本紅彤彤的什麼東西。
很快,周曉彤就跑到了江絮晚的面前,江絮晚纔看清楚那本紅彤彤的東西是什麼,寫着什麼——證書。
證書?
江絮晚稍作思考,很快明白了這個應該是自己英語競賽的證書。
她直接開口替跑得氣喘吁吁的周曉彤開口說了第一句話,“英語競賽獲得的獎狀證書?”
周曉彤會心笑着,一邊大喘氣一邊打開那本證書,“一等獎”三個金字赫然出現在三人面前。
“做到了。”江絮晚坦然一笑,彷彿這個早已經在自己預期的答案裡面。
距離蘇可尋通知自己喜訊已經過去三天,而在今天,獎狀證書終於到了江絮晚的手上。
江絮晚接住獎狀證書,直接合上了證書,似乎得到心中想要的答案後,這本證書對她來說並沒有那麼重要了。
江絮晚有點好奇,“怎麼是你送過來給我的?”
按道理說,獎狀證書應該是班主任給自己纔對啊,怎麼還輾轉到周曉彤手裡了呢?
周曉彤揮了揮手,“害,剛纔那節課是歷史課,我們的歷史老師有事情,所以叫你們班主任幫我們帶了課,剛纔下課你們班主任叫了我,讓我把這東西給你。”
江絮晚:“可他爲什麼不自己給我呢?”
周曉彤也完全不明白的樣子,“對啊,我當時也這樣問他了,但他卻說,咱倆關係好,讓我送比較好。但總感覺怪怪的,好像這個原因不是主要原因哦。”
說完這句話,周曉彤精明的目光已經看向了江絮晚身後的衛戈。
江絮晚瞬間理解了周曉彤的猜測——她是在猜,成方國可能是在給衛戈和江絮晚兩個人留機會。
雖然江絮晚並沒有跟周曉彤完完全全的說明自己和衛戈兩個人現在的狀態如何,不過明眼人都能夠看得出來,更何況周曉彤向來精明,而且她很懂江絮晚。
“唉,就是有點遺憾。”周曉彤收回目光,看着江絮晚苦笑了一下。
剛纔周曉彤的目光,江絮晚理解到了,可是現在她的這聲嘆息,卻是把江絮晚給困惑到了。
“嘆什麼氣啊?遺憾什麼?”江絮晚柔聲詢問。
周曉彤搖搖頭,說了句:“沒什麼沒什麼,那麼二人世界就留給你們了,我還要回去上晚自習。”
“誒,等一下曉彤——”江絮晚空着的那隻手趕忙拉住了周曉彤。
“那個,你和……你那個男朋友怎麼樣?現在他都態度還好吧,對你好吧?”江絮晚詢問的樣子過於緊張周曉彤了,所以顯得有些可愛。
周曉彤忍不住抱住江絮晚,緊緊抱着,“唉呀,跟這個黑大哥比當然還是差一點咯,不過嘛,還是遠遠超出普通男友的水準的。”
聽到周曉桐的這句話,江絮晚纔算是放了心,“那他要是欺負你,一定要告訴我啊,我幫你把他狠狠教訓個痛快!”
“然後你還是要好好學習哦……感覺你也是第一次這麼的喜歡一個人,希望你的生活和愛情都能夠很幸福。真心地希望。”
周曉彤靠在江絮晚耳邊,不自覺地有些感動,“唉,真的是,阿晚你總是這麼好,要不是我有男朋友了我一定和你在一起!這麼漂亮,這麼優秀,這麼可愛,嗚嗚嗚完美情人嘛!”
“誒誒誒,夠了啊,我隔邊上站了好半天了呢,咋滴呀?你這小丫頭片子是想挖牆角是不?”不知何時跳出來的衛戈,將兩人給硬生生地給分開了。
故意整出來的怪腔調把江絮晚都給逗笑了。
“唉呀媽呀,這犢子護得我無言以對,奪筍吶哥們兒?”周曉彤幽怨地看着江絮晚被揪走,委屈極了。
衛戈得意洋洋,完全一副宣誓主權的模樣,而他目光裡面的驕傲都快要融化掉空氣裡面的所有微小塵埃了。
雖然周曉彤仍然爲徐州感到委屈,可是如果自己的朋友真心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她當然是尊重她的。
就像江絮晚尊重自己的選擇一樣。
“那個比賽得到的獎金,也到賬了哦寶貝。”走之前周曉彤還不忘提醒一番江絮晚。
江絮晚笑着點點頭,“上節課課間的時候我就收到信息啦。”
“那我走了——黑大哥,保護好我家小晚知道了嗎?”
“那是自然。”
“走了,拜拜!”
“拜拜~”
目送着周曉彤離開了這一層樓,江絮晚卻突然不急着離開了。
她走近欄杆,望向天際那最後一點點的紅暈——目光中流露出了某些關於遺憾的色彩。
“怎麼了啊寶貝?得了獎還不開心,嗯?”衛戈靠到她邊上,故意這樣稱呼着,期待她會是怎樣的一種反應。
江絮晚微微斂着眸,眸色裡流光溢彩,睫毛落下陰影在她的眼睛下方,反倒勾勒出了格外溫柔的色彩。
剛纔她聽到了衛戈的這句“寶貝”。
她也知道他是帶着一部分心意在逗自己,可是這一次她突然就疲於去反駁了。
可能是因爲現在她的心情有些不好吧。
所以她沒有辦法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去推開那些給予自己溫暖的東西。
她就這麼假裝沒有聽見,然後用這種方式接受了。
過了一會兒,她都沒有說話,然後轉過身來就往樓下走,“回家。”
衛戈本來也以爲江絮晚會反駁自己的,這次沒想到這一次,她完全沒有反駁的意思。
他本來期待看到江絮晚害羞後的可愛模樣,可是這樣出乎意料的反應——坦然接受——這一點卻讓他的心臟發了瘋一般節奏失控。
“江絮晚。”衛戈笑着跟上去走到她身側,手“不經意”地蹭到她的胳膊。
“嗯?”江絮晚總覺得他是有什麼話想要跟自己說。
衛戈棱角分明的臉上,那溫柔笑意在夜色昏暗中使得它顯得更加清雋,還透着某種晚夏的醉意。
來自遙遠晚夏的溫柔醉意。
“我學過一句話,在你借我的英語雜誌上看到的。”
“哦?什麼話?”
衛戈在車棚入口處,突然逼近江絮晚,江絮晚下意識間靠到了車棚的柱子上,有些慌神。
衛戈壓低他那本就磁性且極具特色的嗓音,營造出更爲浪漫的語調,“You give me butterflies~”
“……你確定是這句話?”
江絮晚知道這句話的意思是“你讓我的心裡小鹿亂撞”,所以她不是在質疑衛戈的心情,而是再度確認。
確認衛戈所指“心動”,是不是和剛纔自己的“默認”行徑相關。
衛戈笑着衝江絮晚眨了一下右眼,直起身子,“嗯。”
……
“你確定要帶我過去找她嗎?可是今天他們應該都在學校上晚自習吧?”到了南巷口,秦思藝突然就慫了。
本來以爲只是自己的一場夢呢,沒有想到柯靜是真的要帶自己過來找江絮晚,並且現在車已經停在了南巷口。
她猶猶豫豫,生怕自己會打擾到江絮晚。
柯靜自然看出來了秦思藝的害怕,但是她更希望她能夠變得越來越勇敢。
“哦,是嗎?可是我記得你跟我說過她晚上都會經常去兼職的啊。”
柯靜的直接拆穿讓秦思藝沒辦法再找藉口了。
“爲什麼啊。”秦思藝還是露出了苦惱的表情。
柯靜倒是坦蕩的很,“哪有什麼爲什麼啊?你們不是很好的朋友嗎?我知道她對你來說特別的重要,今天在電視臺經歷了這麼一通,我想你也應該很想親自去安慰安慰她吧。”
“那就去唄。媽媽告訴你哦,很多事情啊你就不要猶豫,想做就去做,做過以後後悔,那是很舒心的一件事,但如果做都沒做,那種後悔是抱憾終生。”
眼見着媽媽都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了,其實一類新的勇敢也被柯靜給一點一點的喚醒過來。
她坐直身子,深呼吸了一下,“那我去嘍?”
柯靜笑着點頭回應,並順勢幫她解開安全帶。
望着秦思藝推開車門離去的背影,柯靜的笑容愈發深刻,而她的眼中,也多出來了很多別樣的光澤。
秦思藝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家亮着院子燈的房子,終於在院子門口站定。
她伸出頭探了探,發現江絮晚,衛戈還有江奶奶,三個人正用着晚餐。
她猶猶豫豫着不知道該不該進去打擾她們,最後也只好硬着頭皮上了——她想到柯靜對自己說的話。
本來她沒有那麼膽小的,只不過因爲最近江絮晚對衛戈的表達越來越明顯了,所以秦思藝纔會有點緊張,不知道該怎麼再次介入。
“奶奶好!阿晚!大佬~”
突然出現在三人眼前的秦思藝讓江絮晚有些懵,“秦思藝?你怎麼來了?”
江奶奶連忙嗔怪,“這丫頭,快去添碗筷啊——小藝應該還沒有吃晚飯吧?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