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洞天斷界。
林十焰懺悔道:“父親在上!孩兒有話要說!”
林九英只是收斂笑容,臉上保留着慈祥的安定,沒有應聲。
“三位長老的死,孩兒也有責任。孩兒爲了殺掉李羽,使用連環計,逼迫他造反,後來他弄出了六百頭跑屍,攪亂了嫡傳羣殿。長老院派出五行玄甲屍,這纔有了後來的悲劇。孩兒雖然沒有殺掉李羽,但本質上已經違背了祖宗之法制。”林十焰低着頭,誠懇地道:“父親,孩兒死罪。”
林九英道:“諸位師弟,你們覺得如何?”
四個綠影子交頭接耳討論了一會兒,然後高個子道:“回掌門師兄,我們一致認爲焰師侄犯的錯可以理解。然祖宗法制乃不二至理,其中包含因果關係,不可強行觸及。焰師侄現已晉升爲半仙,且不妨聽一聽他對祖宗法制的領悟。”
趙玄魁將這一切都聽在耳朵裡,他也想知道林十焰經過這一劫,悟出了什麼至理。
林十焰道:“李羽修習茅山降魔法,自然與茅山結下了大因果。即使我殺了他,將其靈魂碾成碎片,不得輪迴,可我自身卻造了殺孽,殺孽一造,大錯鑄成,將不得成仙,墜入魔道,與聖道越行越遠。”
趙玄魁心中讚歎,林十焰這番領悟算是看穿了事件的本質,這不僅僅是殺幾個人那麼簡單,而是涉及到踏入神仙長生境後所修持的大道。宇宙億萬生靈,種族種類如恆沙之數,修煉修真之法也無數無量,卻終究不過凡胎、不老、長生三大境界。
凡屍、凡人、飛禽走獸、普通的妖魔鬼怪都屬於凡胎境,若不刻苦修煉,終將歸於塵土。雖說殭屍乃不死之身,但凡屍之力量如猛獸而已,不得修煉修真之法,亦會生老病死。
凡胎境的生靈得到修真修煉之法後,智慧開啓,才能算是不老境的修行中人,茅山派的嫡傳弟子全都是修行中人。修成六品無上心法者,即爲不老境初期之人,可活三百歲。修成五品無上心法者,即爲不老境中期之人,可再活六百歲。修成四品無上心法者,即爲不老境後期之人,可再活一千兩百歲。
不老境的人渡過天劫後,即爲長生境的神仙。雖說是神仙,可卻分三種道途,其一仙佛聖道,其二魔道,其三神道。妖魔鬼怪若能不造殺孽,功德無量,可在渡劫後,成就仙佛聖道,逍遙快活,超脫生死。但修仙之人,若造殺孽,則渡劫後,會厄運連連,因果纏身,心魔作祟,神魂顛倒,陰險毒辣,最終走向自我毀滅,此乃魔道。至於神道,乃是最神秘的一類,趙玄魁目前還不清楚。
趙玄魁想到這裡,看了看林十焰,暗忖道:“這個林十焰也是知錯能改之人,將來必能踏入仙佛聖道。”他想到自己已經是魔道中人,將來必定會因果糾纏而自我毀滅,不禁有些失落,就算恢復殭屍王的力量又如何?就算成就了屍帝之境界又如何?最終還是會走向自我毀滅!
“我該怎麼辦?”趙玄魁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從他甦醒到現在從來沒有想過這麼遠的事情,總是在陰險狡詐的本性驅使下,提升力量,享受慾望帶來的快感。
林九英聽完林十焰的懺悔,道:“仙佛之所以是聖道,就是因爲能做到知錯能改。沒有人生下來就是完美的,沒有哪個凡人一輩子不犯錯誤,你以半仙之資領悟到這一點,實在是難得。可是,這些因的種子是你親手種下的,將來的果實也要你親自去嘗。所謂自作自受,本就是一條至理。奈何凡夫俗子並不理解,卻自以爲是貶義詞。實不知自作自受乃是因果至理的釋義。”
“請父親指引孩兒一條路。”林十焰懇求道。
林九英搖頭:“你的路需要你自己走,沒有人能替你做主,你要自己做主。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林十焰站了起來,道:“孩兒知道該如何做了!”
說完,他跟着四個綠影去了。
這時,趙玄魁的第二元神六翅金蟬口吐人言道:“大仙人,我想從魔道轉入聖道,有法子嗎?”
林九英聞言一笑,道:“你若真有此心,亦無不可。”
“請大仙賜教!”六翅金蟬站在林九英的掌心,像人一樣對着林九英的大鼻子鞠了一躬。
林九英道:“在這個世上,除了心,沒有其他的。心即是理,心就是行。是聖道還是魔道,全在一心,全在一念之間。”
“雖然聽不懂,但感覺好像很有內涵的樣子。”趙玄魁不是很明白林九英這段話的意思。
林九英道:“你說人之初,性本善還是性本惡?”
“我覺得是性本惡。”趙玄魁身爲殭屍,不知做過多少殺戮之事,讓他相信人之初性本善,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善惡本是一體。”林九英道:“善惡亦是主觀的心之體驗。比如說,你以正念善心做一件事,雖然不被人理解,反遭誤會,但這件事仍是善事。因爲你對得起天地,對得起良心。”
趙玄魁問道:“這和我從魔道轉入聖道有什麼關係?”
林九英道:“我說這些,只是讓你明白:心正,心誠,心善,做的一切事都是善。那麼你以妖怪之身,做善事,你就是仙佛。若人類修士做惡事,那就是惡魔。並非聖道永遠是聖道,魔道永遠是魔道。”
趙玄魁這時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雖然我以前做過很多壞事,但是我若能痛改前非,虔誠懺悔,從今以後廣行善事,就能結善緣,得善果,將遠離自我毀滅,遠離污穢骯髒的魔境。”
林九英用手指頭撥弄了一下趙玄魁的頭,道:“你很聰明,以後跟着我如何?”
“求之不得!”趙玄魁大喜,能跟着一個人仙學習,這對他這樣的妖魔來說,簡直是天大的造化。
這時,林十焰和四位副掌門回來了。不過,五行玄甲屍沒有帶回來。
林十焰朝着林九英跪了下去道:“回稟父親,孩兒放走了五行玄甲屍,同時把真相也告訴了他們。”
當年降魔洞內的三頭玄甲屍乃是五行玄甲屍的先輩,五兄弟爲先輩報仇理所當然,而長老院對他們的創造之恩這些年也兩兩抵消,長老院和玄甲屍之間的因果,到目前爲止算是了結。如果林十焰不放走五行玄甲屍,反而轟殺他們,這等於又結下了新的因果。因此,他說出真相,放走五兄弟是對的。
林九英點頭:“嗯。”接着,他目光注視着六翅金蟬,說道:“五行玄甲屍的離開和三位長老的死都跟它脫不了干係。所以,我決定把他送進小浮屠塔,聆聽佛法五年,與妙音禪師行善五年,以來抵消他的罪過。你們意下如何?”
四位副掌門和林十焰同時說道:“掌門(父親)聖明!”
“我若不挑撥五行玄甲屍和茅山長老院的關係,也不會被林九英懲罰,果然是自作自受。”趙玄魁心中苦笑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