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除了與旋風的秘密談判之外,江玉琴把其他事情全部攤開,立刻讓蘇吉拉納陷入被動。更沒想到的是,大批官兵響應她的號召,紛紛離隊北上。
樸運成從未離開,他一直活在下一代科學人的心中。這團烈火從樸運成那裡燒起來,蘇吉拉納只是稍稍撤火,現在,他又得潑多少冷水才能控制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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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軍隊在東方大陸上岸,那裡地形完全不適合火力展開。以旋風的能力,會讓江玉琴陷入苦戰。更不用說對方手上還扣着很多人質。
江玉琴如此偏執,死不足惜,可憐那些熱血沸騰的男女青年,大會投入巨大財力培養的科學事業接班人,就會倒臥在雪域高原之上。
更可怕的是,跟隨江玉琴撤出來的女戰士報告說,敵人不再忌諱使用科學武器。那一仗雖然沒有明確統計,估計女兵陣亡人數遠超對方。如果旋風徹底撕破這道心理封禁,以邪教控制的人力物力,外加科學武器,完全可以打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雖然最後勝利一定屬於科學共和國,但是全人類將會爲此付出多少代價?
蘇吉拉納還在擔心另外一件事,江玉琴是當年政變的主力之一。如果她把這件事也攤開,科學大會勢必陷入內亂。現在她還沒揭開這個秘密,只是因爲擁戴她的女兵更崇拜樸運成。
就在這時,穆赫塔爾單獨找到蘇吉拉納夫妻,向他們彙報調查結果。“會長,金老師,據各方彙總,可能有一百條船,一萬到一萬五千人跟江玉琴北上。其他官兵仍然服從指揮,但是都不會向戰友開槍。”
“這麼多人進入喜瑪拉雅山,都是去送死的!”蘇吉拉納狠狠拍了下桌子。
“是啊,這個女人被仇恨矇住眼睛。她的命不重要,可惜了那些科學的種子。”金子淇也是急火攻心。
“會長、老師,這件事如果不能幹淨地解決,我可以骯髒地解決!”
夫妻二人看着穆赫塔爾,揣磨着他的意思。穆赫塔爾已經不是昔日跟隨金子淇逃難的毛頭小夥。他是國家的情報主管,數千名間諜的頭目。
“骯髒地解決……”蘇吉拉納沉吟着。
“會長,老師,我妻子死於旋風教唆的暴民,按理說我也有仇要報。但也正是那件事讓我昇華了思想。我們是科學人,正在建立更高層次的文明。靠激發仇恨維護統治,這是低層次政客才做的事。江玉琴過了這條界,就和邪教分子沒有區別。我有責任消滅她!”
幾年過來,穆赫塔爾只是忠實地執行會長的命令,現在他才表示出自己的原則。“如果爲了遠大的目標,需要做骯髒的事,兩位最好不要知道我怎麼做。”
“好吧,我只有兩個要求,第一,除了江玉琴,其他官兵都要保護。第二,不要導致軍隊分裂。”蘇吉拉納也下了決心。
“沒有問題。”
穆赫爾塔話不多說,起身告退,留下夫妻二人面面相覷,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了嗎?他們要開始殺自己人了嗎?
可怕的是,他們想不出其它辦法。
“子淇,只有你去前線勸她們了,你在師生中的威望不比她低。”
金子淇沉吟片刻,說道:“等穆赫塔爾把她解決了,我再過去吧。”
果然,一旬之後傳來凶訊,江玉琴在加裡曼丹省籌組遠征軍時被馬塔隆人用毒箭射死!她這支隊伍雖然人多,帶隊的卻都是阿什米塔這種下級軍官,中上級軍官不願意違背軍令,不是留在軍營裡,就是被軟禁。現在江玉琴一死,羣龍無首,進退失據。
金子淇及時來到前線,近的一個個面談,遠的發去電訊,努力勸她們返回。終於,出發的志願軍開回蘇門答臘島。兩百多名軍官被繳械,關入禁閉室。金子淇再向他們解釋政策,輔以師生情誼,好歹算是把事情壓了下來。
那邊,甄淑蘭控制着大會宣傳機器。這場不大的騷亂一個字都沒有公開出來,兇手是迴歸派邪教分子,當面侮辱過她的江玉琴仍然以女戰神形像出現在報刊上。
曙光城港口,“樸運成”號停泊在岸邊,十名女兵擡着江玉琴的棺材走了下來。沿途,成千上萬名女戰士列隊兩邊,目送着她們的偶像被送進科學公墓。禮炮轟鳴,哀樂奏響,在蘇吉拉納主持下,科學共和國給江玉琴舉行了國葬。下層官兵知道江玉琴被勝利衝昏頭腦,過度冒進,遭遇風主力部隊襲擊。又私組軍隊進攻邪教,被野蠻的馬塔隆人暗殺。但是,她仍然作爲傑出女將留名青史。
羅婭站在炮隊前面,手持指揮刀,滿含淚水,指揮炮手們鳴炮致哀。從十三歲開始,羅婭就跟着江玉琴在女兵裡面訓練,她把這個女人當成自己的半個母親。沿途,幾百名女軍官列隊迎接她們的總教官。因爲不是漢族,她們沒能參加江玉琴指揮的最後一戰,現在自發聚集起來,向她表示自己的哀思。
“打到蓋婭城,推翻真理教!”
羅婭高舉指揮刀,站在隊伍前面帶頭喊起口號。成千上萬名女戰士跟着喊了起來。蘇吉拉納遠遠地望着這一切,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但是,他又不能壓抑這種熱情。
然而,蘇吉拉納還有一件大事要辦,誰去向旋風解釋自己的苦衷?難道,就讓人類和平的一線希望中斷在自己手裡?
爲難之際,金永真跑回了家。“爸爸,如果您需要有人帶話,我願意再過去!”
“孩子,這次可比以前更危險。”
“不怕,在那邊至少阿姨和姐姐不會傷害我。”
猶豫再三,蘇吉拉納才決定再讓金永真跑一趟。“我告訴你一個秘密,讓你能夠再次見到他。”
沒有敵方任何人陪同,金永真和沈銘賢一起沿着原來的路徑進入克拉地峽,找到與小圖普之間的聯繫人。他們緊張地等待着。如果旋風決定關上談判大門,甚至會派人殺掉他們以絕後患。還好,三天後小圖普親自找來,但是臉色很難看。
“聖尊震怒,認爲你父親言而無信。他決心把仗打到底,孩子,我看你們還是回去吧。”
金永真深施一禮。“他震怒是假的,他心裡應該明白,江玉琴爲什麼會這樣做。”
於是,金永真把旋風和江玉琴相戀,中途變卦娶了杜亞美這段舊事搬出來。以證明江玉琴並非奉蘇吉拉納的命令,而是她自作主張,想讓雙方火拼。小圖普早在兄弟羣島時,隱隱聽人說過旋風愛上南方大教區的一個同行。幾年後再見面時,發現他已經娶了杜亞美,小圖普就沒再問過這個事。旋風其他親信都是在他婚後才結交的,更不知道大哥有這麼一段孽情。
聯想到當年魔都戰後,江玉琴瘋狂刺殺旋風,小圖普已經明白個八九不離十。“太好了。如果真是這樣,我帶你去見他!”
金永真又一次來到雪山行轅,旋風沒出來見他,只是讓他把密信交給小圖普帶進去。杜亞美知道丈夫正在生氣,主動把金永真接到自己那裡。“巴頌,你就呆在我這裡,誰都不能動你。”
旋風打開密件,從裡面掉出一張照片。第一次看到攝影技術,那種栩栩如生的樣子嚇了他一跳。而且照片內容也令人不舒服,那是一具女屍,頭面部在拍照前已經被清洗乾淨。
那是江玉琴的屍體!
旋風十幾年重大噩運的根源!
信封裡還有半隻篦子,穆赫塔爾把江玉琴所有遺物都交給蘇吉拉納,他一眼就認出這個東西。它不再是愛情信物,而是仇恨的記憶。蘇吉拉納都沒想到,這些年江玉琴風裡來,雨裡去,東奔西走,這件事物居然貼身帶那麼久。
然後,旋風才找到蘇吉拉納的信。大會會長表示了歉意,說明江玉琴在崇聖大教區自作主張,已被他秘密處決,此後再不允許有人干擾談判大計。結尾處蘇吉拉納提出請求,爲避免此類誤會再度發生,你我兄弟急需見面,爲談判確立基調,切盼。
旋風當年作的醜事,蘇吉拉納已經幫他清理乾淨。他立刻跑到杜亞美的房間,握住金永真的手。“侄子,我給你準備私人宴會,你能喝酒嗎?叔叔陪你好好喝一次,一醉方休。”
杜亞美知道,一定是金永真帶來的消息讓旋風喜出望外。她戳了戳丈夫的額頭。“你這個傻瓜,人家孩子哪在乎你的酒啊。我去把絲林寬叫過來!他們姐弟倆好久沒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