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崇聖、終南兩大教區的分界線北到秦嶺,中有三峽,南面是大山。戰爭開始後,義和天軍與王志衝的護教軍在這裡互相拉鋸,各自攻入對方境內,佔領區犬牙交錯。
志願女兵越是朝分界線前進,民族衝突的烙印越多。一個個村寨被燒燬,許多死者暴屍野外,被猛獸分食。河面上經常飄來大片屍體,顯示着剛發生過集體屠殺。在皇漢天國境內,死者以異族爲多。到了對方佔領區,死者又換成以漢人爲主。
越往西走,江玉琴就得留越多的官兵守補給線。最後她身邊只有兩千人,仍然在不停西進。她向部下聲稱,此行目標就是尋找李永賢。然而往西追到現在,有的部下開始懷疑這個目標。李永賢在北面還有一些部隊,西面卻是護教陸軍主力,他再傻也不會自投羅網。
對此,江玉琴給出的解釋是先搜索到崇聖大教區西境。如果沒找到李永賢,再調頭向北。反正以她們的武力,來去都是無人之境。
就這樣,兩千人進入一片丘陵地區。忽然,十幾個男人在一個黑大漢帶領下跑到隊列前。他們都穿着義和天軍民夫的衣服,身上血跡斑斑。黑人大漢跪在江玉琴馬前,請他救救同胞。一共有幾百名異族人被義和天軍抓來當挑夫。完工後,天軍在這裡撅好墳墓,準備把這些人活埋。突然聽到有志願軍殺到,天軍一轟而散。
看到這些人遍體鱗傷,女孩子們一心軟,就跟着他們往前走。江玉琴到了現場,那裡是一片山窪。果然已經挖出幾排大坑,看樣子是要搞集體活埋。幾百名挑夫大部分被綁着,身上創痕累累。女兵們見此情形,馬上過去幫他們解開繩索,處理傷情。
彭春梅也跑過去,給幾個白人鬆繃。忽然,她覺得附近有個人很面熟。仔細一看,不僅吃了一驚。“哈立德,怎麼是你!
那個半裸上身,露着道道鞭痕的阿拉伯青年正是哈立德,他們曾經在軍工廠同事過一段時間。哈立德已經鬆了綁。看到被彭春梅認出,反手奪下身邊一名女兵的步槍,擡手便朝不遠處的江玉琴射擊!砰!女將軍應聲落馬。
彭春梅看呆了,她從未想像一個敵人能夠用科學武器射擊。
對,哈立德當然會射擊,他在兵工廠接受過射擊訓練!
“殺魔媒!護正教!”哈立德高舉步槍,大聲吶喊!幾百名已經鬆了綁的漢子聽到槍聲,也齊齊吶喊,紛紛伸手搶奪身邊女兵的槍。這已經足夠出乎意外,更奇怪的是,這些人奪下槍後就朝女兵射擊。他們並不熟練,有人忘了拉槍拴,有人胡亂射擊,但是顯然掌握了基本動作。
江玉琴迎頭撞上哈立德的親兵,他們都有家人在這幾年被魔鬼武器殺死,復仇決心不可動搖。旋風早將出土科學之艙的那個洞穴留給哈立德作基地,讓他在裡面秘密研究繳獲來的魔鬼武器。同時,旋風留給他密訓,指示着萬一遇上近衛軍應該怎麼辦。
如果在東南沿海地方遭遇敵人,說明對方遵守秘密協定,可與之接觸,協同對李永賢作戰。如果在內地兩百到五百公里處遭遇魔媒,有可能是對方因戰事需要,臨時突擊到此。此時不與之接觸,而是派出偵察部隊監視對方動向。如果近衛軍深入內地五百公里以上,說明他們違背協議,可酌情撤退或痛擊,由哈立德自行決定。
聽到附近有魔媒殺到,哈立德立刻警覺起來。無法立刻聯繫上行轅,他必須當機立斷。
現在,魔女軍團的名氣已經廣泛傳播。偵察隊也報告說敵軍裡面一個男人都沒見到。哈立德腦筋飛轉,設計出戰爭史上規模空前的苦肉計。包括他在內,大部分敢死隊都在身上製造出非致命的皮肉傷,不是鞭打就是棒擊。哈立德堅信,只要把對方引入肉搏戰,即使人人身上帶着輕傷,男人的體力仍然佔據優勢。
果然,剛過幾分鐘,數百名敢死隊已經奪下槍支,紛紛開火。平均年紀不到二十歲的女兵們清醒過來,開始反擊,但是已經隊形大亂,又失去指揮,只能幾人一羣打起肉搏戰,再加上週圍都是戰友,不敢隨意開槍,武器優勢喪失殆盡。
聽到這裡響起槍聲,附近又有上千名便衣男子涌入戰場,身上穿的不是農民就是工匠的衣服,顯然事先化裝好,在附近埋伏。就這樣,兩千名女兵與同等數量的男人在一起肉搏。不斷有人中槍倒下,相當多的人死於己方子彈。
由於黎秀英的提議,近衛軍已經不再生產變形彈,江玉琴腿上中彈後並未出現很大傷口,然而失血過多,已經昏迷。彭春梅看看戰場形勢,知道已經無法取勝,就讓林雪先護送江玉琴撤回江邊,她帶人在這裡掩護。
林雪剛一撤走,身穿制服的護教軍也殺到這裡。他們不再排着長隊往槍口上撞,而是呈散兵隊形,各執刀劍尋找敵人撕殺。這場男人對女人的肉搏戰,優勢立判。
第二天凌晨,林雪和一百多名士兵擡着江玉琴退回船上。附近運輸糧食的女兵,保護補給線的女兵聞訊靠攏過來。就這樣,林雪又組織起五百名女兵返回去救人。等她們趕到戰場,那裡已經被清理乾淨。早就挖好的墳墓裡擺着一千五百名女兵的屍體,尚未掩埋。敵方的屍體都被帶走。所有武器彈藥也已經不見。屍體衣杉整齊,未遭凌辱。哈立德知道姨夫的談判大計,所以,他要儘可能給旋風爭取談判籌碼。
“追下去,爲她們報仇!”
“對,還有幾百個姐妹被抓走,得救她們出來!”
“不行!”
現在江玉琴昏迷,彭春梅失蹤,林雪成了戰地最高指揮官,她不能再犯錯誤。“這批敵人不一樣,他們會用我們的武器。再打下去,我們還會陷入重圍。只能撤回海邊,請甄老師決定。”
江玉琴一路昏昏沉沉,等她徹底甦醒過來,發現自己睡在艙室裡,門口已經有女兵戰崗。她問那些女兵這是哪艘軍艦,航行到了哪裡。女兵們並不回答,只是按動牆上的電鈴按鍵。
江玉琴定定神,才發現這不是她的漢族女戰士,而是外族女水軍。顯然,這是塞西莉婭的海軍。甄淑蘭聽到電鈴,跑進病房,來到江玉琴面前,表情中再無以前的親密。
“江玉琴,我已經接到近衛軍總部命令,你不接受指揮,造成巨大損失。現撤掉志願軍總司令職務,送回曙光城接受處理。”
“那這支軍隊呢?”
“我代理總司令職!部隊退回約定防線。”
經過一旬努力,甄淑蘭纔將分散各處的另外兩千名女兵找齊,用機帆船撤往長江口。江玉琴冷笑一聲。“舊情人的命令,你執行得真徹底。”
甄淑蘭已經年近四十,早就嫁了人,纔不會生這種閒氣。“因爲你的偏執,損失了一千九百個女孩子!”
“如果是我,就再殺回去爲她們報仇。”
“算了吧,她們本不該犧牲的!”甄淑蘭冷冷地說:“你是想挑動旋風和科學大會繼續打下去。”
“哈哈,我在挑動?邪教和近衛軍之間本來就處於戰爭狀態。”
顯然,江玉琴早就決定撕破臉面,不再念及這些年蘇吉拉納提攜之恩。在她心目中,功名利祿甚至個人生存都不如復仇重要。爲了這個核心目標,她什麼都可以不顧。
甄淑蘭也不再和她爭執。江玉琴被解除武裝,送到“索羅金”號南下而去。江玉琴能夠自由行動,她在艦上轉了一圈,發現全艦都是男兵,連後勤、醫療部門都沒有女人。除了這艘運輸艦,另有一條船運着傷員一起南下。江玉琴想看望自己的部下,被船長一口拒絕。
江玉琴冷冷一笑,她知道自己成了囚徒。船到加裡曼丹省,暫舶入港,加煤裝水。江玉琴很疲倦,行動又不自由,正在昏昏欲睡間。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幾個人來到艙外,砰砰地敲門。江玉琴打開一看,居然是阿什米塔。她帶領五百名近衛軍在這裡駐防,後面跟着林雪,頭上還扎着繃帶,但已經行走自如。
“江老師,林師妹把消息告訴我,我把這些船都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