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臘月二十四,日子越發忙了起來,忙到以喬這樣的大閒人也有不少事做,除夕一過,大年初一晚,祈景下詔宴請羣臣,都城裡三品以上的官員都有幸攜家眷入宮與皇帝同樂。後宮之中出席的除了四妃,還有以喬和木貴人。
“可不可以不去呀?”以喬第二十三次問出這個問題。
“娘娘,皇上既然特意讓您赴宴,您便高高興興的去吧。”暮清第二十三次的回答。
於是以喬不做聲了。
“娘娘,您今晚想穿什麼樣的衣服呀?”曉暖攬着幾件衣服問以喬。
既然非去不可,還是認命吧。以喬定定看了去,思索片刻,“紅色的吧。”
現代的以喬最喜歡的就是紅色,來到古代後一點古典的溫婉心裡作怪,再加上不想和藍妃犯衝,就棄紅色不用了,只穿一些淺淡的暖色調,偶爾也穿穿素色。只是今晚突然就很想重拾以前的喜好了,況且,以寧敏兒以前的性格,她也應該很適合紅色吧。
“娘娘,調理這麼久了,您的臉色怎還是這麼蒼白呢?”暮清憂心忡忡地看着鏡中的人。
“中藥藥效出奇的慢,我都有耐心你還沒有?”以喬笑道,“你們幫我畫點妝吧,我也該學學了。”
“娘娘,您平日裡不化妝也美得跟仙女似的,若是化了妝,皇上肯定挪不開眼呢。”午晴一邊幫以喬梳着發,一邊笑道。
這丫頭,嘴是甜,心地也不壞,就是偶爾會揣摩錯了別人的心思。以喬淡淡一笑,“士爲知己者死,知己者若不可得,士能不是士?女爲悅己者容,悅己者若不可遇,美麗仍自美麗。”記得這是一位作家評價唐玄宗的梅妃的句子,當時就很喜歡,多讀了兩遍,便背了下來。
午晴疑惑地同曉暖對視一眼,以喬也不多說,輕輕一笑,“走吧,看看那熱鬧去。”
宴會設在邀春園,以喬到的時候,那裡已經燃起了兩人高的玉蘭花燈,明燭炎炎,人聲鼎沸,各種顏色的錦緞華府在燭火下流光溢彩,正是一番盛世繁華的景象。
以喬四處看了看,沒發現木貴人的影子,倒看見恆安王夫婦倆,恆安王冷冷瞟了一眼以喬,臉色不善。
呵呵,雖然當初連累你們王府是不對,可是——這小子還真記仇。
遠遠地看見萬德全正在和一個身材魁梧的人說着什麼,以喬便走了過去,喚了一聲萬公公。
那人轉過身,以喬這纔看清他的樣子,四十多歲,武人的打扮,目光如炬,精神矍鑠。
“見過娘娘。”那人行禮,聲如洪鐘。
以喬幾乎立刻斷定,這個人該是聲名遠播的威遠侯南宮震,只是這麼威武的人,怎麼培養出南宮容若那樣的兒子?
以喬淡淡一笑,還了禮。
知道她和萬德全有話說,南宮震離開了。
以喬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直到萬德全喚了好幾聲纔回神。
萬德全陪笑臉,“見過寧貴嬪,娘娘今晚容光煥發,皇上見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他高不高興管我什麼事啊?嗯,看來得瞅着機會去把衣服換了才行。以喬頗爲腹誹,面上若無其事地問,“木貴人呢,怎麼沒看到?”
“回娘娘,木貴人身子不舒服,今晚不便前來。”
噢噢,不會吧?以喬心裡慘叫,然後沒好氣地瞪了一直勸自己前來的暮清一眼。原以爲有同級的貴人作陪,多少底氣足些,可是她卻不來,眼見着四位貴妃高高在上,自己一個小小的貴嬪湊什麼熱鬧?
以喬立馬決定走人,當下亦真亦假地咳了了兩聲,捂着額頭皺眉道,“萬公公啊,本宮突覺不妥,大概是宿疾犯了,勞煩你和皇上說一說,本宮先告退了。”
萬德全一聽這話,連忙阻攔,“娘娘,您可不能走啊,您走了皇上會怪罪老奴的,且容老奴先稟告皇上。”
死太監!等你告訴了祈景那喜好整人的傢伙我還能走麼我?以喬心裡罵了句,見萬德全離開,正準備先斬後奏擡腳跑路,一羣人卻圍了上來,全是不認識的,爲首的中年美婦和藍妃倒有幾分像,滿臉的春風得意,未語先笑。
“娘娘,今日怎麼不隨皇上一道來呢?”藍夫人笑問,未等以喬回答,便自己恍然大悟似地道,“呀,婢妾險些忘了,娘娘如今不是……”說到這裡便裝作不好意思地一掩嘴,眼帶歉意,意味深長。
其他人便都心領神會地竊笑。
還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這羣三姑六婆!以喬撇撇嘴,心想,看來藍明的黨羽也不少嘛,想看我惱羞成怒的樣子麼,可我偏不。以喬笑道,“夫人可千萬別忘,本宮一直佩服夫人人老心不老、看事情清明,若是記性變差了,本宮可是會失望的。”
藍夫人頓時臉色發青,正欲發作,忽然靜鞭聲響,人羣迅速安靜下來。
一道明黃的儀仗過來,最前面的是氣宇軒昂的祈景,緊接着是四妃,寧颯揚走在一邊,倒沒看見南宮容若。萬德全高呼:“皇上駕到,貴妃娘娘駕到。”
羣臣行禮,一片山呼。以喬混在人堆裡,一邊祈禱祈景千萬別看見自己,一邊思考怎樣趁亂逃走。
“衆卿家平身,各自落座吧。”祈景瀟灑地一揮手,眼光落到人羣中的以喬身上,笑道,“寧貴嬪,過來。”
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呀!以喬磨磨蹭蹭不想過去。
斜地裡冒出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娘娘,快去呀。”
以喬扭頭一看,便看見寧年遠,心下奇怪:他是什麼時候來到自己身邊的?眼見着別人都各懷心思地看着自己,以喬戰戰兢兢地走過去。
祈景隨意地指了一下一個偏僻的位置,“坐那吧。”說着自己坐上了主位,百官這才陸陸續續坐下了。
以喬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繼而又暗地裡罵了自己一聲:蘇以喬,發什麼神經!四處看了看,祈景坐在主位,左側緊靠着的是太后,稍後是賢妃、雅妃,右側則是藍妃、寧純煙和自己了。以喬嘴角抽搐:把仇人都塞在自己身邊,是怕自己活的太久了吧?
“姐姐這些日子可好?”寧純煙甜甜笑着。
虛僞!無聊!以喬今晚格外懶得客套,暗自翻了下眼睛,指指喉嚨,笑着搖了搖手,意思再明顯不過。
暮清在後面低聲問,“娘娘,您?”
以喬回頭笑了笑,眨了一下眼,於是暮清就不做聲了。
寧純煙立刻睜大了眼,擔憂道,“姐姐嗓子不舒服麼?”
以喬點了點頭。
“這樣的事情可大可小,姐姐可要鄭重才行啊,趕緊着太醫瞧瞧,怡妍苑雖偏了些,太醫總歸不敢不去的的。”藍妃笑着過來插話。
這一對母女,說話都夾槍帶棍的。以喬笑了笑,繼續裝啞,心裡頗爲阿Q精神地自我安慰道:大人不計小人過。
聞了聞剛溫好的酒,嗯,真香,輕抿一口,甘甜可口,像加了蜜的米酒,一點也不烈,再喝,嗯,不錯不錯。至於寧純煙和藍貴妃都說了什麼,嘿嘿,不好意思,沒聽到,然而接下來一句以喬就不敢聽不到了,因爲是她的終極大老闆發言了,“怎麼敏兒,不舒服?”
先前萬德全不是稟報了麼,怎麼剛纔不問,現在纔來問?以喬心裡沒好氣,臉上笑,點頭。
“那就回去歇着吧,讓太醫看看。”祈景不鹹不淡地笑着。
以喬眉開眼笑,行禮,“謝皇上。”轉身走了幾步,便聽見祈景溫柔而寵溺的聲音,“來,純煙,到朕身邊來,陪朕喝幾杯。”
不會吧?這麼寵寧純煙?以喬撇了撇嘴,算了,無所謂,反正跟我關係不大。
離喧囂遠了些,以喬舒了口氣,頗爲愉悅地享受着此時的安靜。
一襲溫和華貴的白衣映入眼簾,寧颯揚站在無邊夜色裡,輕聲問,“怎麼現在就走?”
以喬大大咧咧地一笑,“沒什麼,就是覺得那些客套場面太煩,我不喜歡,想一個人走走。”
“剛纔藍夫人她們有沒有爲難你?”
以喬嗤笑一聲,“她們無聊,我纔不會陪着無聊呢,左耳進右耳出就是了,揣在心裡的是傻瓜。”
“那就好。”寧颯揚輕笑,“你好好散散心吧,天冷,也別在外面停留太久,早些回去。”
明白他還要護衛,以喬也不多呆,笑了笑,“我知道的,你別擔心,操太多心容易老,到時候你找不到嫂子,我就要到佛祖面前懺悔咯。”
寧颯揚輕笑,“去吧。”
“娘娘,您真的不要緊麼?要不讓太醫看看?”暮清不放心地道。
“沒事沒事,我裝的呀,咱們以後要有默契一點,這樣纔好嘛,做起事來會更順暢的。”以喬笑眯眯的。
暮清看着這個小逆不道的人,臉壓黑線,不自然地僵了一下,沒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