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秦梵躺在醫院單人病房內, 膝蓋上已經包紮得嚴嚴實實,正在輸液。

瘦白羸弱的手腕垂在牀邊,透明的藥水順着纖細的青色血管緩慢流淌, 安靜得幾乎聽不到她的呼吸聲。

蔣蓉壓低了聲音跟裴楓商量秦梵的修養時間。

想到秦梵傷在膝蓋, 雖然沒傷到骨頭, 但這地方的傷不容易好, 裴楓大方決定:“那就休息半個月吧。”

秦梵轉醒後, 隱約聽到他們在沙發那邊低語商議的聲音,她撐着手臂坐起身來:“不用那麼長時間,只是皮肉傷, 三天就行。”

自己不能過分嬌氣,拖了劇組後腿。

蔣蓉不贊同地望着她:“不行。”

“我皮膚薄, 看起來嚴重而已, 其實養個三天就沒事了。”面對蔣姐的擔憂, 秦梵討好般對她笑了笑。

而後看向裴楓,“裴導, 三天能找到原因嗎?”

裴楓立刻嚴肅臉:“能!”

沒有外人,他稱呼秦梵時沒負擔,“嫂子放心,我一定給你和謝哥交代。”

裴楓想到自己給謝硯禮發過去的視頻,自從發過去, 就沒收到回覆, 也不知道他看到沒有。

這麼漂亮嬌弱又惹人憐惜的仙女老婆, 他要是還能沉迷工作不來看, 無情無慾石頭人實錘了。

秦梵垂了垂眼睫, 沒說不用給謝硯禮交代,只應了聲:“好, 麻煩了。”

“不麻煩,畢竟嫂子給得多。”裴楓狐狸眼彎着,“那麼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蔣蓉看着秦梵和裴楓你一言我一語把假期定下,乾瞪眼卻沒辦法。

直到送走裴楓,蔣蓉才往她牀邊一坐:“你呀你,真是氣死我了。”

看着那條被包成饅頭的膝蓋,“成這樣了還逞強。”

秦梵朝蔣蓉攤開掌心,理直氣壯要求:“蔣姐,可憐病號要玩手機。”

蔣蓉將手機遞過去時,瞅着她的側臉說:“你受傷的事情不用告訴你老公?”

“謝總很忙的,只有時間睡老婆,沒時間關心死活。”秦梵原本紅脣的脣瓣因爲疼得緣故,變成淺淺櫻花粉,不過再美的脣色溢出來的話卻毫不留情的刺人。

蔣蓉想到謝總平時行事作風,陷入沉默。

看秦梵表情不對,她果斷轉移話題,指着屏幕上的微博熱搜道:“根據我的經驗,網上這些更像是那個程姓名媛倒貼。”

“對方這個段數還挺高,網友們被當槍使了還美滋滋的嗑糖呢。”

秦梵腦子很清楚,程熹自始至終只發過一張佛珠照片,完全沒提任何謝硯禮的名字,偏偏卻坐實了他們關係不一般。

蔣蓉若有所思:“現在唯一能澄清謝總與她沒關係的辦法,就是謝總親自發微博澄清。”

不然無論是撤掉熱搜,還是捂住網友們的嘴,都只會讓大家對他們的關係深信不疑。

那麼問題來了。

謝總可能會親自發微博澄清嗎?

對上蔣蓉那明顯的眼神,秦梵幾近透明的指尖碰了碰手機邊框,然後給了她一道重擊:“哦,謝總沒有微博賬號。”

蔣蓉:“……”

秦梵繼續:“況且,搞不好人家真是白月光呢。”

蔣蓉:“……”二次暴擊。

她竟無言反駁。

突然,病房外傳來三下敲門聲。

蔣蓉站起身,“應該是小兔來了,我去開門。”

隨口道,“她什麼時候這麼有禮貌了,還正兒八經的敲門。”

秦梵正刷到程熹那條微博,指尖停頓兩秒,而後打算繼續往下刷。

下一刻。

陡然聽到外面蔣姐的驚呼聲:“謝總!”

“您,您怎麼來了?”

只有時間‘睡老婆’的謝總來了!!!

秦梵這個小祖宗不是信誓旦旦說她老公沒空關心老婆嗎,聯繫都不聯繫,人家直接到病房門口。

蔣蓉仰着頭,入目便是男人俊美清冷的面容,襯衣釦子一絲不苟的繫到脖頸最上方,斯文端方,只不過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卻沒有半分感情。

看得蔣蓉有點心虛,畢竟沒有保護好人家太太。

謝硯禮神色冷靜嗯了聲,錯過蔣蓉往裡面走。

蔣蓉連忙準備追過去,她心裡有點慌,謝大佬這個眼神是什麼意思,會不會以後讓秦梵退出娛樂圈啊。

雖然謝大佬一句話沒說,但蔣蓉卻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溫秘書見蔣蓉轉身,伸出一隻手臂攔住,語調很有禮貌:“蔣經紀人,我這邊有點事情想要請教您。”

“關於太太的。”

蔣蓉只能眼睜睜看着病房大門被兩個黑衣保鏢關上,並且嚴嚴實實守在門口,將裡面的一切阻擋住。

等到她被溫秘書帶出去的時候,一路上沒有在這層看到半個人影,更是滿臉問號。

???

什麼意思?

一下子從普通世俗生活變成了豪門電視劇,住個院還得有保鏢保護安危嗎。

這就是梵仙女作爲謝太太的待遇嗎?平時她是不是對這位出身豪門的祖宗太隨意了?要不以後也向公司申請幾個保鏢給秦梵。

秦梵在聽到蔣蓉的驚呼聲便下意識擡頭。

餘光瞥到屏幕那佛珠後,她動作停住。

隨即按滅了手機屏幕,自己躺回牀上,掀開被子蓋住。

一系列動作雖然緩慢,但足夠在謝硯禮走到牀邊之前完成。

謝硯禮清楚看到她這無聲抗拒。

想到提前結束的管理層會議,謝硯禮眼神幽暗站在牀邊垂眸望着她裹着被子的背影。

在得知網上沸沸揚揚的緋聞後,謝硯禮第一次在會議中途開小差給她發消息,卻發現再次被拉黑。

直到裴楓的那條視頻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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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硯禮看到屏幕中她對着手機熱搜哭得厲害,裴楓說她意外受傷又看到了網上他的桃色新聞,於是竟像是昏君那樣,提早結束了會議。

單手扯鬆禁錮在領口,使他呼吸沉悶的領帶,謝硯禮眼眸深斂,這是他從未想過的不理智行爲。

男人修長白皙的手指撥弄了一下輸液管。

清冽磁性的嗓音在安靜病房內響起:“偷着哭?”

“誰偷着哭了!”秦梵掀開被子,一雙乾乾淨淨的桃花眼冷睨着他。

“眼眶紅了。”謝硯禮不動聲色地輕撫了下她的眼尾,語調壓低了幾分,“我看看傷。”

謝硯禮已經從醫生那邊知道她的傷勢。

不顧秦梵的反抗,便托起她裹着紗布,脆弱纖細的膝蓋。

秦梵感受到了腿彎那輕柔小心的力道,指尖略頓了一下,紅脣緊抿着,沒有繼續推他。

小嘴叭叭叭卻沒有放過他的意思:“謝總日理萬機,還有時間來探望我這個即將下堂的未來前妻,我這心裡可真是感動極了。”

見她這麼有精神,謝硯禮看過膝蓋之後,重新將紗布包回去。

聲音很淡又透着認真:“謝太太,謝家沒有離婚。”

“哦,沒離婚,就是換個謝太太而已。”秦梵嗤笑一聲,紅脣微啓,幽幽地溢出諷刺的話語,“畢竟有的是想要競爭上崗謝太太這個職位的。月薪幾千萬,偶爾還有過億的獎金。”

謝硯禮哪會聽不出她的意思,他沒有坐在蔣蓉之前坐過的凳子,而是坐在秦梵身邊,伸手將她從牀上半抱起來,一同靠在病牀旁。

嗓音徐徐:“如果你不喜歡我有緋聞,以後網絡上便不會出現我的任何新聞。”

這種近乎於退讓的言辭,完全沒有讓秦梵高興起來。

那張雪白漂亮的臉龐越發淡然,“哦,隨你。”

靠在他懷裡的纖細身子依舊僵着,無聲的反駁。

秦梵垂眸看着謝硯禮搭在自己腰間那雙手臂,男人冷白修勁的腕骨上,黑色佛珠依舊安靜地垂在他手背位置。

她能清晰看到佛珠上精緻又繁複的經文,雖然看不懂,並不妨礙,這串佛珠引起她強烈的不適。

不適並非來自於這串佛珠,她雖不向佛,卻也尊重任何信仰。

她不適的原因是這串佛珠的來歷,以及與那個與他關係不淺的女人情侶款。

秦梵驀地偏過頭,不讓自己去看謝硯禮身上的任何一個位置。

她緊咬着下脣,“我根本不在意你那些新聞。”

她在意的是他的態度而已。

就算網絡上再也沒有他的任何消息那又如何,還不是所有人都以爲謝太太是程熹。

甚至連圈子裡的人,以後可能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參加過個假的婚禮。

記錯了謝太太姓程而不是姓秦。

這就是謠言的力量。

見她睫毛顫抖,細白的牙齒緊咬着下脣,謝硯禮用未戴佛珠那隻手擡起她的下頜,語調淡淡:“別咬。”

秦梵睫毛上瞬間盈滿淚珠,睜着一雙桃花眼,忽然委屈道:“你兇我!”

謝硯禮看着她突然就哭了:“……”

被她氣笑了,“這叫兇你?”

秦梵張了張嘴,還想要說話時,謝硯禮那張俊美面容忽然貼近,呼吸近在咫尺。

隨即,薄脣覆上去,嚇得秦梵也不咬下脣了,舌尖卻被咬住。

秦梵睫毛上那滴晶瑩的淚珠搖搖欲墜,而後……滴到謝硯禮的臉頰上。

感覺到那一點涼意,謝硯禮身影微頓,沒忘記固定住秦梵那隻還在輸液的手腕,卻吻的更深。

不知道被親了多久。

秦梵快要呼吸困難時,謝硯禮才慢條斯理地放開她,拇指擦了擦她的脣角,原本櫻粉色的脣色恢復了瀲灩紅色,嬌豔欲滴。

秦梵胸口起伏不定,指尖下意識攥着他的襯衣,好不容易纔讓自己喘氣均勻。

卻又看到他這動作,若不是手腕一丁點力氣都沒有,她都想得甩這狗男人巴掌。

明明是他的錯,還用這種方式來讓自己閉嘴。

謝硯禮微微有些粗糙的指腹擦過她被咬出齒痕的下脣:“這樣不兇你,親你,還哭嗎?”

知道他是爲了不讓自己咬下脣,但這個人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秦梵擡起溼潤的睫毛看他,好端端一個俊美男人,偏偏長了張嘴。

秦梵已經不想跟他交流,眼不見心不煩:“我困了,你別跟我說話。”

然後也不躺下,就那麼用一雙被眼淚洗過的澄澈眼睛望着他,意思很明顯:扶仙女躺下。

誰讓謝硯禮強行把她抱起來的。

謝硯禮破天荒地退步,難得耐心問:“璨璨,你對我哪裡還有不滿?”

秦梵乍聽到這熟悉的小名,烏黑眼瞳內波光粼粼。

謝硯禮叫她從來都是冷冰冰的‘秦小姐’、‘謝太太’,甚至連‘秦梵’這個名字,他都極少叫。

忽然之間,她這個自從爸爸去世後,極少有人稱呼的疊音乳名從謝硯禮那偏冷音質的嗓音出來,秦梵竟聽出了幾分親暱。

就彷彿他們是真正的夫妻一樣。

秦梵下意識地想要咬脣,條件反射想到謝硯禮威脅的話,重新把脣瓣鬆開:“我沒有不滿。”

“你有。”

謝硯禮掌心撐在她身側,眼神定定地望着她,“你想要什麼?”

猝不及防對上謝硯禮那雙幽邃深沉的眼眸,秦法像是被燙到一樣偏頭移開視線。

面對謝硯禮這樣的眼神,她的一切小心思彷彿都無所遁形。

瞥到那近在咫尺的黑色佛珠,秦梵甚至覺得自己那些嫉妒、難堪、等一切負面想法,是可恥而卑鄙的。

她想什麼呢。

她想讓謝硯禮把這串與程熹有關隨身攜帶多年的佛珠丟掉。

謝硯禮嗓音又輕又低:“璨璨……”

秦梵迅速捂住自己的耳朵,“沒有,我說沒有!你別叫我小名了!”

她怕謝硯禮這樣的親暱,只是演戲罷了,激出來她的所有黑暗心思,然後漠然譏諷她的那些心思。

“別亂動。”

謝硯禮見她這毛毛躁躁,差點把輸液管甩出去,動作熟稔地重新把她的手放回牀邊。

男人修長白皙的手指託着秦梵掌心時,黑色佛珠不經意滑過秦梵的細嫩的手背,她能清晰感受到佛珠冰涼又粗糙的刻紋擦過皮膚。

秦梵身子瑟縮了下,再也受不了這串佛珠在眼皮子底下晃了晃去,彷彿在嘲諷她一般。

秦梵倏地推開謝硯禮,指着他的佛珠一字一句說:“如果我說,讓你把這佛珠丟掉呢?”

“謝硯禮,你問我想要什麼,我說,想要你把這串佛珠丟掉,以後都不許戴。”

“你會做嗎?”

謝硯禮將她手背上的針頭拔掉後,用旁邊擱置的棉籤按住她冒血珠的薄薄皮膚。

乍然聽到這話,謝硯禮指尖微頓。

大概是沒想到秦梵會說這樣的話。

鬆開她的手背之後,謝硯禮站在牀邊,下意識地碰了碰垂落在掌心這串戴了已經十年的佛珠。

病房中空氣近乎僵持。

謝硯禮安靜地擡眸,看向病牀上眼神清清冷冷的秦梵。

他語調淡了淡:“謝太太,除了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