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交流終於落幕,方寧的心裡鬆了一口氣。其實說是交流,倒不如說是趙琦一個人的表演。方寧只是一個忠實的聽衆,時不時應一兩句便不再多說。
趙琦走了,方寧的心裡卻有些奇怪的感覺,久久化之不去。總覺得趙琦給他一種奇怪的感覺,莫名的熟悉感,這可能是她並不排斥趙琦的原因吧!
對於這樣的感覺,她心中有着淡淡的疑惑,可是並未過多放在心上。她現在只想找到辦法,儘快逃出去。
不知道兄長他們會有多擔心自己,已經快一天一夜了,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發現是誰帶走了自己。
托腮愁思,越發覺得煩躁,乾脆躺到牀上去蒙着被子呼呼大睡,甚至啞女送晚膳來她都沒有起身。
二哥方平也沒有再來找過她,彷彿她被遺忘在了世界一角!孤單席捲,方寧突然好想回到王府……
一日後,賢王府的人正在煩悶着。蒼松院燈火通明!趙琰已經將自己和方平關在屋子裡一天一夜了。
兩人對坐在書案前,書案上放着一張差不多揉皺了的信紙,正是方振的來信。
“阿琰……”方平此刻沒有了素日裡翩翩公子的形象了,下巴青黑一片,眼角也泛着烏青,想來也是幾日未好好休息的樣子。
對面的人也好不了多少,雖然還不至於邋遢,但是看上去也格外疲憊。
“行之,你讓我好好想一想!”趙琰突然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子,向後仰靠在椅背上。
“阿琰,我不想逼你!寧兒她的事,我希望你不要答應!我寧願賭一把,寧兒畢竟是她疼愛過的女兒,何況我二弟也在。”
聽了方平的話,趙琰一下子就直起身子:“行之,你……”
方平對妹妹的寵愛,他是一直都看在眼裡的,所以對於方平的決定他很震驚。不說有多瞭解方振的爲人,單看他在雁蕩關對方平的態度,就知道他的心狠手辣。
闔上了疲憊的雙目,無力之感越來越強烈可是他卻不能在這一刻倒下:“阿琰,家國大義面前,我想了很久也很清楚。”
“行之!”大手重重放在了書案上,幾乎要捏碎那張該死的信。?
“阿琰,我知道你對寧兒有所不同,我也知道不只我一個人難過。可是如果寧兒知道你爲了她而傷害自己,恐怕她也是不願意看到的。”方平語重心長地勸着,嘆息着方寧和趙琰之間的淺薄緣分。
“行之,皇兄不會同意我這麼做的!他不會捨得,他會痛!”
方振並不是只給趙琰送了信,皇宮裡也讓暗棋送了同樣的信。早前宮裡已經來傳過話了,讓趙琰入宮,趙琰卻以身體不適拒絕了,然後就和方平一起關在屋子了。
“可是阿琰,若你傷了殘了,他也捨不得,也會痛。”
“關於我的這一個條件其實很好完成,真傷假傷,還不由着自己?”趙琰的心裡有着自己的主意,只是關於另一個條件,雖然簡單,他還真沒有想好該怎麼做。
“進宮一趟吧!由我來勸說皇上。即使再捨不得寧兒,也會顧着百姓大義。”
“行之,我不想後悔。”趙琰的情緒已經是到了極限了,他想了整整一天一夜,終究還是不想讓方寧受到傷害。那個他默默喜歡着的姑娘,看着她好,自己的心總算也能安定下來了。
兩個大男人都是沉默,臉上的悲慼之情顯露無疑。這個時候擺在案他們面前的路,只有兩條,要麼棄方寧,要麼棄江山。
良久,方平還是想再堅持一下:“阿琰,你懂寧兒嗎?她一定不願看到你這樣的決定。我的妹妹我知道,她一定不願意就這樣欠着你,一定不願意就這樣欠着天下人。”
“行之,我們進宮吧!”有些無力,挫敗感頓生。堂堂賢王府丟了一個大活人,他竟然連方寧也保護不了。指間骨節被捏的咔咔咔作響,好恨自己當初沒能一劍殺了趙琦,否則如今哪還有這麼多的事兒?
儘管內心都痛苦着,兩人還是一起進宮了。
御書房內,趙琰和方平都跪在地上,哪怕其中趙琰的膝蓋隱隱作痛,他還是爲了心中的疼痛忍着。
“你簡直就是胡鬧!”趙琰已提出自己的意見,趙琦就一把將手邊的奏摺向趙琰扔了過去。其實趙琦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發那麼大的火,明明趙琰是要“犧牲”自己來救方寧,可是爲何他還是一腔怒火找不到地方發泄?
“皇兄,當初是你把方寧教到我手上的,我答應過你會好好照顧她,可是我沒做到,我如今心甘情願用我的手腳去換她的平安。”重重將頭磕在地上,趙琰的心裡在此刻極其明白,自己這麼做只是爲了一個叫做方寧的姑娘,哪怕她並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做。
“那另一個條件,你的意思也是要答應嗎?是要我把平南侯也處置了?”趙珩的語氣尾音上揚,帶着責備的疑問,明顯是不同意趙琰的做法。
趙珩牌桌而起,指着趙琰說不出話來,桌上一張信紙也正好落到地上。上面赫然寫着方振的要求:……欲救方寧,則必先斷賢王平南侯二人手足筋骨……
“皇兄,方寧是你心愛之人,你已經爲難了一次,這一次就不要……”
“皇上,草民斗膽,還請聽草民一言。”方平突然發作,高聲說話,蓋過了趙琰不知道想說什麼的聲音。這倒是引起了趙珩的注意,原來旁邊還跪着一個跟方寧最親近的人。
“你說吧!”
“皇上,草民以爲舍妹方寧,於家國大義面前,知曉分寸,必是不願意朝廷受了拿起子逆賊的威脅,皇上大可不必理會亂賊的胡言亂語。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況是一向疼愛舍妹的父親。這不過是亂賊在仗着皇上對舍妹的善心,想要趁機騙取好處,還請皇上以社稷爲重。”一頓話下來,方平說的是鏗鏘有力,讓趙珩也幾乎怔住。
“行之,她是你妹妹!”趙琰幾乎要瘋掉了,這方平到底是在幹什麼?不求皇上救回親妹子也就算了,爲何還要勸別人放任她自生自滅?
“正因爲寧兒是我妹妹,我才瞭解她。她一定不願意你們這樣去救她,那還不如直接殺了她。”方平知道方振終究還是疼愛那個女兒的,不然也不會讓鬆綠注意着保護方寧的安全。
“讓我好好想想!”趙珩覺得自己需要冷靜,原本自己是想好了對策的,可是被這麼一鬧,又覺得頭暈了。
一個晚上,御書房的大門都是緊閉的,誰也不知道里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天亮了,趙琰被擡着出了御書房,方平跟在一旁,兩眼紅紅的,原本該是整潔乾淨的布衫,現在看起來也是皺巴巴的,胸前還有些水漬。不多一會兒,皇后樑懷音帶着平南侯樑安進了宮,下午,平南侯也被擡着出了御書房,身旁同同樣跟着一個眼眶紅紅的人。
樑懷音扶着父親的擔架,泣不成聲,完全不顧自己的鳳儀。樑安雙目緊閉,額頭上大汗淋漓,已經說不出話來。蓋在他身上的白布,染紅了一大坨不知道什麼原因。
一日過後,禹城中流言四起。天子不仁,殘害忠良。平南侯樑安無辜被廢,賢王爺稱病不出,一時間天子的名聲遭到壓倒性的污衊。賢王府,平南侯皆大門緊閉,被精兵把守,更是驗證了這些流言。
城外,方振的藏身之處。接到鬆綠的線報,又接到禹城各處的暗棋的消息:趙琰、樑安皆是重傷。
方振的臉上露出了滿意,他一聽到目的達成的時候,是不怎麼相信的,可是見接二連三的消息傳來,都是一樣的信息後,他還是選擇了相信。他自己便是一個用情至深的人,所以他相信有點時候感情真的會戰勝理智。在雁蕩關的時候,他就見識過方寧和趙珩之間的感情,又有鬆綠這兩年在賢王府的佐證,他終是用了一步膽大冒險的棋,不過結局還是令人滿意的。
“康兒,你覺得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
趙琦想了想,用懇求的眼神看着方振:“父親,不如放妹妹回去吧!”
“放她回去?讓我好好想想。”方振摸着自己的鬍子,作出深思狀。突然,方振笑道:“自然是要放她回去的,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父親這話是什麼意思?”趙琦不解,但是看着方振的樣子,總覺得事情好像不是想象中的那麼簡單了。
作爲兄長,他其實和方平的心思不謀而同,都覺得男人的事業都不該牽扯上家人,尤其是女人。更何況是方寧這個妹妹,他還是私心希望妹妹能夠遠離這些男人之間的紛爭。
“康兒,你放心。寧兒是我唯一的女兒,我不會傷害她的。”
聽着方振的話,趙琦並沒有舒心多少。隱隱覺得事情不會像是父親說的那樣,可是父親從未騙過他。
趙琦最後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默默退出了房門,只是他沒有想到會在門外碰見臉色不善的方安。
“方……方……少將軍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被方帥派出去執行任務了嗎?”趙琦有些心虛,剛剛在房間裡的對話,不知道方安到底有沒有聽到。
“趙琦,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