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時辰後,小彌果然替小憐準備好了熱水和浴桶。
浴桶是嶄新的,是李瑾在得知小憐要沐浴後派人去匆忙購買的。
沐浴完後小憐便遣退了小彌,畢竟她從以前開始就沒有讓人守着入眠的習慣。小彌倒是沒有多說些什麼,得了命令便退了出去,還輕手輕腳的將房門也帶上了。
住在熟悉無比的地方,小憐整個人的身心都放鬆了下來,不到亥時就睡着了。
……
這張牀榻還是過去那張牀榻,那盞燃着蠟燭的燭臺上燭光也仍舊搖曳着,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沒有改變,卻又好像都不一樣的。不認真的看的時候總覺得這房中迷霧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哪怕是將雙眼瞪得再大,視線也沒有絲毫的差別。認真看的時候卻又總覺得這房中的某個地方有個人影,遠遠地也不真切,卻又好像能夠輕而易舉的看到這個人臉上的笑紋,一如既往的熟悉。
劉梅枝曾經居住過的那個偏院前,花圃已經開滿了繽紛美麗的花卉,有許多都是叫不出名字和從未見過的。想要觸碰,卻又得到了厲聲的制止,擡眸看去卻又發現劉梅枝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遠的都看不清人影,只是聽到了他的聲音,就好像許多已經刻在心裡的認知一樣。
……
小憐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夢中的情景並不真切,她沒有睡熟卻又進入了夢想,醒來的時候心裡倒是清明的。
木然的盯着牀榻的幔帳頂看了半刻,她掙扎着坐起了身子,蓋在身上的被褥也被她帶了起來。又怔忡的坐了半刻,她忽然提着被褥的邊角下了牀,凝視着那搖曳不止的燭光走去……
“咳——”
突如其來的刻意相識一場巨大的衝擊讓小憐彎下了身子。
似是要將心肺都咳出來一樣,她的雙眼腥紅得如同染了血一般,在暗夜燭光的照映下顯得有些可怖。咳聲一聲接一聲,她難以抑制住這樣的動靜,心中卻又閃過擔心會吵醒李瑾的念頭,不由得覺得有些可笑。
李瑾的確是醒了。
聽到下人稟報說小憐的房中傳來懾人的動靜,她就着就寢的裡衣外披了一件外衣就往小憐的房中奔了過去。小憐的房門大敞着,門外圍着不少的侍女,伸長脖子往房內張望,還三兩張嘴唧唧喳喳的竊竊私語。
李瑾不悅的皺起眉頭側頭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旁的侍女,那名侍女立馬會意,上前低聲厲喝圍在房門外不得清靜的一羣人。
圍觀的下人見到是李瑾來了,紛紛都退到了一旁把頭壓得很低不敢再出聲。她走到房門前忽的猶豫了一下,停下了腳步,往後轉了半個身子:“該是你們幹活的時候不見得這麼認真,如今倒是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看熱鬧嗎?看什麼熱鬧?都回去!”
本還鬧哄哄的院子片刻就安靜了下來。
李瑾還未完全走進房間,一直在裡頭的管家已經迎面走了上來,草草行了個禮,臉色有些凝重:“夫人,這位姑娘剛剛咳得厲害,因爲不知道該不該鬧醒您,老奴就先自作主張的去請了個大夫來瞧瞧。”
李瑾停下腳步往房內張望了幾眼,見到小憐躺在牀榻上,一旁的確坐着一位大夫模樣的人,點了點頭:“沒有關係,你這個作法是對的。她怎麼了?大夫可有說什麼?”
“大夫纔來了沒多久,正在瞧着。”
管家側身讓開了房門前的路,領着李瑾一路往裡走一路說:“只是剛剛這姑娘咳嗽的樣子的確是挺嚇人的,老奴也被攝住了。看着姑娘今日到這兒來臉色也沒什麼不同,現在這樣子倒真的讓人有些意外。她……”兩人已經來到了牀榻前,他思慮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往李瑾的方向靠近了一些,低聲問道:“若是死在了咱們這兒,有些麻煩呀。”
“別胡說!”
李瑾臉色不悅的橫眉掃過去:“大夫在這呢,你別亂說。而且,她不會有事的,你不是說了她臉色無異嗎?咳嗽的話應該是不小心染上了一些小病,讓大夫看看,一會兒抓幾服藥吃吃就可以了。”
雖然不知道李瑾對待一個本爲陌生人的反應爲何如此的大,管家卻不敢再多說什麼,沉默的壓低了頭站在了她的身側。
略帶怒氣的盯着管家看了一會兒,李瑾才往牀榻的方向走去。
大夫坐在牀邊的地上,替小憐診脈的手剛剛收了回來,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便擡頭看來。見到是李瑾,他正準備起身,李瑾卻朝他壓了壓手,示意他不要起身,雙眼擔憂的看着躺在牀上不省人事的女子。
大夫本就已經診好了脈,確實是要起身的,只是發現李瑾似乎情緒有些失落,只好就這麼坐在小憐的牀邊,陪着她一同靜靜的看着躺在牀上的人。
小憐躺在牀上安穩地如同一個嬰兒,李瑾剛剛沒有見到她咳嗽的樣子,也沒有聽到她咳嗽的聲音,就這麼看着她現在安然的樣子倒是完全想不到剛剛的場景如何。盯着小憐又看了好一會兒,李瑾朝一直坐在地上的大夫招了招手,示意他和自己一同出去。
這個時辰本是所有人都該入眠的時候,李瑾雖然將圍觀的下人都趕離了,可她還是感覺到宅院裡不同於以往的“熱鬧”,似乎所有人都非常在意小憐如今的身體狀況。
李瑾忽然有些記不清當初在代奰王府的時候小憐的身子究竟如何,她依稀記得那時候的小憐總是巧笑嫣然,從沒有表露過這樣虛弱的一面,也從未有過大病的徵兆,但這一次卻像這樣昏倒不省人事,她確實是想不通。
等到大夫也走出了門檻,李瑾才帶着他再往外走了一些。她有些害怕小憐的理智其實是清醒的,而他們如此靠近房間,談話內容一不小心就會被聽清。她不確定大夫說出來的話會不會是讓人不擔心的話,但若是小憐的病情真的很沉重,又聽到這樣的話只怕會遭受到更沉痛的打擊。
“大夫。”
停下腳步,李瑾站在夜風中,天氣雖然已經不寒冷了卻還是被吹得有些瑟瑟發抖,連帶着她的聲音也有些模糊不清:“她……她的身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