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樣始終不愈的咳嗽若是再被李詢撞見一次,只怕就不是能夠輕易帶過的事情的。她在這裡像是個代宇文達接受好意的替代品,李詢若是知道她身體有疾必然不會袖手旁觀,只是她自己的身子究竟有什麼問題自己知道,若是他真的請了旁人來替她看診,她這用過冰肌丸的事情就瞞不住了。
其實冰肌丸這個東西其他的大夫肯定是診不出來的,只是她的身子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大夫一定會看的出來,再往後就是李詢的細問了,她自問肯定磨不過他。她不想讓事情變得複雜,也知道自己的身子一直有這個還未痊癒的病根子在,只是沒有想到復發的會這樣快,甚至來的這樣毫無徵兆。
咳意終於平復了下來,小憐也乏力了,虛脫的靠在身側的柱子上,眼神疲憊的望着天。
冰肌丸這樣的東西已經隨着她當初離開鄴城的時候就長埋在歷史的長河裡了,不管當初用這樣的東西初衷是好是壞,既然已經時過境遷,她也不想再被李詢提起來,自己也不想再提起來。
她的身子若是真的深究起來其實已經不算硬朗了,不懼李夫人進入李宅的原因也是因爲她知道自己的時日無多……
時日無多啊!
看着仍舊湛藍無法被世事侵擾的天空,小憐神情苦澀的勾了勾脣角,眼神中的淡然像是對這周遭的一切再無留戀。
輕嘆了口氣,小憐站起身子到一旁拾起被放在地上的托盤,確認托盤內的湯膳還未涼,便加快腳下的步伐往李詢的房間走去。
在李宅這麼久,她一直想找個機會去見見馮管家和劉梅枝他們。李詢既然對宇文達有歉意又這番保全她,她倒是不擔心李詢會拿這些人做什麼文章,再者楊堅若是真的要將這些人都處理掉,也不會再代奰王府被抄時沒有大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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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不用上朝,李詢難得討了個清閒,便坐在房內看書。
從小憐到他房間伺候以來,他雖然無法太過忤逆自己的母親,卻也是變着法子的讓她輕鬆一些。他的膳食都是她親自淘洗和煮熟,一些衣袍也通通交給她清洗,雖然也算是幹着粗活的人,比起在自己母親那邊的針鋒相對,他確信自己這邊絕對是最輕鬆的地方。
天還未完全亮透,因爲平日裡起身的習慣,李詢已經起了身,也不喚伺候的侍女進來伺候,就這麼坐在案桌前藉着還未燃盡的燭光繼續昨晚未看完的書。
按平日裡的習慣,再過半刻鐘小憐就該進來助他洗漱更衣了。
其實這些日子的相處倒是讓他看到了和傳聞中不一樣的馮小憐。她說的話不多,可是他還是能夠從她的動作、神情、語氣中感覺到一個真真正正的她,和外界傳聞中的完全不一樣。只不過,有的地方倒也是一樣的,例如她的美貌,親眼見到了才知道比起傳聞中是過之而無不及的。
又靜坐了片刻,掂量着時辰已經到了辰時。李詢知道小憐曾經也這麼故意過,知道他不用上朝便耍賴似的故意拖延時間出現。
房外忽然響起的刻意壓低腳步聲和交談聲,他本來是不焦急地,卻又莫名的被這樣的聲音引得情緒不好起來。他以爲等一會兒就會有人進來伺候,卻沒想到又呆坐了片刻仍舊無人進來,心中不忍被小憐這樣的作法惹得真的生了些怒氣,便站起了身子往房門走去。
咯吱——
李詢房門忽的從內被打開,站在外頭本在低語交談的兩名侍女見到面色陰鬱的李詢,嚇得雙雙跪下。
清清楚楚的見到兩名侍女慌張無措的神色,李詢快速的掃了前院一圈都沒見到小憐的身影,便覺得是因爲小憐不在她們纔會如此慌張,問責的聲音不由得也不耐了幾分:“什麼時辰了?伺候起身的事情都不會做了?”
“大人恕罪!”
正跪在李詢腳尖前方的侍女將頭壓得更低,害怕那無端的罪責會蔓延到自己的身上,急忙解釋道:“我們……我們也是許久發現馮小憐還未到,剛剛着人去她的房間了。”
小憐本該與其他普通的侍女一樣許多人擠在一間房間裡歇息的,只是李詢擔心李夫人會在這些時候尋到機會去對付小憐,便將院落偏角的一個小房間讓給她睡,美名其曰說她是貼身侍女,就該留在院落內時時刻刻的待命。
離開的侍女很快的去而復返,身後卻並未跟着小憐。
她一拐過轉角便瞧見李詢已經站在了房門外,再看到跪在地上的另外兩名侍女便知道李詢已經開始發難了。即便如此,本也該像這兩位侍女一樣給自己辯解拉清關係的她卻臉色蒼白的加快步伐跑過來,在兩位侍女擠眉弄眼的催促下跪在了李詢的狡辯,神色驚慌:“大人,奴婢喚不醒那馮小憐。”
“喚不醒她?”
李詢心中一沉,頭往下低了一些,想要看見這名壓低頭稟報的侍女臉上是什麼神情:“什麼叫喚不醒?你給我說清楚!”
“就像……”
侍女緩緩地將頭擡起來,瞥了一眼李詢又快速的將頭壓低,像是真的收到了驚嚇一樣:“就像死了一樣……”
李詢眉頭猛地皺起。
他想起了許多個日夜裡不經意間聽到了咳嗽,想起了那個在他面前強顏歡笑繞着彎子解釋的她。
原來……
她有疾症?
匆忙吩咐一名侍女去請大夫回來,李詢又着另外兩名侍女跟着他一起到了小憐的房間。
小憐的確是喚不醒,李詢坐在牀沿對她又搖又晃的也能讓她睜開雙眼。只是在見到她因爲他的搖晃而微蹙的眉頭他才確信她是有感覺的,心下便也安心了一些,想着等大夫來了便好好地看看她究竟是有什麼病。
過去他就問過一次她是爲何咳嗽,可她說是風寒,他聽着聲音又的確是不大的便認爲她是在痊癒之中,卻沒想到她竟然嚴重到了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