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梅枝這個人張毅也是聽說過的。
他知道劉梅枝是從西域回來的，用藥的技術也十分了得，可是西域那種地方，一般出名的藥是什麼他也是知道的。即便有效果，但是要付出的代價往往也是與效果成正比的，換而言之他就覺得那些西域傳來的藥都是毒藥，對人百害而無一益。
小憐身體的變化如此的明顯，容貌也越來越完美，如果這些都是源於劉梅枝，那麼她將來會因爲這些明顯的效果而付出怎樣的代價就真的很難說了。
“想什麼呢！”
隨着聲音一同傳來的還有一陣迎面而來的凌厲的風。
張毅下意識的張手在面前一擋，抓在手上才發現是馮管家給的食袋。他有些無奈的擡眸往站在前面氣嘟嘟的看着自己的小憐，沒有說話。
“叫你幾百次！”
小憐白了他一眼也就不再看他，自顧自的彎下腰脫掉了鞋襪：“我要下去玩會兒。”
他們已經走到了一片空曠的地方，四周是密密麻麻的竹子，中央是一條河流的中游部分，因爲被人擴大過又經過長年累月的溪水的沖刷，這裡已經形成了一片不大不小的湖。溪水清澈見底，雖然看不見什麼體積比較大的魚，卻還是能夠見到不少小魚在水中肆意的遊走，如同用力拉緊弓弦後射出的箭。
提着小憐拋給自己的食袋，張毅沉默不語的看着她光着腳下了小湖。
到這裡來的找韋夐學習的時候，她幾乎都會到這裡來一次。剛開始他還因爲她隨意的脫掉鞋襪而嚇了一跳而背過身子不敢看她，後來便也就站在岸上看她踩着湖中的石頭來回走，也不說她了。
有的時候他的確覺得她是個符合年紀特徵的少女。
可又有的時候他會覺得她不是他曾經感覺到過的那個少女。
他不知道一個孩子從小就揹負這仇恨長大會怎樣，可是那樣肯定會改變一個人的性子，哪怕她的內心是善良的，“仇恨”這東西卻又會在做重要的決定的時候讓她背道而馳的。
冰涼透心的溪水從自己的腳背上滑過，小憐滿足的深吸了口氣，緊緊閉着雙眼。腳下的石頭上青苔滿布，滑溜溜毛茸茸的感覺讓人覺得有些起雞皮疙瘩，可是癢癢的感覺卻讓她覺得十分的特別。
高高的提起衣裙下襬，小憐歡快的在幾個大石上跳來跳去，清澈見底的溪水讓她的心情有一種說不出的舒爽。
小憐也知道自己這一年來的改變。劉梅枝交給她藥粉的時候就告訴她，讓她在用藥粉沐浴之前照一次鏡子，這往後就不要再看了。用藥粉沐浴半年之後，劉梅枝又讓她照了一次鏡子……
那一次，她簡直認不出自己。
不是說她看不住自己的樣子、看不出自己五官，而是這區別起上一次照鏡子時的樣子，這幅稱得上的是局面的臉龐給了她十分大的震撼。
這是她的樣子？
她不知道劉梅枝的藥粉有何用處，只是因爲相信宇文達所以相信了他，而且用藥粉沐浴後她也能夠感覺到自己肌膚的變化，卻沒想到連樣子都開始變了。
皮膚比原來的更水嫩，素面朝天的時候雙眼也如同泛着春水一般盪漾迷人。她從來不是一個自恃美貌的人，可她卻也忍不住在心底因爲自己容貌的變好而感到振奮，也無法否認這樣的容貌還不夠美豔。
雖然從小就從不少人的口中聽說過歐陽櫱的容貌，也聽不少人誇讚過自己是個美人胚子，小憐知道自己長大後也許會有非常不錯的容貌，卻沒想過會到這樣的地步，甚至和宇文達到長安城裡逛的時候都要薄紗遮面。
可是，她卻害怕了。
她頂着這幅容貌回到鄴城的時候，她的長恭哥哥還會不會認得她？那些昔日裡看着她長大的人會不會還對她的樣子有印象？這樣的容貌雖然長在她的臉上，她卻覺得這個人根本就不是她自己。也許太美好，這份容貌對她來說太過不真實，她甚至總有一種夢還沒醒的感覺。
冰涼的溪水從腳踝四周淌過，小憐低下了頭。
水面能夠看到自己長髮飄飄的模樣，雖然水面並不平靜，她黑白分明的雙眼、小巧的鼻子和迷人的嘴脣在水面都顯得清晰可見。她知道這個是自己，是再真實不過的自己，可有的時候太過真實反而會讓人覺得是假象。
劉梅枝……
小憐真的開始佩服起從西域學成歸來的劉梅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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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湖裡走出來的時候，小憐的衣裙下襬溼了一些。她坐在岸上甩了甩滿是水的雙腳，就這麼晾在岸上等着從山間拂過的風吹乾，好不愜意。
見她終於走了出來，站在遠處的張毅才緩慢的走了過來。將手中的食袋遞到她的面前，他靜靜的看着她：“餓了嗎？”
小憐擡眸看了他一眼，忽的咧開嘴一笑，搖了搖頭：“餓什麼呀，出來又沒多久怎麼可能餓了。”
等到腳拇指的縫隙都乾透了，小憐才穿好了鞋襪，與張毅開始往回走。
山林間的鳥鳴聲清脆又不絕於耳，雖然有些嘈雜，聽了卻又不會心煩。
“張毅。”
走着走着，似乎覺得太過安靜，小憐忽然朝跟在身後的張毅擰過了頭去，好奇的望着他：“你跟在宇文達身邊多久了？”
張毅一怔，看着她沒有回答。
又盯着張毅看了好一會兒，感覺他似乎不打算回答自己，小憐只好自討沒趣的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安安穩穩的繼續往前走。
“七年了。”
突地揚起一陣大風，小憐的長髮被吹得往身前四飄，像是一位從天而降的仙女一般。
張毅的聲音很輕，風聲又有些大，她卻還是清清楚楚的聽見了他說了什麼。她原本以爲他不打算回答自己的，或者說這種事情也許是可以隨便與外人說的，所以她也不覺得自己可以聽到答案，沒想到他卻回答了。
再一次擰過頭去，小憐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似乎是對於他忽然回答了自己這個問題而感到有些受寵若驚。眨了眨眼，她像是搭訕一樣又開了口：“七年前你幾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