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名武官,高肅與斛律光在沙場多次攜手抗敵,也多次共同出生入死,雖然兩人年紀相差甚大,可是斛律光也算是從小看着高肅長大的,高肅從小沒有父親,自然會把斛律光當成自己的父輩一般尊敬。小憐不知道斛律光死後,高肅現在究竟是怎麼去面對的,但是這絕對是一次沉重的打擊,只怕還是能夠壓死他的一塊大石。
獨身入宮,竟是往地獄去的道路。
小憐毫無自覺的抿脣譏諷的冷笑了一聲,坐在一旁的宇文達看着她的表情,不由得握緊了她的手。
“斛律光威風凜凜的入了宮,一路往昭陽殿走去,這還沒走到就有人說‘皇上不在殿內,讓您到涼風堂去呢’。斛律光性子直,一聽自己繞了遠路,也沒好臉色就隨着帶路的人一同往涼風堂去了。”
說書先生的聲音忽大忽小,茶坊內衆人的心思似乎都被他牽着,都感覺到一股壓抑往心底裡鑽:“到了涼風堂,斛律光見到站在內殿外守着的侍衛,頓時明白了自己今日赴的是生死門啊。可是已到涼風堂他已經無法回頭,便一路隨着帶路的人往裡頭走去。我猜想啊,那一段路,他必然想到的自己這幾十年未大齊的付出,也想到了這幾十年征戰沙場的大小戰功。也許他猜到了自己總有一天會死,卻沒想到會是今天。”
說書先生說的信誓旦旦的,小憐甚至有一種他被斛律光的魂附身的錯覺。
有的人不知道,可是她覺得這種征戰沙場幾十年的武將,心裡對待死亡的領悟一定與旁人有很大的不同。他們不怕死,反而更怕讓自己自己活着的理由讓自己心生煎熬。
高肅曾經和她說過,一個合格的武將其實很愛惜生命,可是往往又要把自己的性命看的很開,什麼時候死、什麼時候生,這些事情比起在沙場上面臨成千上萬的敵軍都是渺小的。武將更看重的是自己在一場戰爭裡爲自己的軍隊做出的貢獻,更看重的自己能夠在這一場戰爭裡面存活多久,只有活的時間長了,能爲國家做事的時間纔會更多。
武將一向都是能夠垂名史書的,而沙場上的一切已經教會他們率性而爲,所以他們更注重的是自己的名譽,那斛律光以謀逆的罪名被處死,斛律光如何能安息?
“這斛律光大義凜然的走進了涼風堂!”
說書先生的聲音忽然重了幾分,小憐感覺到自己似乎忽然被一雙大手緊緊地掐住了脖子。
“這涼風堂沒有一個人,斛律光直直的站在中央,忽然後背傳來一陣重力,他紋絲不動的皺起眉頭,想到後面的重力來自於人,他的神色又多了幾分淡然。轉過身子,他看見站在他身後的正是略顯慌張的劉桃枝。”說書先生的眉毛上挑着,聲調清平:“劉桃枝又往斛律光的身上撲了幾次,卻始終沒能將他撲倒,劉桃枝火氣便上來了。這劉桃枝雖然作爲大齊皇室的御用殺手已經幾十年,可是現在的他也是個年逾半百的老頭子,而斛律光也是個征戰沙場幾十年、身上揹負成千上萬條性命的人,又怎麼會怕他?只是,斛律光從踏進涼風堂的時候就知道,這一切都是那皇帝的意思,他問心無愧,便對神色狼狽的劉桃枝說‘反正你常常做這種事情,而我無愧於大齊,要殺要剮你放馬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