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在上朝的途中遇高儼打照面,就算兩人距離相隔較遠,穆提婆也會下意識躲避掉高儼那咄咄逼人的眼神,就更別說在朝中意見不合的時候還要去與他爭論了。
“大人說的是!說的是!”穆提婆訕訕陪笑着,似是無話可說,往和士開的方向湊近了一些,嘿嘿笑着:“見皇上的時候就不會這樣。”
和士開的眉頭下意識的就皺了起來。
感覺到和士開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腳步慢了下來,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穆提婆腦筋一轉,立馬就轉了話題:“這琅玡王總握着京畿大都督也不是個辦法啊!若是哪一天他執意要逼宮,那我們手上的兵力也不夠抵擋啊。”
“我知道。”
和士開的聲音很冷淡。
不過穆提婆這個話題轉的很成功,和士開眉眼間的糾結漸漸地舒緩開來,而這件事情也確實是和士開一直以來非常忌憚的。可是礙於胡韻,和士開對高儼也無可奈何。
“先想個辦法,讓琅玡王五天只得入朝一次,而且下朝後必須馬上離宮。”
和士開腳步緩慢的走着,跟在身旁的穆提婆靜靜的聽着:“不過,‘京畿大都督’這官職的確惱人。而且北城的兵器庫也因爲琅玡王手握兵權讓我等無法靠近,必須得找個法子讓他交出‘京畿大都督’的位子,然後順利控制兵器庫,這樣對我們纔是最好的。”
“這……”穆提婆狐疑的看着和士開,故意拉長了尾音:“怕是難啊,大人。”
和士開沒有說話。
“才收回琅玡王好些官職,就給他留了‘中丞’和‘京畿大都督’……大人,你覺得我們要是再想要從他的手中拿到什麼甜頭,他還會這麼默不作聲嗎?”
“是嗎?”
忽然,和士開聲音輕鬆的反問了一句,而音調中還挺出了淡淡的笑意。
和士開的腳步忽然快了一些,穆提婆臉色不解的連忙跟上。才站到了和士開的身後,便聽到聲音從自己的頭頂幽幽的傳來:“反正都要死,這官職,遲早都要還回來。”
被收回官職的事情的確讓高儼非常的氣憤。
這件事情過後,高儼也就真的明白了胡韻縱容和士開已經到了哪種程度。如今,在這朝中所謂的親生血緣關係,也早已經與他形同陌路。
既是陌路人,又何須再做作?
李憐懷有身孕的事情被這件事情一壓,高儼連喜慶的心情都沒有了。而李憐也知道高儼心中有小憐,而朝中這樣收回官職的大事也讓高儼的情緒低落了不少,她也就不敢再去叨擾高儼,只希望他能夠好好地處理這些問題。
不過,高肅在不久後以段韶的計謀奪取了周國的汾州和姚襄城,高肅因此軍功再記一筆,高儼的內心也就不至於那麼的惶恐。然而,高肅的恩師段韶卻在這次的出征中突然生病,臥病在牀不能下榻。
結束完戰役,高肅着軍隊連忙將段韶送回了鄴城。然而,段韶原本就病重,再經過長時間的顛簸勞累,回到鄴城的時候早已疲累不堪——
被病痛折磨的身軀,以及心裡。
高肅擔憂段韶的身體,回到鄴城後,鄭玲瓏數次想要告知他小憐曾被擄走的事情,但是看他凝重的表情卻總是說不出來。久而久之,高肅也沒有發現鄭玲瓏這個藏不住心事的人臉上露出的一眼就可道破的表情,而鄭玲瓏也不敢再說這件過去的事情。
回到鄴城沒多久,斛律光又奪得了幾次勝利。瞭解到斛律光也已經年過半百,害怕戰場上的環境會讓他也像段韶一樣生病,高肅連忙又趕赴戰場將斛律光換了回來。而斛律光在拿下幾座城鎮後也知道周國短期內定不會再有心來犯,也就遂了對他軟磨硬泡的高肅的願,回了鄴城。
而鄴城,又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高儼被勒令五天才能夠上朝一次,並且在退朝後必須得立即離開內宮。雖說他早已經宮外築有私宅,也不常回宮居住,但是北宮說到底還是他的。這道命令一下來,就相當於將高儼逐出了北宮,進而逐出了皇宮,這對身爲當今皇帝的親弟弟的他來說是莫大的恥辱。
而這到底是誰的計謀,高儼幾乎不用如何思考就得出了結論——
和士開。
經過小憐的事情,高儼相信高緯不會以這樣的方式來逐他出宮。雖然勒令他搬離北宮的事情要得到高緯的應允,但是高緯的應允也不過是個層面上的意思,即便高緯不同意,這背後提出的人照樣可以拿着雞毛當令牌。
持書侍御史王子宜也早已看不慣和士開在朝中的所作所爲,奈何官職不高在朝中說話無人響應。通過高儼的親信高舍洛、劉闢強有幸站在了高儼的一方。
聽聞琅玡王妃李憐懷了身孕,王子宜利用這件事情,親自上門送禮,只爲與高舍洛、劉闢強同聚府上商議要事。
王子宜隨着府上的侍女走進高儼幾人早已等待着的房間,腳步才跨過門檻,身後的侍女還來不及走遠,他就迫不及待的怒道:“王爺!下官真是憋不過氣!”
高儼的雙眼緊緊的盯着還未關上的房門。
坐在一旁的劉闢強明白高儼的意思,立馬站起了身子,越過面色慍怒的王子宜快速的將房門關上。
“坐吧。”
待劉闢強關上了房門,高儼朝他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都與他同桌。
“王爺!你不可再縱容那和士開了!”
才坐下,高儼手中的茶杯才捧起,幾乎在杯底離開桌面的同時,他就聽到了王子宜怒不可遏的聲音:“你這樣的千金之軀怎可因爲那個奸人而搬出北宮?王爺,你這一妥協怕是要讓他爬上您的頭頂啊!”
高儼靜靜的聽完王子宜的抱怨,纔將僵在半空中捧着茶杯的手提到了自己的面前。
掀開茶杯的杯蓋,高儼疊了疊杯子的邊沿,在一旁的劉闢強接着說道:“王爺怎麼可能是如此容易就被人踩在頭頂上的?如今皇上昏庸無能、色厲內荏,皇太后與和士開又沆瀣一氣,他們早已被那和士開利用,皇上下了旨意,你還想讓王爺抗旨嗎?”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