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睿一死,高儼下意識的就會反問自己“下一個就是自己了嗎”?可是,他的理智卻告訴他,雖然胡韻與他的關係並不好,卻還不到會親手殺掉她親生兒子的地步。如果她忍得下心,早在幾年前她就該動手了,何必等他漸漸長大日後羽翼變得豐滿呢?
“王爺……”
聽到這聲熟悉的聲音,雖然並不清楚到底是叫誰,但是高肅和高儼都下意識的往聲源的方向看了過去。此刻跪在高睿棺材旁的人正是蕭許陽,這個時候他正身體微微顫抖着將自己的手從高睿的身上提了起來。
“趙郡王他……”
蕭許陽的眼眸中隱隱有了些怒氣。知道接下來他要說的話可能會讓所有人都感到震驚,蕭許陽卻只是收斂起眼中的怒意,擔憂的看向了跪在棺材另一側的鄭瑩。
原本已經精神渙散的鄭瑩在無意擡眸時看到了蕭許陽看着自己異樣的眼神又精神了起來,她無法理解蕭許陽眼神是在向她表達什麼,只好輕聲問道:“怎麼了?”
蕭許陽移開與鄭瑩對視的雙眼,朝在他上方的高儼和高肅的方向一拱手,將臉躲在抱拳的雙手的後頭,聲音陰霾:“趙郡王是受杖刑而死,下半身的骨……下半身的骨頭大部分已經斷裂……”
鄭瑩突然像被人重重推了一把身子往後傾去,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雙眼卻又開始被淚水侵襲。
“杖……杖斃……”
被高儼抱在懷中,小憐能夠清晰的挺清楚高儼這句底氣不足的話。他的聲音並不大,似乎只是自己在呢喃也沒有讓小憐挺清楚的打算,小憐卻在他的懷中聽的無比清晰,連同他突然停了半拍的心跳。
小憐並不知道杖斃是怎樣的刑罰,但是在聽到鄭瑩去而復返的哭聲,她似乎又能理解蕭許陽剛剛說的最後一句話。
下半身的骨頭大部分已經斷裂……
大部分?
小憐壓抑着滿腔的痛楚,雙手揪着高儼的衣袍前襟,將額頭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口。
她想起自己幼時因爲貪玩擦破些許皮都會喊疼,而再長大一些,因爲不細心被燙傷、跌傷,這些都會讓她眼眶泛紅。而剛剛的蕭許陽說了什麼?骨頭……
大部分的骨頭斷裂是怎樣深入骨髓的痛苦啊!
高睿會有多痛?
明知結果卻毅然赴死,他還要承受這樣的痛楚該有多痛!
高肅隱在袖袍之中的手早已握緊,因爲與鄭玲瓏的手十指交扣,他的指甲深深地陷入鄭玲瓏手掌的皮肉之中。鄭玲瓏忍痛咬着下脣擔憂的看着高肅,默不作聲。
“皇上駕到!”
皇上?
小憐的淚腺突然像被人用東西堵上了一般。她雙眼通紅的從高儼的懷中擡起頭,轉過身子看向王府的門口。
高緯在褚公公和一干侍衛的簇擁下走了進來。然而他纔剛剛走下王府內側的石階便伸手製止隨他一同出宮的侍衛再跟進。
院內的人幾乎已經被高睿的死佔據了所有的理智,唯獨蕭許陽在聽見高緯到來後就地轉了個身,朝王府大門的方向磕下了頭,聲音依舊恭敬無比:“參見皇上。”
小憐的雙手還緊緊地揪住高儼的衣衫前襟,見到高緯走進了王府內她立馬就像鬆手衝上去——
高儼按住了她的雙手。
移動不了半分,小憐帶着淚水擰過頭瞪着阻止她的高儼,又奮力扯了扯自己被高儼緊緊扣在手中的雙手。
感覺無法掙脫,小憐站到高儼的面前,怒目相視的對他低聲喝道:“是他跟我說要護趙郡王周全……如今人都不在了,他來這裡做什麼?這怎麼能不讓人氣憤!”
高儼看着小憐雙眼通紅的樣子,心疼之餘卻又無法開口去安慰她,畢竟他這個時候已經連自己都無法安慰了。他默不作聲的擡起頭看向正走到高睿棺材旁的高緯,眉頭緊緊的皺着。
高緯看着面色發白的高睿,眉頭也沒有舒展開來。深吸了口氣,他擡起頭往前院四處打量過去,在見到那個在別人懷中用憎惡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少女時,臉色更爲不善。
高儼也發現高緯看向了自己這邊,但是他卻瞬間就感覺到高緯在看的人並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懷中的人。
想到這個,高儼的心思還沒有從高睿辭世的悲痛中走出,他的心中又再次感覺被壓了一塊大石。他下意識的就將小憐攬到了自己的身後,而小憐也知道高緯正在看她,她瞪着對方的眼神毫不退縮。高儼有些推她不動,卻又在心底擔憂高緯心中會有什麼打量,他的臉色也變得更爲蒼白。
小憐與高緯對視了許久,突地她奮力甩開高儼握住她的手,目中燃氣的怒火一發不可收拾。
不顧高儼的阻攔,小憐隱忍着怒意咬着下脣往石階上方走去。她走的很快,身後的高儼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到底要做什麼。直到她的身子越過了那點亮了的石燈幢,她的腳步卻又停了下來。
高緯知道小憐這樣怒意勃然是要過來找他理論,卻突然見到她停下腳步,眼神狐疑的望着自己,他也迷茫了。
小憐的目光只在皺眉不解的高緯臉上停了一瞬,便望向了站在高緯身後的褚公公。
褚公公見小憐甩開高儼的手便覺得大事不妙。他今天到這裡來雖然是因爲高緯出宮了,但是若高緯今日沒有出宮,他也會找個機會再見小憐一面。
因爲他有話要說。
小憐看到褚公公朝她搖着頭,那分明就是阻止她靠近高緯的意思。
可是……爲什麼?
“來人。”
見小憐不再前進,高緯又看了一眼高睿,嘆了口氣:“好生安葬了趙郡王。”
小憐站在一旁看着對王府內指手畫腳的高緯,突然覺得這個場面要是高睿見到了怕是在棺材中都會笑得喘不過氣。高緯這樣的作法就像是個笑話,但是在外人的眼中卻更像是嘲諷着他們。
小憐也覺得站在那的高緯在擡手之間都像指着他們的額頭再說一些讓人難以接受的侮辱他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