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子裡用水多了,自然就會停水。”老人從牀沿上站起來,走到桌子前面,彎下身子,桌子下面是一個蓋着高粱杆編織成的蓋子,上面佈滿了一層細細的灰塵。老人伸出雙手小心翼翼的靠近蓋子,手剛接觸到蓋子,便黏上了一層灰塵。“恩!這纔不到一天,就這麼多塵土了!”老人放下東西在身後拍拍雙手,一臉愁容的說道。
“家裡髒,外面髒,就這樣了!真不知道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看得出男人十分激動,下一刻,只聽到“啪”的一聲,男人的右手落在了桌子上。
“別敲!下面還有水呢!”老人連忙開口以防止男人再做出什麼衝動的舉動。其實這番話對老人也產生了巨大的觸動,只要條件允許,誰想住在這麼個破地方。可現實就擺在眼前,破舊的房屋,破舊的衣服,破舊的小路,不是說改變就能改變的了得。
對於忙了一中午的人來說,口渴是極其難熬的事情,偌大的太陽,即悶熱又浮躁的廠房,汗水順着身體匯聚到地面,不經意間就會形成一條沒有源頭的小河,當然這只是一種誇張的說法。但用來形容那種對人生理以及心理的摧殘也許是再合適不過的。男人一股熱氣衝上頭腦,身體的本能又再次將他從怒火中拉了出來。他輕輕伸出舌尖,舔了舔幾乎粘結住的嘴脣,“蹭”的一下從板凳上坐了起來,抄起杯子便彎下身子,迅速的從水缸裡舀起滿滿的一杯冷水,然後“咕咚咕咚”的一飲而盡,許多水分還來不及進入他的嘴脣便不幸的順着下頷一直流到胸脯。一股冰涼入肚,男人滿意的放下杯子,用手背在麻利的擦了一下,又重重的坐在了板凳上。
“最近廠子裡的活怎麼樣,還順利不?”待男人稍稍平靜了一會,老人拉過一個板凳,眉頭微凝注視着他。
“什麼狗屁工廠!活越來越多,加班也越來越多,用掉了那麼多水,布匹是多了,可工資是一分錢也沒有漲!呸!這些人可真不是個東西!一個個吸血蟲,貪婪鬼!”男人一提到工作就顯得格外激動,一雙劍眉突然上挑,兩隻似乎冒着火花的眼睛差點就突兀了出來。剛纔才安靜下來的右手又不停地在桌子上敲打着。十幾平米的小屋瞬間就變得悶熱起來,男人不得不解開幾個鈕釦,將灰幽幽的白色襯衫脫了下來,露出了男人小麥膚色的健壯軀體。
“這個月的工資發了沒有?”
“工資?!哼!上個月還沒有給呢,這些從外地來的人!他們是快活了,整天在廠子旁邊就知道會小老婆,其他事情,哼!差遠了。”
“你小點聲音,這話傳到被人耳朵裡可不是什麼好事。”老人悄悄的向外面探了一眼,停水的時候,幸好大街上沒有什麼人來往,此刻有是大中午的,熱!也沒有人願意在這樣的日頭底下外出。
“我就是要他們聽見,他們聽不到我還不安心來!”男人轉過頭去,故意對着門外提高了幾個分貝:“爹,這日子真的沒法過了,您就讓我再出去一次吧,我保證,等我回來一定能讓你離開這個鬼地方。”男人看着父親一臉焦慮的眼神,突然湊了過去,一臉嚴肅的說道。
“沒門!這麼多年,你給我闖下的禍還不夠少嗎!?你要是再出去,就別認我這個爹了”。老人滿臉通紅,氣急敗壞的攥緊了拳頭重重的落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