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少南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在給一盆花澆水。她有些出了神,看着藍色的花朵,都忘了手裡的水壺。
她向來喜歡藍色,她的臥室裡也是各種各樣的藍色裝飾。
“在發呆呢?”晉少南站到她的身後,笑道。
“啊?”杜安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放下水壺,“你怎麼來了?”
“不可以來看看你?”晉少南笑道,夏日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盡是淺淺的柔情。
“當然可以。”兩年沒有看到晉少南了,雖然他出現的有些不是時候,但他們畢竟是最好的朋友。
“言歸正傳,我想請你幫我個忙。”晉少南道。
“我?”杜安然有些訝然,“我能幫你什麼……”
“我們《城市晚報》近日想招一名主編,這個任務交給了我,你願不願意幫我完成?”晉少南微笑道。
“可我自從回國後就很少涉及新聞界了,所以不認識這方面的人才,怕是幫不上你呢。”杜安然抱歉地笑了笑。
“當年大學整個新聞系文章寫得最好的才女,不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麼?”晉少南看着杜安然,滿是笑意。
“你是在笑話我嗎?兩年不見,晉少南你也變得這麼坑人了。”杜安然笑道,“要說寫文章,誰也比不過你晉大才子。”
“安然,願不願意幫我?這,不也是你當年的夢想嗎?”晉少南的臉上多了認真。
夢想……提及這兩個字,杜安然的心一顫,是啊,當年她的夢想不就是當一名有良心的媒體人,爲社會伸張正義,爲百姓謀得福利嗎?現在想想,真是既遙遠又幼稚。
只是,那些年,她還有夢想呢,至少不用爲了別人而活着。但,自從回國接手世和後,她的世界就再無“夢想”二字。
“我……還能寫得出文章嗎?還能有從前的心境嗎?”杜安然很懷疑自己,經歷了這麼大的失敗,她不相信自己了。
“當然可以,只要你願意來,我就能幫你找回從前的夢想,重新開始吧,安然。”晉少南鼓舞她道。
這些天,他將杜安然這兩年的情況都瞭解到了,他莫名有些心疼。這兩年,她幾乎是犧牲了自己的一切在維持着這個家族企業,然而,最終世和還是破產了,這一定給了她沉重的打擊。
杜安然還是搖搖頭:“不行,我什麼經驗都沒有,從前學的專業技巧和知識也全忘了。”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就當是爲了實現從前的一個夢想吧,試過了纔不會後悔,畢竟這是你從前最大的夢想。”晉少南一直在鼓舞她。
“少南,兩年不見,你越來越能遊說了。”杜安然笑道。
“那,你有沒有被我說動?說動了才能表明我成功了。”晉少南也笑道。
“主編我怕是勝任不了,要不,我進去後就從小編輯幹起吧,也免得你被別人說閒話。”杜安然確實動心了,別的她都可以忽視,但夢想,這可是僅僅屬於自己的東西。
晉少南還是很高興的,他不想看到杜安然一直在逃避,他想看到從前那個樂觀大方的杜安然。
“那也好,我今天就給你安排,明天有場面試,好好表現,一定可以的。”晉少南道。
“好,以後你要多教我。”能夠重新開始生活,擺脫從前的一切,杜安然心底還是高興的。
“你這麼聰明,不用多長時間,肯定就能超過我了。”晉少南笑道。
“也就你這個笨蛋認爲我這個傻子聰明。”杜安然調侃地笑道,她感謝晉少南在她最迷茫、最低落的人生階段出現,是他,給了她前進的希望。
那一天她和晉少南聊了很久,從大學聊到現實,又聊到各自的生活。甚至,留了晉少南吃完晚飯後送他離開,她都沒有注意到那輛在她房子前停了許久的黑色奔馳。
車子一直停在暗處,車裡也沒有開燈,只是,當杜安然目送晉少南的車離開的那一剎,車子前照燈打了開來,燈光正好不偏不倚地照在她的身上。
杜安然心裡一驚,轉身回頭時,眯着眼正好看到車子裡沉着一張臉的辛子默。
“陰魂不散。”杜安然沒好氣地低聲咒了一句,沒有理睬,轉身就往房子裡走去。
杜安然的行爲顯然激怒了辛子默,她今天沒有來他辦公室,他已經是積壓了一天的怒火,這會兒,她還這樣無視他的存在。
辛子默立即下了車,幾步攔住了杜安然的去路,直視她的眼睛時,都是掩蓋不了的怒意。
“杜安然,不想見我?”辛子默淡淡道,語氣裡卻是酸酸的。他承認,他看到杜安然和晉少南有說有笑地出來時,他的心底泛過一絲絲酸澀,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見你做什麼,別太把自己當回事。”杜安然也淡淡地冷聲道。
辛子默心底的怒意徹底被激發出來,他一把扣住杜安然的手腕,如一隻嗜血的獅子:“你別忘了你現在的地位,惹惱了我,你們杜家都沒有好日子過!”
他用了很大的力氣,杜安然的手腕生疼生疼,疼得她都快哭出來了。他的心情真是如同六月的天空,陰晴不定。而他的話,更是像一把鋒利的匕首,刺進了她本就是傷痕累累的心。
“從明天開始,你和白茹雲就從這別墅裡搬出去!”辛子默將一張似是房產證一樣的東西扔在了杜安然的腳下,“別怪我不給你面子,是你自己敬酒不吃吃罰酒。”
杜安然忽然明白他讓她今天去辦公室的原因了,這棟別墅她一個月前曾經作爲抵押簽了賣房合同,雖然她一直不知道買房的人是誰。
今天,她總算知道了,是他買下了她的房子。他就這樣,早就不動聲色地將一切掌控在了手心,而她,只是一個任他操縱的玩偶。
她欲哭無淚了,她的淚水早就在寂寞的黑夜裡流完了。
“還有什麼吩咐嗎?”她放棄了掙扎,她認命了。早就設計好的一個個圈套,她有什麼不認命的呢。
辛子默怔了幾秒,這才鬆開她的手腕,冷冷道:“記住,以後別惹我!”
他很惱火地走了,不一會兒,立在原地的杜安然聽到了汽車啓動的聲音。她像一隻可憐的布娃娃,靜靜站在蒼茫的月色下,任夏天的夜風緩緩吹過耳畔,吹得心底冰涼一片。
她有些不甘心,這可是她住了二十幾年的房子,她憑什麼就給他了。她想念別墅裡的一草一木,她小時候玩過的鞦韆,她母親親手種下的那株藍花楹,這裡有她最深的記憶……她憑什麼就把這一切給了這個混蛋!
手腕處還在疼,淚水滑過她的臉頰,夏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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