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寒沒想着慕容懿會突然進來,更沒想到那張平時不怎麼說話的小嘴裡會吐出這樣戳心窩子的話,一個沒忍住,“噗”一下笑出聲。
眼角餘光一瞅,莫老大家的一張胖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最後黑了下來,不大的一雙眼睛狠狠的盯着慕容懿,顯然是被氣到了。
搶在她發火之前,忙從炕上蹦下來,將慕容懿小小的身子撈在懷裡,嘴裡輕斥一聲:“不許渾說。大舅奶奶大人大量聽到這話不和你計較,要是換做那起子小人,不一定怎麼髒心爛肺的罵你呢,到時候吃了虧,可不許哭。”又扭頭看向莫老大家的,歉意一笑,“他小孩子不懂事,渾說着玩呢。也是前些日子被我二嬸嚇着了,舅奶奶可千萬不要把他的話放心上。”
被莫寒寒這麼一堵,莫老大家的就是有火都發不出了,最後“哼唧”一聲:“雖說是個孩子,可說話也要注意着點纔是,否則傳出去了,還以爲家裡有點子錢了就一家子輕狂起來,不許親戚上門了呢。”
吳莫氏正納着鞋底,聽這話擡起頭:“要是不讓親戚們上門了,大嫂子能坐在這炕頭上好吃好喝的說話?青峰這孩子來家裡時,我病的下不了炕,也沒見家裡來過一個親戚,覺得我們家沒有親戚也是應該的,就是這話傳出去,聽到的人們也不一定想什麼呢。”
人都是有底線的,吳莫氏的底線就是莫寒寒和青峰,她心善不代表她愚昧,何況就是再愚昧的人在這十來年無人問津的生活中也能分清誰親誰近。
她這會和自己那些個親戚們來往走動也不過是想着以後寒寒有事了,可以有個依靠。但如果這些個人是過來欺負寒寒他們姐弟的,她第一個不答應。
沒想到吳莫氏突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莫老大家的瞬間臉漲的通紅,跟莫寒寒說話有底氣是因爲她自覺自己是個長輩,就是這小丫頭再不樂意聽,也得忍着,可如果是吳莫氏說話就不一樣了,畢竟這麼些個年,自己攛掇着莫老大對小姑子一家不聞不問的,是自己理虧在先,如果這話傳出去就是自己這個大嫂容不下寡居的小姑子,這可就真真的打臉了。
難得見吳莫氏強勢一回,寒寒乖乖縮在一旁抱着慕容懿裝背景,嘴角噙着笑,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莫老大家的那張變來變去的臉只覺得有趣,心裡面猜測着不知道接下來自己這個所謂的大舅奶奶會怎麼樣呢。
慕容懿剛要說些什麼,就覺得手心被人捏了捏,扭頭,莫寒寒衝他眨眨眼,狹長的眸子沉了沉,扭過頭去,剛要張開的嘴重新閉上。
莫寒寒笑吟吟的看着莫老大家的,就見幾息的功夫,莫老大家的就調整好了臉色,恢復一臉的慈愛:“瞧大妹子這話說的,可是心裡埋怨你哥哥了?他也不是不想來,只是那會他也這病那痛的,所以纔沒顧上。不說別的,就說我這次來,可是真真的爲咱們家寒寒着想,不然我也不會想着讓她二舅舅放着京城的管事不做,來當個管地的,你說是不?”
寒寒聽完這話,心裡忍不住點個贊,瞧瞧這話說的,不但解釋了爲什麼沒來看望自己的奶奶,還把話題轉回了原點,自己和奶奶還要念她的好,果然是個人精!
只是,寒寒卻不吃她那套,臉上擺出一副爲難的表情:“大舅奶奶這話說的自然有理,可是昨個吳大爺過來找我,說要把這管事的位置留給吳大哥,不許給別人。”
“你答應了?”莫大家的頓時一驚,滿眼急切的瞪着寒寒。
“沒。”
“那就好。”莫大家的鬆口氣。
“可是吳大爺說他是長輩,都是一家子,我只管聽他的安排就是了。”寒寒眼也不眨的說,嗯,自己也不算撒謊,雖然這話吳大爺沒說,但大致也就是這個意思。
“出了五福的,他算哪門子親戚!”莫老大家的這下子不淡定了,自己來的目的就是爲了給老二謀個管事的位置,雖然現在二十畝地沒什麼油水,但以後要是有個農場的話,油水不就大了?
眼瞅着這麼好的差事就被人這麼橫刀奪走,她能不急麼?
說完了,又覺得自己太激動了,挪挪屁股“咳”一聲,“寒寒呀,這吳春生說話你可不能信啊,他這人最是眼大心空,吃着碗裡的瞧着鍋裡貪心不足的,這田地要是真交到他們家吳峰手裡,不出半年,這地裡的莊稼不讓他全搬他們家去,我就跟着他姓。”
“呦,她舅奶奶這話我可是不愛聽了,什麼叫吃着碗裡的瞧着鍋裡的?就是你想跟着我家寶哥他爺爺姓,怕是我家寶哥他爺爺也不同意吧。”
古代女子出嫁從夫,嫁入夫家,就冠了夫姓,這話說的可謂誅心了。
一聽這聲音,寒寒眼裡劃過一抹笑意,正想着讓他們對上呢,吳峰家的竟來了,看來老天都幫自己呀。
吳峰家的本來是在家裡聽了吳大爺的一番話,覺得以後吳峰要想早些管事,還得靠着寒寒,所以才拎了東西想過來看看,順道套套話,沒想到剛一進院子就聽到莫老大家的在屋子裡挑撥離間,頓時火往上冒,忍不住嗆聲。
莫老大家的也沒想到自己說的話就這麼寸的被對方給聽到了,而且對方說的話還那麼難聽,頓時又臊又怒,一口氣頂在胸口,差點沒背過氣去。
瞪着眼看挑簾子進來的吳峰媳婦:“這話也是你能和長輩說的?我倒要去問問吳春生家的怎麼管着家的!”
吳峰家的將手中的一斤白麪放炕桌上,哼一聲:“還沒跟我家寶哥他爺爺姓呢,就想管我們吳家的事了,她舅奶奶這手伸的夠長啊!我家寶哥她奶奶再不會管家,也不會攛掇着我們在背後說人壞話,上趕着給有家有業的男人做小的。”
吳峰媳婦一點都不怕她,這話如果讓寶哥他爺爺聽到,說的比她還難聽。
“你說誰要去做小了?你個不要臉的娼婦,你給我說清楚!”莫老大家的拍着桌子,氣的雙眼通紅,直喘粗氣。
“都要跟着男人姓了,不是做小是做什麼?嘖嘖,還好意思罵別人是娼婦,真是賊喊捉賊!”吳峰媳婦說着挑釁的瞪回去。
“看我不撕爛你那張臭嘴!”莫老大家的掙扎着從炕上爬下來就要抓吳峰媳婦。
吳峰媳婦雖然不敢直接和她動手——畢竟對方是長輩,一動手她就失了理了,卻也是不讓人的,一邊往後縮着躲,一邊嚷嚷:“都想着去做了,還怕人說麼,咱們出去讓大家評評理,看我說的對不對。”
慕容懿縮在寒寒懷裡,細小的眉頭微微蹙起,眼中劃過一抹不耐,一擡手,桌子上盛着茶水的粗瓷碗滾到地上,“哐當”一聲,嚇了屋裡人一跳,就聽慕容懿稚嫩陰沉的嗓音劃過耳畔:“要吵滾出去吵!”
寒寒“咳”一聲:“大夫說我奶奶身體纔好些,經不得吵鬧,不如大嫂子和舅奶奶回去商量商量到底讓誰管事,商量好了再過來和我說。我這一會該忙了,就不留兩位了。”
莫老大家的和吳峰媳婦雖然不忿,也知道在別人家吵鬧不成樣子,憤恨的互相瞪一眼,各自跟屋裡人打聲招呼,“大妹子,改天嫂子再來看你,今兒就先回了。”“寒寒丫頭啊,那桌子上的白麪可是家裡新磨的,蒸饃最好吃了,等吃完了,嫂子再給你拿些過來。”轉身相互罵罵咧咧的走出去。
屋子裡清靜了,寒寒才揪揪慕容懿的小鼻子教訓:“你個小敗家子,屋裡那麼多東西不摔,幹嘛摔碗,碗沒了,看你以後吃飯用什麼!”雖然碗不值倆錢,但這動不動就摔東西的習慣可不好,一定要給他改掉!
慕容懿鄙夷的瞥寒寒一眼,扭扭小身子從她懷裡下來:“小氣!”自己以前摔的名貴的東西多了去了,要讓這黃毛丫頭知道了,還不心疼死。
“什麼小氣,我這是教你節約資源懂不懂!”寒寒腦門一抽,這熊孩子怎麼就這麼不識好人心呢!
慕容懿自是不理她,出了門一張小臉瞬間陰沉下來:“暗三”
“主子”暗三低頭立在慕容懿身前,剛纔屋裡的爭吵他自然也聽到了,知道主子動怒了,脊背爬上一陣寒涼,替那兩個無知的村婦默哀。
“再有過來找麻煩的,你直接處理掉,不許他們再煩寒寒。”
“是”暗三低頭應一聲,“屬下即可去做。”
“留條命。”略一沉思,慕容懿補充道,倒不是他心善,而是村子不比京城,更不比江湖,這裡死一個人必定引起衆人的關注,萬一牽扯到寒寒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