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沐寂北便吵鬧着自己的牀睡着不舒坦,說是一宿都是沒有睡好,甚至連早飯也沒吃。
沐正德聽後急匆匆的趕來了,看着一臉不快之色的沐寂北,正坐在桌前,連桌上的飯食也沒有動一口,不禁眯起了雙眼,開口道:“這是誰惹我們北北生氣了,竟然連飯都不吃了。”
“倒也沒有誰,只是近來卻是覺得這牀睡的越發的不舒坦,整晚悶的好似喘不過氣來。”沐寂北略有不滿的開口,粉嫩的脣瓣微微嘟起。
沐正德走進了裡間看了看沐寂北的牀,而後伸手摁了嗯,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其實這牀還算是很不錯的,只是讓沐寂北一說,連沐正德卻也覺得這牀是不舒服極了。
轉身走到外間對着沐寂北開口道:“回頭我讓人給你重新打造一張牀,這兩日先讓丫鬟加上些被子,湊合一下。”
沐寂北點點頭,對着沐正德開口道:“讓管事的來我這一趟,我跟他說說要個什麼樣子的。”
沐正德爽快的點頭:“好,回頭我讓周吉利過來,他辦事最爲妥當,你有什麼需要的吩咐他就是。”
沐寂北點點頭,這才肯動筷,沐正德陪着沐寂北用完早膳,這才離開。
只是出了明珠院的門,沐正德便站在了那裡,背對着明珠院,單手背後微微蜷起,雙眼微眯,他起初也真是以爲這牀不舒坦,可是想想卻覺得不是這麼回事,北北這孩子不知又要幹什麼。
周吉利得了消息,不出半個時辰就來了明珠院,時間拿捏的剛好。
此刻,沐寂北神情慵懶的背靠在塌子上,身上蓋着芙蓉色的錦繡薄被,一手拄着下巴,一手搭在一旁,微微下垂着。
“小姐,周副總管來了。”白鷺進來通報。
沐寂北點了點頭:“讓他進來吧。”
白鷺點了點頭,轉身將周吉利領了進來,沐寂北微微擡眼,這周吉利是個有些尖嘴猴腮的,舉手投足之間有着諂媚之色,卻也暗藏着一股子狠意,沐寂北只看一眼,就知道沐正德爲何會用這人了。
這周吉利雖然不是個好東西,但是卻是個有兩把刷子的,那一雙眼中的陰狠之色可不是誰都能有的,再加上那副諂媚的嘴臉,一看便知是個慣會看人臉色,卻又極有能力的。
這種人,雖然小毛病不少,但是辦事卻很是靠譜。
“給五小姐請安。”周吉利一進來便跪了下來,禮數週全的給沐寂北問了安。
沐寂北點了點頭:“不錯,起來吧。”
周吉利眼中不見一絲得意,站起身後仍然恭敬的躬身站在沐寂北面前,只是偶爾小心的擡眼打量一下沐寂北的神色。
“聽說周副總管的本事很大。”沐寂北擺弄着自己的指甲笑着開口道。
周吉利心中一緊,便知往往主子以這種口吻開口通常不會有什麼好事,隨即將頭埋的更低開口道:“奴才的本事再大,也都是主子的奴才,況且奴才的面子都是主子給的,沒了主子,奴才就連個屁也不是。”
沐寂北點點頭,輕聲開口道:“倒是很識時務麼。”
周吉利沒有開口,一顆心卻依舊吊着,這沐五小姐難怪會受寵,怕絕對不是個簡單的。
“聽說周副總管似乎強佔了這府中不少的丫鬟,不知有是沒有這一回事?”沐寂北似笑非笑的看着周吉利。
“有!”周吉利撲通一聲,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沐寂北挑挑眉頭,這周吉利果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連辯駁都不辯駁,卻是直接就這樣乾淨利索的承認了,倒是會把主子的怒氣一下子降到了最低,若是自己今日是想要追究他的,怕是見着他這副樣子,怒氣一下子也就消了一半。
“怎麼,對女色有興趣?”沐寂北側過臉,歪着頭打量起周吉利的神色。
周吉利依舊是直白的承認:“是,奴才這輩子就是好了這口。”
沐寂北點了點頭,難怪周吉利會被沐正德所看重,這人雖然是好女色,神色之間也盡是好勇鬥狠,可如今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卻沒有一絲不正當的念想,明顯是個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
“周副總管,我很看好你。”沐寂北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開口道。
周吉利的心這才鬆了下來,雖然他之前也覺得這五小姐不會把他怎樣,但是凡事總是要小心而爲,切記不可大意:“多謝五小姐擡愛,奴才定然爲五小姐鞍前馬後,在所不惜。”
“周總管起來吧,既然你如此說,如今我正是有一件事要你去辦。”沐寂北淡淡的開口。
“小姐儘管吩咐就是,奴才自當赴湯蹈火,不辱使命。”
“四小姐身邊有兩個丫鬟,一個叫喜兒,一個叫碧兒,可都是她的心腹?”
“確實,這兩人都是四小姐的心腹,也都是老太妃指給四小姐的,只是並非是老太妃身邊的老人,也是在外面買了進來的。”周吉利一時間有些摸不著沐寂北要做什麼,卻也是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那依你看這喜兒和碧兒,誰更忠心一點?”沐寂北柔聲開口,不帶一絲威嚴,彷彿是閒話家常一般,雙眼更是微微眯起,甚至帶着幾分笑意。
周吉利想了一會,纔開口道:“依奴才愚見,這碧兒怕是要更忠心一些。”
“哦?爲什麼?”沐寂北帶着幾分好奇開口。
“奴才覺得,這喜兒有些氣量狹小,雖然也是個知恩圖報的,但是若是有了什麼事,四小姐沒幫着她,她便會擱在心裡給記着。”周吉利掀了掀眼皮,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坐在塌子上那角色的女子。
“這話又是從何說起?”
“前些日子,喜兒四處借錢,說是家裡的母親病了,想要回家去照顧,似乎同四小姐提及了一次,可四小姐似乎太過忙碌給疏忽了,可喜兒打那之後卻似乎就都不是很上心了,連茶水的溫度都掌握的不好了。”周吉利的話說的模棱兩可,卻也讓沐寂北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原來這樣,周副總管果然是四通八達,厲害的很。”沐寂北看了青瓷一眼,青瓷便遞上了一包銀子。
周吉利沒有馬上就接,而是再次看了看沐寂北,沐寂北也不勉強:“這是一百兩銀子,算是麻煩周總管幫我做事的報酬。”
“小姐儘管吩咐便是。”周吉利低眉垂首。
“你不是喜好女色麼?我看那喜兒也有幾番姿色,而我卻正巧需要喜兒幫我一個忙,所以這就需要周副總管你的幫忙了。”沐寂北淡笑着開口。
周吉利的眼珠子轉了兩圈,開口道:“小的明白了,定是不辱使命。”
青瓷對着周吉利開口道:“這是一半的報酬,事成之後,還有一半。”
“青瓷姑娘,這實在是折煞奴才了,奴才爲小姐做事自是應該的,哪有再拿報酬之說。”
青瓷有些不悅,以爲周吉利嫌少,正要發怒,沐寂北卻是攔下了開口道:“青瓷,算了,既然周總管對我這麼忠心,拿着錢來衡量實在是太傷人了。”
青瓷退後一步,這才明白了這周吉利是在向自家小姐表忠心,不由得佩服起這周吉利倒是有一雙好眼睛,要知道,在這丞相府,若是有了小姐做靠山,又豈止是一百兩可比。
周吉利垂下眼睛,他識人無數,最是相信自己的一雙眼。
“若是四姐詢問周總管今日的來意,不知周總管如何作答?”
“小姐嫌棄這張牀有些小和硬,所以需要定製一張南洋梨木的牀,長三米,寬兩米五,牀頭要鳳穿牡丹的紋路,工匠要請東街主道上木質坊的韓師傅。”周吉利躬身開口道。
沐寂北點了點頭,開口道:“很好,這喜兒是四姐的心腹丫頭,若是被人欺負了,四姐不會不管,不過我這四姐,定然是好奇今日我請周總管來這裡所爲何事,想必依着周總管的聰明,該知道怎麼做?”
周吉利的心思快速的轉了一下,還未反應過來,便瞧見了裡屋裡走出了一身黑色勁裝的妖精般的男子,周吉利快速的垂下頭:“奴才明白,小姐儘管放心。”
周吉利瞬間就明白了沐寂北的意思,看來這四小姐同五小姐之間的感情並不好,他就說這傳聞都不盡可信,五小姐的意思是這四小姐怕是會向她打探這男子的情況,只要他拿住這點,四小姐便會對他幾度騷擾喜兒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過話說回來,這四小姐的膽子還真是大,公然在這院子裡敢藏着男人,不過周吉利只一眼便知道,這決不是什麼簡單意味的偷情,那男人一看便知不是什麼泛泛之輩,他素來知道,不該看的不看,所以他只是掃了一眼那男人,明白沐寂北的用意之後便快速低下了頭。
“若是小姐沒有別的事情吩咐,奴才就先下去了。”周吉利開口道。
沐寂北點了點頭:“我很看好周副總管,想必周副總管將來一定很有前途。”
周吉利心中一喜,面上卻更是謙恭,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沐寂北則是低頭凝思,這沐寂晗的心思也是謹慎的,所以她此舉不得不謹慎到要考慮好每一個細節,不過昨夜的消息傳來,老太妃的藥中有一味叫做五加皮,而香加皮的狀態味道都與之極爲相似,若是將香加皮代替五加皮入藥,則是會引起中毒。
看來這沐寂晗也是心冷之人,老太妃那般待她,她卻依然如此狠心對老太妃下毒,來嫁禍自己。
果然,周吉利的事情辦的很徹底,幾次三番的去騷擾喜兒,卻又看似不經意的讓喜兒脫身,而事情同沐寂北想的一般,原本該爲喜兒做主的沐寂晗因爲迫切的想要從周吉利那裡得知沐寂北爲何突然想要換牀,是不是屋子裡還有什麼別的人,以及沐寂北的神態等等。
所以便對周吉利的行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以喜兒這兩日每每總是躲起來哭,甚至對沐寂晗這個主子也心生出怨恨來。
這日傍晚,天色還未黑,周吉利卻是在偏僻的角落再度攔住了喜兒。
“喜兒姑娘,這是要去了哪裡啊?”周吉利雙眼露出色眯眯的目光,猥瑣的上下打量着一身桃紅的喜兒。
“周總管,求求您放了奴婢吧,求求您求求您…”喜兒一面哭聲哀求着,一面止不住的後退。
周吉利卻是一把將人給撲進了懷裡,摁在了後面的花壇上,便開始上下其手,撕扯起喜兒的扣子,更是迫不及待的親熱起來。
“嗚嗚嗚嗚…放開我…放開我…救命…嗚嗚…”喜兒拼命的掙扎起來,想要掙脫出周吉利的魔爪,奈何力道懸殊,最後卻是以手撓花了周吉利的臉。
周吉利雙眼一狠,揚手便甩下兩個巴掌,將喜兒的臉打的高腫,甚至整個人都有些被打傻了。
喜兒愣愣的沒有回過神來,周吉利卻已經將喜兒的衣服解的七七八八,落下了不少的青紫痕跡。
“居然敢打老子,老子讓你好看!”周吉利的狼爪剝開喜兒的衣服。
沐寂北站在一棵大樹之後,冷眼看着,直到覺得時候差不多了,這帶着青瓷和白鷺走了出去,瞧見眼前的一幕頓時厲聲開口:“你們在幹什麼!”
周吉利手一慌,立時轉過頭來,看了看是沐寂北,做出了鬆了一口氣的模樣:“原來是五小姐,奴才參見五小姐。”
喜兒也滿眼淚水的穿好衣服,跪在地上頭也不擡,狠狠的抽搐着。
“你這是在做什麼?我早聽聞這府中的副總管膽子大的很,卻是不知在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還能做出這等事情來,實在是可惡。”沐寂北眼露厭惡之色。
周吉利卻是狂妄的開口道:“奴才勸五小姐還是不要多管閒事,雖然知道五小姐是丞相大人眼中的紅人,可是五小姐還是少樹敵爲妙。”
沐寂北氣極,冷冷的看着周吉利卻是說不出話來。
周吉利卻是繼續開口道:“五小姐,奴才還有事,便先退下了。”說罷,便真的頭也不回的走了,一副桀驁的樣子。
青瓷看着眼前這齣戲,不得不佩服起自家小姐和這周吉利都是演戲的箇中好手。
沐寂北蹲了下去,看着哭的眼睛紅腫的喜兒,拿起絹帕輕輕爲她擦了擦臉頰,開口道:“真的很抱歉,周吉利在這府中最得父親的眼,又管着不少的僕人,我一個女子也不敢對他多加得罪,竟不能爲你討回一個公道。”
喜兒淚眼婆娑的看着面前寧靜美好的女子,眼淚更是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她的來歷簡單,不過是家裡揭不開鍋,所以父親才把她賣到這府上來做奴婢,她也以爲只要本本分分,對主子衷心就好,可誰知,竟然會遇上這種事情。
沐寂北輕輕的將喜兒攬入懷中,拍了拍她的後背,喜兒的淚水一瞬間更加洶涌,緊緊的抱着沐寂北就哭了起來:“五小姐…”
“別怕,你回去將此事告訴給四姐,她最是得了老太妃的眼,只一句話,想來你便會平安無事了。”沐寂北一面拍打着喜兒的背,一面柔聲開口。
喜兒的心中不由得更加難受,這五小姐不是她的主子都待她如此親厚,可是自己幾次告訴自己的主子,她卻無動於衷,只告訴自己且忍忍也就過去了,實在是心寒。
哭了半響,沐寂北拿出絹帕輕輕擦了擦喜兒臉上的淚水:“快別哭了,回去上點藥也就好了。”
喜兒點了點頭,卻是跪下給沐寂北磕起頭來:“五小姐,您是個好人,奴婢不會忘記您的恩惠,只是有句話您是信也好,不信也好,奴婢卻是都要說的。”
“快起來,你這是做什麼,有什麼話直說就是了。”沐寂北將喜兒拉了起來。
“奴婢知道您同四小姐關係好,奴婢也不知您同六皇子關係如何,只是六皇子凱旋歸來的那日四小姐卻是跑到了六皇子府,告訴六皇子五小姐您不愛他,六皇子反應十分激烈,險些生生將四小姐給掐死,所以您務必要小心四小姐。”喜兒一面啜泣,一面將事情告訴給了沐寂北。
沐寂北聽此,心中一緊,難怪殷玖夜如此失常,可面上卻做出惆悵的樣子,開口道:“你說起這事,我也正是心煩,我的一個婢女叫做織錦,她說四姐姐竟讓她明日去買藥,買的是一味同老太妃藥中極爲相似的藥,只是這藥卻有毒,四姐姐這是讓織錦嫁禍給我,我是怎樣也不敢相信的,如今聽了你一說,卻是更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喜兒見此便知曉了,立即開口道:“五小姐,四小姐這是要陷害於你,讓你連相爺的寵愛都得不到,您可一定要想辦法纔是。”
沐寂北一臉茫然:“我實在是不知該怎樣做纔好。”
喜兒只覺得這五小姐實在是良善的很,思及今日她一個高高在上的主子竟然待自己如此只好,便心存感激,索性開口道:“五小姐,若是您信得過奴婢,這事就交給奴婢去辦,奴婢回頭就去找織錦姐姐。”
沐寂北略顯激動的開口道:“既然如此,便交給你了,只是你一定要小心纔是。”
喜兒轉瞬之間卻不知在想些什麼,只是眼中閃過一絲惡毒。
喜兒走後,沐寂北輕輕拍了拍手,站起身來,目光悠遠,永遠不要相信這世上會有人沒有目的的隨便對你好,也許會有,只是卻不一定會被你遇上,如果遇上了,你便要拿命去珍惜。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一切都按照着沐寂北的計劃在進行,而在這之前沐正德也帶着沐寂晗同雷家的二子見上了一面,似乎雙方感覺都不錯,婚事基本已經可以敲定下來。
次日,沐寂晗沒有陪在老太妃身邊,老太妃的身子已經養的差不多了,只是卻依舊一直用着藥調養着。
沐寂北在明珠院中靜坐喝茶,盤算着時間,織錦已經按照自己的話買了四兩的香加皮,交給沐寂晗之後拿回來了三兩,沐寂北讓青瓷悄悄的將這三兩藥給處理了乾淨,沒有留下一絲痕跡,讓沐寂晗放鬆警惕,以爲自己已經開始落入了圈套。
“小姐,太妃出事了。”白鷺快速的跑了進來,向沐寂北彙報着。
沐寂北站起身來,這沐寂晗還真是狠心呢,怕是連她都要自愧不如:“走吧,去看看這齣戲要如何唱。”
邁開步子,沐寂北快速向老太妃的院子走去,此時院中已經聚集了不少人,而屋子裡,沐正德守在牀邊,看着昏迷的老太妃,臉色更是少見的陰沉。
“爹,姑母的狀況如何了?”沐寂北走上前打量了一番牀上的老太妃,臉色有些青灰,很是不正常,只是卻若有深意的看了眼老太妃身邊的晴姑姑。
沐正德看了沐寂北片刻,而後開口道:“大夫馬上就到,御醫也已經派人去請了。”
沐寂北點了點頭,沐寂晗垂首立在一旁,也不開口。
大夫很快就來了,仔細爲老太妃看診之後斟酌着開口道:“病人這是中毒了,不知病人醒着的時候曾服用過什麼東西,可否讓老夫一看。”
晴姑姑立刻上前,憂心的道:“今個上午還是正常的,只是中午的時候服用了一些飯食,似乎也沒有大礙,歇息了片刻之後,老太妃分別服用了糯米桂花糕,和芙蓉小玉團,再便是服了藥,就沒別的什麼了。”
很快,婢女就將這三樣東西端了上來,端到了大夫的面前,大夫先是對着兩樣糕點分別拿手捏了一點,仔細的嗅了嗅,又拿出了銀針,銀針也並未變色,開口道:“這兩樣東西都是正常的,我且再看看這喝的藥物。”
沐正德一揮手,便有人將今日熬藥的藥渣端了上來,那大夫挑起一點放在了嘴中,仔細的品了品,似乎在辯駁,而後淬了一口,對着沐正德開口道:“丞相大人,這是治療肝陽上亢的藥物。”
沐正德點頭,語氣中帶着幾分焦急,看來,是真的十分在乎這個姐姐:“不錯,正是如此,只是老太妃的病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這藥不過是用來一直調養的罷了,再服完這一副,便是應該不用繼續了,只是不知,這怎麼會突然中毒了。”
“如果老夫猜的沒錯,這是藥物中有人將五加皮和香加皮兩種弄混了,五加皮放在藥中是正確的,只是香加皮放在藥中便成了有毒的,正常來說,老夫也不敢如此確定,只是這藥中的香加皮似乎過量很多,按照這藥的配比,這加入的香加皮少不得要有一兩之多,怕是…”那大夫看向沐正德,點了點頭,沒有接着往下開口。
這大夫的話沒有說完,意思卻很明顯,怕是有人刻意將兩種藥調換,刻意毒害。
“晴姑姑,你去將你今日買的藥材都拿過來,給這位大夫瞧瞧,看看是不是店家拿錯了藥。”沐正德語氣不善。
“是。”晴姑姑很快便將藥物端了上來,都是分散着包裝好的藥材。
大夫打開藥包,仔細查看了其中的五加皮,最後篤定的對沐正德開口道:“這藥該是百草堂的,是五加皮沒錯的。”
沐正德臉色陰沉,這也就說明這藥確實是被人動過手腳了,少見陰沉的目光掃過在場的幾個孩子,沒有開口,心中卻在分析這老太妃若是真的死了,誰獲利最大,這一分析開來,卻成了沐寂北,目光不由得更加幽深。
“那便勞煩大夫給開個方子,我好讓人去抓藥。”沐正德這次派了自己的心腹前去拿藥,而自己則是守在老太妃身邊,對着衆人開口道:“你們都先回去,等到老太妃醒來會再派人通知你們,這裡人多太妃無法好好休息。”
“是,父親。”衆人點頭打算告退,沐寂晗更是面無表情的轉身就走,似乎有些心虛的意味。
沐寂北看着她的背影,開口道:“四姐姐留步,不若四姐姐同我到明珠院一趟可好,我有些話要同四姐姐說。”
沐寂晗的腳步微微一頓,看了沐寂北良久,最後終於吐出了一個字:“好。”
沐正德看着兩人的目光幽深起來,似乎也發覺了這姐妹之間流動着的詭異氛圍,雙眼不禁再次眯起。
沐寂晗一路默不作聲,只是隨着沐寂北走到了明珠院。
“你們都先出去吧,沒有我的吩咐不準進來。”沐寂北將人都趕了出去,關上了房門。
“四姐姐,坐。”沐寂北笑着對沐寂晗開口道。
沐寂晗應聲坐下,卻是擡頭打量起沐寂北這裡的裝潢,看着那一串串水晶珠簾,還有地上鋪陳的黑色絲絨毯,甚至是用天蠶絲的料子所做的帷幔,眼露羨慕,忍不住開口道:“父親還真是疼愛你啊。”
沐寂北卻是反問道:“姐姐這話說的沒由來讓人心寒,難道老太妃就不疼愛你了?”
沐寂晗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頓,而後沒有做聲,只是臉色有些尷尬的,淺酌了一口。
“看看姐姐身上穿的,可是番邦來的新進的料子,珍貴的很,再看姐姐頭上那精緻的白玉步搖,想必也是出自宮匠之手,昂貴的很。”沐寂北好似閒話家常的開口道。
沐寂晗低垂着頭沒有說話,沐寂北卻是突然下了一劑猛藥,開口道:“老太妃的毒是姐姐下的吧?是姐姐讓人將五加皮給換做了香加皮吧?”
沐寂晗猛然擡眼,棕褐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沐寂北不開口。
“姐姐的心還真是冷呢,太妃待你如此之好,宛若親生,可是姐姐卻是對她痛下毒手,看來妹妹還是很要學學姐姐的狠毒呢?”沐寂北一雙黑眸亮的懾人,直視着沐寂晗。
沐寂晗終於不再沉默:“你哪裡還用學?分明已經將這功夫練到了家,不,應該說你厲害的狠,原是我這些年竟然看錯了你,你先是用黃豆騙得父親,重獲寵愛,而後又是勾引男子,玩弄權術,覬覦這天下,我竟是不知你的野心是這般的大呢。”
沐寂北冷笑道,笑中帶着幾分涼薄:“人不都是爲了讓自己活的更好些,我有覬覦天下的野心,我也承擔爲此付出的代價,姐姐又有什麼可不平的呢?”
“我有何不平?呵呵…你本是樣樣不及我,可如今呢,你卻擁有一切,你年輕漂亮,不僅擁有絕世的美貌,更是擁有無數的珠寶,如今還有了郡主這高貴的身份,你輕而易舉的就得到父親的寵愛,甚至只是一張能言善辯的嘴,就連老太妃也每每對你憂心,不僅如此,還有無數的男子爲你趨之若鶩,可你卻還三心二意,不知滿足!”沐寂晗的情緒漸漸有些激動。
沐寂北卻是莞爾一笑,語氣有些玩味:“我倒是不知我的好姐姐原來這般嫉妒於我,原來人總是會變的,曾經那個總是把我護在身後的姐姐如今卻是個恨不得置我於死地的人呢!”
沐寂晗卻是別過臉,笑的有些猙獰:“是,我是嫉妒於你,可是那些東西我都可以不去計較,只是爲何連我心愛的男子也要被你霸佔,你不愛他爲何卻要把着他不放,爲什麼你已經擁有了一切,老天卻還是讓你擁有更多,爲何老天是這般不公,我明明是那麼愛他,他卻連看都不肯看我一眼!”
沐寂晗的臉上滑下兩串晶瑩的淚珠,緊咬着雙脣,情緒鮮少這般激動。
“說到底,不過是姐姐覺得我搶了你的男人,可是要知道,早在姐姐見他之前,我便已經同他在一起了,姐姐你是覺得你有什麼資格說這句話?”沐寂北的聲音依舊輕柔,除了幾分涼薄,倒是沒有什麼情緒的起伏。
沐寂晗的雙手緊緊捏成了拳頭,開口道:“可是你明明不愛他,你不愛他!而我愛他。我愛他。他爲什麼都不肯看我一眼。”
沐寂北勾起脣角:“因爲他愛我,就算我不愛他,他也會一直陪在我身邊。”更何況,現在我也愛着他。
沐寂晗聽了之後雙目欲裂,裡面佈滿了血紅和淚水,整個人猙獰的可怕。
“姐姐本該有一個好的將來,我們姐妹也可以一直相親相愛,父親已經爲你指婚,也是一個不錯的人家,老太妃更是爲姐姐籌辦了一批不菲的嫁妝,倒是姐姐爲何非要對老太妃痛下毒手。”沐寂北帶着分惋惜帶着分不解的開口。
沐寂晗卻是哭着笑了:“好人家?一個破都尉府的二公子就算是好人家?呵呵…她憑什麼擅自做主我的婚事,根本不問我的喜好,憑什麼隨意操控我的人生!”
沐寂北冷漠的看着這個陌生的女子,沐寂晗卻是再次開口道:“爲什麼同樣是庶出的小姐,爲什麼是一個父親一個母親的小姐,你卻能得到一切,而我卻不能!爲什麼!你告訴我爲什麼!”
沐寂北卻是勾起了脣角笑道:“因爲你不配!老太妃如此真心待你,你卻還加害於她,你怎麼配擁有一切?”
“呵呵,你不是也一樣的心狠麼,我這麼做又有什麼不對了?…明明我想要的不多,可是爲什麼卻得不到。”沐寂晗帶着幾分悲涼開口道,她是中了魔了。
“我是狠,可我待人都是一樣的狠,連我自己也是如此,而你不是狠,你不過是喪心病狂罷了。你爲了逃避這婚事不惜將五加皮換成了有毒卻又極爲相似的香加皮,下毒害老太妃,只要老太妃死了,你我便都要守孝三年,你便不用嫁給那不願嫁之人!”沐寂北冷聲開口。
沐寂晗卻似有些瘋癲的笑道:“是,這僅僅是一個目的,不過我也不想便宜了你,用不了多久,沐正德就會追查到你的身上,你便是這個下毒者,到時,你也會變得一無所有!”
“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姐,竟然陷害於我!可是,你以爲父親會相信嗎?”沐寂北帶着幾分涼薄開口道。
“沐寂北,你未免太天真了,你以爲沐正德真的就不會信嗎?要知道,太妃前段時間責罰了你,讓你這個尊貴的五小姐失了面子,所以你懷恨在心,想要報復,難道不合理麼?”沐寂晗猖狂的笑着。
沐寂北卻是搖頭道:“我會有這般拙劣?你以爲沐正德會認爲我會因爲這種理由就加害於老太妃?怕是太可笑了。”
沐寂晗卻是並不心急,伸手抹了抹臉上的淚珠,卻是笑道:“你錯了,這只是一個看似合理的理由,沐正德心思多變,複雜難測,想的向來深遠,又一向把你當做心思詭異,善於玩弄權術的女子,自然不會想的這麼簡單。”
沐寂北皺起了眉頭,這點她倒是真沒有想到,那麼沐寂晗陷害自己加害於老太妃,取信於沐正德的真正理由是什麼呢?
瞧見沐寂北皺起的眉頭,沐寂晗有幾分得意,開口道:“你可知那日我們在老太妃的房門外,所聽見的那些話?”
沐寂北的眉頭並沒有鬆開,轉動起手中的茶杯,想了起來,那日,她終於發現沐正德原來知道的極多,甚至清楚的窺伺了自己的野心,想到這裡,沐寂北恍然大悟擡起頭來,看向沐寂晗。
“呵呵。不錯,就是你的野心,沐正德知道你想要天下,而他此番出門卻是去了北燕,企圖讓傅家幫助相府,而北燕王則是一個深愛老太妃二十餘年的男子,若是此番老太妃死掉,那麼北燕王一定會率兵歸來,這便是你要的契機,而無論是你還是沐正德,北燕王都會好好保護,幫你奪得這天下!幾十萬的兵權,這個理由還不足以讓你這個一心貪慕權勢的女人,殺了老太妃麼!”沐寂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沐寂北不得不說,沐寂晗還真是無孔不入,先是設計用避子湯一事讓自己受到老太妃處罰,明着爲陷害自己加害於老太妃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理由,畢竟這確實有幾分符合自己狠毒且睚眥必報的性子。而沐寂晗更是爲了讓沐正德相信自己殺害老太妃,更是找到了一個連她自己都很難不信的理由,只要到時稍加誘導,見慣自己耍手段的沐正德,也少不了是要相信的!
“原來一直到是我小瞧了姐姐,想不到姐姐的思慮竟然如此周全,真是難爲姐姐平日不做聲響,姐姐的心思連我也是比不上的。”沐寂北感嘆道。
這沐寂晗的心思確實縝密,要知道,當時兩人在門外無意間聽到了老太妃和沐正德之間的談話,這一幕可是被晴姑姑瞧了去,若是老太妃真的死了,沐正德必然是會把這最近的事情都翻了出來,而晴姑姑也必然會爲了自家主子事無鉅細的回想着。
只要這件事一旦被告知了沐正德,怕是他不難不往沐寂北身上想,更是像是沐寂晗所說,很難不認爲沐寂北不是爲了兵權,不惜毒害老太妃,畢竟她以往的行事手段向來如此,狠毒至極。
沐寂北的眼色有些沉,即便是沐寂晗設計織錦指證自己沒有成功,但是隻此一處卻絕對會讓沐正德同自己心生隔閡,怕是以後做什麼也會倍受擎制,若是沐寂晗再暗中設計個幾次,惹得沐正德的疑心大起,就算是沒有足夠的證據,最後也是會疑久成真。
“沐寂北,不要怪我不顧姐妹情誼,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誰讓你擁有那麼多東西還不滿足,你高傲的像只孔雀,肆意的炫耀着你的幸福,你得到了六皇子的寵愛不說,還在攝政王和北邦三皇子之間糾纏不清,是你不配擁有的!”沐寂晗嘶吼着。
窗外的秋風呼嘯着,似乎在配合着沐寂晗激動的情緒,哀嚎嘶吼起來,有時還重重的打在窗上。
“呵呵,我確實不配,只有你才配,你以愛爲名,卻在不停的傷害,你傷害了一直把你當做女兒來看的老太妃,傷害了一直把你當做姐姐的妹妹,若是有朝一日,你真的同六皇子在一起了,你也只會不斷的被這嫉妒矇蔽了雙眼,不斷的傷害,變成一個終日活在嫉妒之中的可悲女人!這樣的你,又有什麼資格被人愛?”沐寂北冷笑着反問道,彷彿已經看到了沐寂晗的未來。
沐寂晗卻依舊執迷不悟:“只有我才願意爲他做任何事,我甚至願意爲他去死,所有擋着我路的人都該去死!”
沐寂北笑着看着眼前這個幾欲發瘋的女子,嫉妒矇蔽了她的心,而這所謂的愛情卻是把她牢牢的圈進其中,難以自拔。
沐寂晗回過神來,看着沐寂北猖狂的笑道:“那香加皮我下了足足有一兩,我翻查過醫術,怕是老太妃活不過今日了!所以,你的好日子也就要到頭了!我倒是要看看,等你一無所有,身敗名裂,六皇子是否還會喜歡你!”
沐寂北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也不說話,房門卻被一把推開,傳來夾雜着怒氣的聲音,帶着幾分顫抖和不敢置信。“枉我真心待你,你卻要加害於我,我可真是養了條白眼狼!呵呵,好啊,真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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