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寂北側臉看向男子,嘴角勾起一抹真實的笑意,兩雙眸子在這寂靜的夜色中彼此凝神,彷彿穿越了時空穿越了輪迴,一眼萬年。舒殢殩獍
房內,伍青青坐在梳妝檯前,看着鏡子中的自己,雖然已爲人婦,可不僅沒有一絲老態,反倒帶着一股子成熟的韻味,將原本那少女的清純和初爲人婦的成熟巧妙的融合在一起。
伍青青伸出蔥根一樣的手指,食指上帶着精緻的琉璃指環,上面鑲嵌着一顆巨大的貓眼石,十分奪目,女子輕輕撫上自己的臉頰,對着銅鏡裡的自己反覆審視着自己的容顏。
沐寂北趴在房頂上靜靜的看着伍青青,有一瞬,她忽然慶幸,慶幸自己本該擁有的一切都被伍青青奪走了,才能讓現在的自己,看見看似擁有一切的伍青青,其實早已經一無所有。
伍青青身後站着兩名丫鬟,一名是銀屏,一名叫做金珠。
伍青青對着銅鏡裡的自己看了許久,緩緩將扶在自己臉上的手拿了下來,卻是拿起一塊絹帕開始用力的擦拭起銅鏡,用擦越兇猛,保養的十分精緻的指甲,卻是一瞬間折斷了兩根,滲出絲絲血跡。
伍青青的目光中噙着淚水,緊緊咬着雙脣,最後‘啪’的一聲,將銅鏡給扣在了桌子上,雙手緊緊握成拳狀。
“小姐…”金珠帶着幾分擔憂的開口。
“金珠。”伍青青沒有回頭卻是喊住了金珠的名字。
金珠心頭一抖,她在伍青青身邊伺候多年,最是知道她可從來不是什麼單純無辜的良善之輩,看着她今日心情似乎不好,自己可是要小心着纔是。
“我老了麼?”伍青青輕聲問道。
“小姐怎麼會老,這天下怕是再沒有比小姐再美麗的女子了,小姐是伍家最優秀的女兒,是伍國公的掌上明珠,更是王爺的心頭肉。”金珠小心的開口道。
伍青青帶着絲不確定的開口道:“心頭肉?”
金珠篤定的開口道:“小姐一定是不安王爺是否愛着小姐,在奴婢看來這是不容置疑的,只是如今西羅局勢緊張,王爺近況不妙,自然要將心思放在大事之上,怎麼好一直兒女情長,王爺是做大事的人,所以小姐實在不必憂心。”
伍青青這才微微好過一些,她也不知爲何,自從那一次自己從正妃變成了側妃,她便一直不安着,即便後來有了孩子,她也總是難以安心,更是因爲北邦公主的存在,一直懷疑着安月恆是不是已經不愛自己了?
“小姐,王爺來信了。”一個丫鬟從門外走來。
沐寂北瞧了瞧天色,已經不早了,可安月恆卻在這個時候來信,一來是因爲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一來則是因爲剛剛忙完才抽出空來安撫這個女人。
伍青青的臉色一下子就明亮起來,燦若朝霞,帶着幾分急切拿過丫鬟手中的信,顫抖着拿出來仔細看了起來。
沐寂北清楚的瞧見,之前那雙灰暗的眸子在這一瞬間迸發出來的神采,是那麼奪目逼人,女子一下子就有了生氣,活了過來。
沐寂北瞧了一陣子,生出萬千感慨,這是不是就是女人,一輩子的喜怒哀樂總是圍繞着一個男人,爲這個男人生,爲這個男人死,爲他強大,也爲他軟弱,爲他落淚,也爲他生兒育女,因爲他變得患得患失,也因爲他變得無怨無悔。
這世界上,最傻的,莫過於女人。
直到這一刻,沐寂北終於相信了,伍青青是真的愛着安月恆的,或許並不比當初的她少,只可惜,她比她還要不幸,因爲她早在兩年前知道了真相,可是伍青青卻直到現在也不知道,那個男人最愛的只有他自己。
看了看身旁的男子,沐寂北輕聲開口道:“走吧。”
“不看了?”殷玖夜反問道。
“我本是想來看看她現在,是有多幸福,或者是有多麼不幸?可曾後悔這一切?可是我突然發現,無論是幸與不幸,都不過是一個謊言罷了,而謊言又有什麼值得去值得我羨慕或者慶幸的。”沐寂北輕聲開口。
殷玖夜抱着沐寂北,再次在沐寂北的指揮下,避開了府中的暗衛,雖然也有意外,但是畢竟殷玖夜的武功極高,總算是平安出了攝政王府。
伍青青看着手中的信,神色飛揚,興奮的不得了,雙手緊緊的攥着絹帕,雙眸晶亮,似乎十分興奮。
“好了,你們先出去。”伍青青對銀屏和金珠開口道。
等到她們都退下之後,伍青青再次仔細端詳起手中的信來,信上寫着他今日剛剛得到了皇帝發放藥物的詔書,因爲許以重金,法師也願意將解藥的方子貢獻出來,因着就在帝都的郊外,所以距離很近,藥物明日中午大概就會到了。
到時候疫區的百姓就都有救了,他會將藥物分發給百姓。
安月恆大抵講述了事情的經過,而後簡單的說了些今日的疲憊,最後則是表達了對伍青青的思念,並且告訴她,等到他這次回來,就會扶持她爲正妃。
伍青青怎能不狂喜,看來他沒有騙自己,娶北邦公主,不過是爲了緩解當時的燃眉之急,從北邦公主嫁到王府的這些日子,安月恆便開始吸收北邦在西羅安插的勢力,暗中壯大自己,那些死忠於北邦的,也都被他不動聲色的除掉了。
所以,如今可以說是,即便是北邦公主死了,在西羅國境內的勢力也不會對他造成絲毫影響。
這也是安月恆一開始的打算,只不過令他失算的有一點,就是北邦公主同伍青青的爭鬥,竟然同時也讓他失去了那麼多的勢力,他怎麼也沒想到,不過是一個正妃一個側妃之間的爭鬥,卻是會讓府中死去那麼多女人,讓他同那麼多勢力的線索都斷了。
所以說,將北邦公主娶回府,最多隻能算是一個和局的局面,不賠不賺。
如果沐寂北晚一步離開這裡,在仔細一些伍青青的神色,或許會從中發現些什麼。
第二日一早,劉御史府
“老爺,老爺,該起了。”伍愛瑩醒的不算很早,她並未立即就叫醒自己的夫君,劉御史。
可是看着時間越來越晚,而且這夫君的情形似乎有點不對,便用手推了推自己的夫君,這不推還好,可一推,卻發現整隻手臂都垂下去了。
伍愛瑩的臉色一變,伸出塗着丹寇的手指,輕輕放在了劉御史的鼻息,卻發現已然沒有了呼吸,再看體溫,還有些溫度,似乎剛剛沒氣不久。
“來人啊,快來人啊!”伍愛瑩驚慌的直接跳下牀去,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這人好端端的怎麼就死了,昨夜明明還生龍活虎的呢。
很快,就有人衝了進來,伍愛瑩赤裸着雙腳站在地上,滿面驚慌,只是隨意的披了一件衣裳,指着牀上的劉御史開口道:“老爺。老爺…老爺沒了…快去通知娘,還有,快去找大夫。”
伍愛瑩固然驚慌,可是到底也是伍家精心挑選出來的女子,在最初的驚慌之後,先是立即讓人將事情稟報給劉御史的母親,而後讓人請了大夫,自己又小心的查看了劉御史是否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最後卻是發現,劉御史身上什麼痕跡也沒有,死的很安詳,沒有一絲痛楚的表情。
伍愛瑩的心咚咚的跳個不停,而劉御史的母親來的時候瞧見自己的兒子躺在牀上一動不動,頓時就昏了過去,大夫來檢查之後,則是言明查不出死因。
伍愛瑩不信邪,接連找了好幾個大夫之後,都是查不出死因,最後只能歸結於是自然死亡。
而也不知是怎的,這個消息很快就在帝都外散播了開去,附帶着一條若隱若現,並不很流傳的說法,那就是是伍家的女子太過美豔,吸食了男人的精魂,這劉御史的魂魄沒了,所以纔會丟了命。
這種說法並不多,只是偶爾會讓人聽見一兩句,只是誰都覺得這是無稽之談,不會放在心上,只有少數人覺得有道理。
又過了一日,再次發生了一件事,儼然與這件事交相呼應,那就是這伍白玫所嫁的那嫁商戶突然着起了大火,將房子燒了一點不剩,銀票更是都化成了灰燼,只剩下一些燒的有些發黑的銀錠子。
一時間,關於伍家女子會吸走男人身上的精髓甚至是精魂的說法再次流傳了開來,比起上一次,這次議論的人則是要多上許多。
“你們可見過幾個長得像是伍家那麼漂亮的女子,又是滿身才華?這輩子怕是也沒見過幾個吧?”
“確實啊。我就知道我們隔壁你那條街上的芙蓉長得還有幾分姿色,也算是數一數二的美女了,可是同伍家的小姐們比起來,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實在是沒有什麼可比性。”
“這就對了,咱們一輩子也沒見過兩個,可是這所有的美女都出在了伍家一家中,你們不覺得奇怪麼?”
“難道你知道這其中的緣由,快說說,快說說。”一羣人坐着小凳,喝着茶水,有的還扇着蒲扇,聚在一起,圍繞着中間的男子,一臉的好奇。
“我告訴你們,我可是聽說這伍家的小姐都會採陽補陰,無論是什麼方面,都從男子身上搶過來,加之於自己身上。”那人神秘兮兮的開口道。
“真的麼?真的會這樣?”
“騙人的吧…。簡直沒有道理啊…”
“我看說的十分有理…八成就是這樣的,不然那伍家的女子怎麼一個個越發的紅潤。”
“這位兄弟說的對,你們可都瞧瞧那些嫁了人家的伍家小姐,是不是一個個都豐滿圓潤,無災無難的,也沒見誰生病也沒見誰遭遇什麼不順,可是你們再看看他們夫君。身上的那些個活人的陽氣都被伍家的女子給吸食走了,所以纔會出現這樣的場景。”中間那人也不介意有人不信,只是搖着蒲扇煞有介事的講道。
衆人一時間議論紛紛,似乎在回想那些個伍家女子的去處,似乎確實沒聽說誰有過什麼事。
那男子繼續道:“這事咱們也不急,不用非爭出個對錯,咱們慢慢看就是,伍家小姐那麼多,咱們總會看出些苗頭的。”
因着伍愛瑩和伍白玫的事,伍家的其他小姐敏銳的感到一股不安,一個個都小心仔細着。
可是事情似乎還沒有結束,接下來的兩天,又傳出了伍問馨的丈夫不能行房,外強中乾,再也無法孕育子嗣的消息,而後,緊接着則是三司巡按重病纏身,整個人好似被掏空了一般。
最後,則是九門副都統的兒子失足落水,重病一場,反反覆覆不見好,可那伍國公的妹妹則是臉色紅潤的宛若少婦,直把九門副都統看的甩手就給了一個巴掌。
衆人似乎已經習慣着每日坐在街頭等待着有關伍家女子的男人傳來的不幸,帝都之中一時間更是流言四起,說伍家是陰盛陽衰,所以連帶着主導的伍家女子也是這種命格,會讓自己的夫君孩子,兄長,等所接觸過多的男子紛紛病弱倒黴或者遭遇不幸。
一時間,伍家女子聲名鵲起,由原來的國色天香,變成了人人恨不得打死的妖孽一般的存在。
伍家的女子之前一直高高在上,如今一瞬間跌落谷底,女人忍不住添油加醋踩上一腳是因爲嫉妒那不可企及的富貴和美貌,是對曾經伍家女子那份風光的嫉妒和怨恨,而男子踩上一腳則是因爲伍家的女子一個個端着架子,神聖高不可攀,既然一瞬間跌入谷底,誰會不欺上兩腳。
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這是自古不變的道理。
所以沐寂北很早就明白一個道理,即便你是條真龍,可你在淺水之中你也得盤着,或者是隻猛虎,可若你在平陽之地,你也一樣要臥着!
更何況只不過是一羣揮舞着美麗光鮮外衣的花蝴蝶?伍家精心培養出的這些個女子,說的好聽了是蝴蝶,說的難聽了,那是蛾子。
也許有人說蛾子也許有一天能蛻變成蝴蝶,可是實際上這層靚麗的蝴蝶外衣卻也只不過是強加於女子身上的罷了,飛不高,也飛不遠。
伍家女子的處境絕不僅僅是看起來的這麼艱難,試想你在婆家之中,忽然間婆家發生所有的壞事,難事,惡事,最後卻統統都被歸咎到了你的身上,丈夫遠離你,婆婆厭惡你,孩子躲着你,難道你還能指望着依靠那張美麗的臉,讓男人爲你心甘情願的做任何事?
不會,因爲他們早已把自己身上的不幸歸咎於伍家女子身上,加上紛紛的謠言,自然不敢再接觸唯恐避之不及的伍家‘女神’。
所以,從前是香饃饃的伍家女子,一時間卻是人人棄若敝屣,遭人詬病。
只一瞬間,伍家所辛苦維繫多年的關係卻在一瞬間崩盤,伍國公怎麼也沒想到,沐寂北竟然會用這麼陰損的辦法,什麼叫採陽補陰?什麼叫吸食精魂!
他以爲伍家女子分散開去,緊緊擰成一股繩,四通八達,相互扶持,到最後只會根深蒂固,無論少了誰,這樹也不會倒。
可是沐寂北卻遠不是他所想的那般對付於誰,而是在壓榨自己的錢財之後,直接對上了伍家的發家之本,也就是伍家的女子。
精心培養十餘年,一瞬間全成爲了棄子,伍國公心中苦悶,竟是吐出一口鮮血來,擺明是氣的不輕。
伍國公忽然在那一刻覺得,無力迴天!
伍家的事情一時間鬧得滿城風雨,人心惶惶,而城外的瘟疫終於得到了控制,更是傳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那就是這場瘟疫根本就是被兩名法師所主導,一手操控,爲的不過是賺些錢財。
那些被法師哄騙的賣兒賣女,磕頭求饒的,甚至將全部家當都叫出來的百姓一個個是恨的牙癢癢,更是對揭穿了法師面目的安月恆表示了最大的擁戴。
安月恆當衆怒斬兩名法師,贏得呼聲一片,更是親力親爲,幫助百姓熬製藥物,極好的名聲很快就傳入了帝都。
沐寂北聽着青瓷整理的線人傳來的消息,認爲伍家一時半會怕是掀不起什麼風浪了,反倒是這個疫區的情況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她是一點也沒有想到這瘟疫是由兩名法師主導的,而安月恆更是將人給殺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