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福伯並不知曉這正堂裡的風起雲涌,在院子外面見了顧清歡,連忙歡天喜地地跑了過來,討喜道:“哎喲,大小姐,您在這兒呢?快隨老奴前去,老王妃賞了好些東西給您呢!”
顧清歡眼角餘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內堂,故意提高音量問道:“老王妃賞東西了?”
福伯高興道:“是啊,賞了好些呢,您快去瞧瞧!對了,老爺呢?可在屋子裡?”
他一邊說着,一邊伸着脖子往屋裡看。
誰知正堂裡靜悄悄的,仿若無人。
福伯驚奇道:“方纔還聽見這裡頭有人說話,怎的這會兒這麼安靜了?”
顧清歡暗笑一聲。當然安靜了,顧擎生被狠狠地打了臉,怕是尷尬地不想說話了吧。
她笑着對福伯說道:“侯爺在屋裡呢,怕是沒聽見,你進去瞧瞧。”
福伯連聲應着,腆着圓圓的身子小跑了進去。
顧清歡拉着雀兒的手,站在門口,並未離去。
不消一會兒,便聽見屋裡傳來顧擎生古怪地聲音:“老王妃怎的賞東西過來了?可說了緣由?”
福伯仍舊歡天喜地地模樣,細細說道:“老王妃說昨日見了大小姐,心裡喜歡的緊,就留了大小姐在王府裡歇了一夜。今日一想,覺得有些不大合適,便送來了好些東西,說是給老爺賠罪呢!”
話音剛落,整個屋子安靜得落針可聞。
福伯茫然地看着顧擎生,見他面色扭曲難看。有些緊張道:“怎麼了,若是老爺不高興,我便去回絕了那些禮物。”
顧擎生連忙擺手:“不了,畢竟是老王妃賞下來的,怎好退回去?”
他尷尬極了,上一刻還在說顧清歡不知廉恥,這一會人老王妃已經帶着重禮給了自己一巴掌,委實是……讓他的老臉有些掛不住!
陶玉然也有些發懵,她着急道:“福伯,你沒有弄錯吧?王妃怎麼會說喜歡清歡了,她們昨日並沒有見面呀!”
“什麼?”福伯愕然地張了張嘴,不明白狀況:“這怎麼可能,老王妃遣來的人可是說……昨天大小姐陪着看了好久的佛經,老王妃還道,已經許久沒見過這麼靜得下心的姑娘了……”
福伯的話剛說完,顧擎生已經一巴掌打在了陶玉然臉上,怒聲道:“奴才們管不住嘴,白的說成黑的也就罷了,你也是如此嗎!”
“老爺你怎麼可以打我?”陶玉然不可置信地瞪着顧擎生,眼淚*了眼眶,委屈地哭了出來:“我不過也是擔心清歡,才找人去探問她的下落,難道還是我做錯了?”
“我爲了老爺,爲了這個家,操碎了心!哪怕清歡不認我整個母親,我依然將她視爲己出,關心她的安危,擔心她的清譽,清歡不明白我的苦心也就罷了,連老爺你也不懂我!”陶玉然越哭越委屈,用帕子捂着臉,嚎到傷心處,一甩帕子,嚎到:“我這樣活着,倒不如死了算了!”
說着,竟然直直地衝着一旁的桌子撞了過去。
顧擎生攔住她,被她哭得心軟,但心裡仍有火氣,只繃着臉道:“我又沒有說是你的錯,你要死要活的做什麼!”
陶玉然委屈地掩住臉,趴在顧擎生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只是那雙紅腫的眼,卻射出一道陰毒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福伯眼裡,狠狠地打了一個哆嗦。
顧擎生焦躁不已,又不能打罵陶玉然,腦子都是痛的,心裡鬱悶的緊。
他勉強將陶玉然安撫住之後,忙拉着福伯問道:“清歡呢?她走了沒有?”
福伯猶豫道:“怕是還沒走吧。”
顧擎生一把推開了他,大步就往門口跑去。他想起顧清歡臨走時決絕的目光,一種極爲不詳的預感涌上心頭,堵得他心裡發慌。
一定要留住她,不可以讓她走!
可等他追到門口,哪裡還有顧清歡半分的影子?顧擎生頹然地垮下了肩膀,他有一種感覺。他的整個女兒,已經徹底跟他離心了。
哪怕平時再不重視整個女兒,這一刻,他也感覺到了一種失落。
她心裡怕也是怨恨自己的吧,畢竟他只聽了一個小廝的話就那樣罵她。她性子本就高傲,被這般冤枉了,也不解釋,只會用一雙陌生的眼睛看着自己……
不,其實她有解釋的,只是他不願意聽罷了。
對這個女兒,他始終多有虧欠。
顧擎生嘆息一聲,仿若蒼老了十歲。
而被他惦記着的顧清歡已經走到了前廳。王府送禮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一個黑衣侍衛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她。
顧清歡仔細打量了他的面容,發現竟然有幾分眼熟,想來昨日應當是見過的。
她衝他點了點頭,微笑道:“勞煩你跑這一趟了,回去了告訴你家王爺,這份人情,我收下了。”
暗衛面無表情地頷首,簡短道:“王爺說,萬事有他,您不必憂心。”
想起裴寒說這句話的模樣,顧清歡忍不住勾脣一笑。雖然這些麻煩都是因他而致,但他既然想着要爲自己解決,也算是他有心了。
“替我謝謝武華王爺了。他的傷勢好些了吧?”顧清歡順口問了一句。
暗衛點了點頭:“已經無礙了。”
說着,他從懷裡摸出一個小金瓶,遞給顧清歡:“這是王爺讓我送來的,頂級金瘡藥,應當是對小姐有用的。”
顧清歡也不客氣,收下了金瘡藥,又與暗衛說了兩句話,他便回去了。
顧清歡把玩着手中的小金瓶,細細地嗅聞了瓶中的金瘡藥,暗暗點頭。果然是極品的金瘡藥,若是用上兩日,自己身上的傷就該痊癒了。
雀兒見她笑得明媚,有些好奇地問道:“小姐,這是什麼?什麼金瘡藥?你受傷了麼?”
顧清歡秀美微蹙,伸手便捂住雀兒的嘴,凌厲道:“慎言!隔牆有耳,懂了?”
雀兒生性純良,並不懂人心險惡。雖然相處起來讓人愉快,但若是再這般不知事,遲早是要給自己招禍的。
顧清歡無聲地嘆氣,見這丫頭已經羞愧地將頭低了下去,只好扯了扯嘴角,有些無奈。
“小姐,是不是雀兒又說錯話了?”雀兒小心翼翼地看了顧清歡一眼,有些怯懦道。
顧清歡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腦袋,輕聲道:“我並不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你要知道,你家小姐並不是尋常人。在這府中行走,哪怕是行錯一步,也會招致巨大的災難。你是我貼身的丫鬟,命運與我息息相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奴婢知道的。”雀兒小幅度地點頭,有些惶恐道:“小姐看重雀兒,是雀兒的福分,雀兒很惜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