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公從方纔就不知道去了何處,此刻卻一副天人之姿從叢林深處走來。他身後跟着一名暗衛,手中拎着一個揹簍。
陳公笑着從揹簍中拿出一味藥草,笑眯眯地對裴寒晃了晃:“哈哈,好小子,前些日子我遍尋這草藥不找,今日倒是在這林子中找到了,運氣好得很!”說着,還拿到顧清歡眼前轉了一圈。
裴寒見狀心頭一動,意味不明地看了顧清歡一眼,道:“清歡對藥草頗爲有興趣,陳公今日若是有空,不如指點清歡一二。”
陳公鬍子抖了抖,傲慢道:“她感興趣我便要教她了?那老夫每日要教導的人豈不是要成千上萬?”
見他還不樂意,顧清歡在心底嗤了一聲,正準備反駁拒絕,卻想到在來時想到的,爲自己尋找“師父”一事,便閉了嘴。只是那雙明亮的荻花眸往裴寒身上微微一掃,眼中情緒莫名。
裴寒只作不覺,對着陳公作了個揖,恭敬道:“教導之事自然還是要看陳公您的意思。只是,她身份特殊,陳公便是瞧在我的面子上,也勞煩能教她一二了。”
堂堂武華王爺身段放得如此之低,陳公自然不好再爲難。再加上他本就與裴寒交好,更是要給他點臉面,因而撫了撫鬍鬚,勉強道:“既然如此,那老夫便應下了。”
頓了頓,他又強調道:“只一點,你若是拜我爲師,必須在教導上完全聽從我的吩咐,不可陽奉陰違。”
“這是自然。”裴寒一口應下,見顧清歡仍毫無表示,輕推她一下:“清歡乖巧聽話,自然會悉心聽從陳公的教導。對嗎,清歡?”
顧清歡仿若沒有發現裴寒的用心,用一雙清亮的眼眸將陳公上下打量一番,目光中竟帶着些許高傲和嫌棄。
陳公被她瞧得心中惱火,正欲開口呵責。顧清歡卻朱脣輕啓,吐出一句:“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然而有一點,咱們先說好了!”
好傲氣的女娃娃!陳公被她這副傲慢的態度氣得笑了,抖着鬍子憋着氣道:“你倒是說說看,要先說好什麼?”
顧清歡脊背挺得筆直,一字一句落地有聲:“讓我跟你學習醫術可以,但是,你我二人不必以師徒相稱,我也不會拜你爲師,如何?”
好傢伙,想要學藝還不想拜師?好會佔便宜!
陳公醫術高明,心氣自然也是極高。被顧清歡一番話給刺激到了,頓時冷哼一聲:“那正好,我還不想收你這個徒弟呢!不拜師就不拜師,到時候你可別後悔!”
“我自然不會後悔。”顧清歡淡淡應了一聲,低頭又咬了一口魚,絲毫沒有理會陳公憤怒惱火的心情。
裴寒撐着額角看着顧清歡淡然地側臉。他並不覺得顧清歡是有眼不識泰山,他心裡有種隱隱地感覺。
面前這個女人的醫術,比陳公還要高明,她有足夠的資本高傲。
他輕笑一聲,覺得自己這個感覺有些莫名其妙。若是說出去,不僅陳公要氣得跳牆,就是世人也會覺得自己是瘋了。
陳公吃了兩口魚,就氣惱地扔了樹枝走了。顧清歡將魚刺攏起來,往火堆裡撥了撥。
正準備收回手的時候,樹枝的倒刺猛地戳進了她的指腹,她痛的叫了一聲,將手中的樹枝扔掉。
“怎麼了?”
裴寒皺眉看過來,見到她指尖殷紅的血滴,心猛地疼了一下:“怎麼這麼不小心?”
“沒事。”顧清歡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只是紮了一下而已。”
裴寒卻是握住她的手,低下頭含住她的指尖,溫柔地吸吮。
酥麻的感覺從指尖傳來,顧清歡顫了一下。掙扎着想要收回手,卻在望見裴寒溫柔專注地側臉時,生硬地頓住了動作。
溫柔地將血珠吮吸乾淨,見指尖再也沒有出血後,裴寒才擡起頭,放開了顧清歡。
他的耳尖有些泛紅,方纔一着急便做了這樣親密的動作,此時想起來卻是有些不妥。但他竭力表現的鎮定,若無其事道:“這樣能迅速止血,這裡畢竟是野外,若是傷口不止血怕是不妥。”
顧清歡點了點頭,收回手,垂眸看着明明滅滅的火光。
因爲在天色已晚,他們便決定在山上過夜。裴寒取出衣物給顧清歡搭起了一個棚子讓她歇息。自己則跟着暗衛一起,和衣而眠。
入睡前,生完了悶氣的陳公走到裴寒面前,繃着臉色道:“我來給你把把脈,也能穩妥些。”
裴寒知他心中不痛快,老實地伸出手臂,陳公並指搭在裴寒的脈門上,眉峰微微攏起。
裴寒觀他面色有異,問道:“可是有什麼問題?”
陳公像是發現了什麼奇怪地事情一般,摸着他的脈門細細地探了幾遍,最終“嘖”了一聲,驚奇道:“你晚上可是吃了什麼東西?竟然將筋脈中的餘毒盡數壓制住了,倒是奇了!”
“晚間只是吃了河魚,與你們並沒有什麼區別啊。”裴寒聽明白陳公話中深意,心中也是微震:“您先前說我筋脈中又有餘毒,如今這餘毒算是剋制住了?”
“沒錯。”陳公驚奇不已,先是細細解釋道:“我先前只是壓制了你大部分的毒素,筋脈中的餘毒卻是沒有任何辦法的。但是這下好了,筋脈中的餘毒也被剋制住了,你這條命算是暫時保住了!”
繼而,他又好奇地追問道:“你仔細想想,今晚除了那烤魚,可還有旁的東西入口?便是聞到了什麼奇異的味道,你也仔細想想!”
裴寒凝眉沉思。奇異的味道他並沒有聞到,但若是說還有什麼旁的東西入了口……想起那淡淡地血腥味,裴寒神色一滯,莫非是它?
陳公見狀焦急地問道:“可是想到什麼了?是什麼東西?”
“方纔他的手傷了出了血,我曾吮吸過她的傷口,吸了幾滴血珠……”裴寒有些遲疑地說道:“只是幾滴血珠罷了,應當不能解毒吧?”
陳公喜得很,大笑道:“想要驗證還不簡單,你再去多吸點血,我再爲你把把脈,到時候不就知道了!”
說着,陳公都有些不迫不及待地想要給顧清歡身上劃幾道口子,弄點鮮血過來!
裴寒拉住陳公躍躍欲試的步伐,皺眉道:“天色已晚,明日我再與她細說。這個時候,不要去驚擾了她。”
陳公興奮地勁頭稍緩,點了點頭,笑道:“我就說這女娃娃邪門的很,若是她的血真的能夠解你的毒,那你這媳婦也娶得不算虧!”
“這是什麼話?”裴寒搖搖頭,神色竟有幾分認真:“這婚事是因何而成的你又不是不知,倘若有天她當真是武華王妃,那也絕不可能是因爲她的血對我有用……”那是因爲他願意娶她才如此。
然後裴寒怔了怔,最後的話卻始終沒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