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算命先生走後,我再也沒有走出房門,爺爺挨家挨戶去要雞血,然後圍着院子,房前屋後都潑灑一點,還出了錢向隔壁屋的鄰居,借來一條黑狗。
說起黑狗,我以爲老黑跑了,爺爺告訴我,我失憶了,老黑早就死了,可是我連老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
難道,我真的活不過今晚?
夜色越來越黑,我家周圍的樹頭上,今天特別奇怪站滿了貓頭鷹,一眨不眨的盯着我們一家,它們彷彿今晚的觀衆,聚集在一起看熱鬧。
而我看向天空,烏雲密佈,一陣頭疼襲來,耳邊響起一句話。
“當月亮,變成月紅色的時候,就是你的死期。”
誰在說話?
我捂着耳朵,看着一直埋頭碎碎念念經的爺爺,而屋中的燈光下,安靜躺在火炕上的奶奶,這裡就我們三個人,沒有別人,怎麼會有這個聲音,而且那麼熟悉。
熟悉到離我很近,卻又很遠,門外下地回來的鄰居們,扛着鋤頭揹着籮筐回來,看到爺爺又在搗弄着這些玩意兒,有意無意的避開,走的遠遠的,家家屋中亮起燈,隨後沒多久就熄燈了。
爺爺也潑完最後一盆雞血,然後進屋將大門鎖上,累的氣喘吁吁,他從算命先生走後,再也沒跟我說話,好像瘋癡了一樣,重複着同樣一句話,“我的初七不能死,我的……初七不能死。”
我眼眶溼潤攙扶着爺爺進屋,剛回屋倒了一杯熱水給他喝,沒想到爺爺剛接過水杯,我們都聽到門外有人敲門。
咚咚咚
奶奶一直熟睡還打呼嚕,沒有醒過,就在這時候突然坐了起來,瞪大的眼睛,看着天花板,張着嘴巴,聲音沙啞說道,“逃不掉的,死期已到,冥王現身。”
又是……冥王。
他不是我的未婚夫嗎?
而且下海那天,是我第一次見他,那麼妖美俊逸,都不能跟潘安宋玉相提並論,怎麼能帶走我的命,小時候蛇保護過我,今天應該還會來的吧……。
我嚥了咽口水,正要去拉奶奶的手,爺爺卻拉住了我,對我搖搖頭,示意我別碰她,越是讓我別碰,我就越害怕,我真的怕失去爺爺奶奶。
奶奶對着天花板目瞪口呆一會兒,就緩緩的坐了下來,然後又繼續咕嚕咕嚕的打呼嚕。
敲門聲沒有停止,依舊是咚咚咚,循序漸進很有頻率的在敲門,爺爺坐在客廳門邊,透過門狹縫看着大門,我在他旁邊,靜靜地陪着。
爺爺連呼吸都很小心翼翼,嘴角抽搐,喘出來的氣都很輕微,我在一旁更是屏住呼吸。
死亡,對於我來說,從來沒有想過,自從我爸成了守村人瘋了以後,我都是爺爺奶奶撫養,我沒吃過母乳,都是奶奶借奶來養我,所以我惜命的很,決定要給他們老兩個養老送終。
“初七,有些話不講,爺爺怕沒機會了……小時候,你總是被村裡的娃排擠,沒有什麼朋友,你都是孤獨中長大,你也知道我和你奶奶上了歲數,能把你養大已經是盡力了。”
爺爺這時候的話,對於我來說,感覺是臨終遺言,我突然緊張起來,抓着爺爺冰冷的手,蹲在他面前,靜靜地看着他。
爺爺拍了拍我的手背,梗嚥了一會兒,繼續說道,“其實你是白蛇轉世,這樣的謠言是我和你奶奶散播的,目的就是想借白蛇的光環保護你,當年的詛咒可是詛咒我們許家世世代代,心想啊……讓人怕你總比害你要強,其實你母親纔是真正的白蛇轉世。”
“什麼!你說我媽是蛇?”
我不可思議的推開爺爺,嚇的癱坐在地,原來小時候所有的謠言,是爺爺奶奶散播的,我是蛇娃,雷峰塔倒了,裡面的白蛇跑出來了,我是那白蛇的轉世。
一切,都是騙局。
這麼多年了……我過的真的好苦,眼淚沒有忍住,大顆大顆掉下來,別的小孩有的東西,對於我來說都是一種奢侈,每天在他們眼裡,我都不是正常人,帶走攻擊性,和我站在一起的孩子,都會被抱走。
爺爺見我哭的厲害,也沒忍住,哇哇大哭,邊哭邊嚎嚎,“你以爲爺爺奶奶想嗎?當你媽有了你,我們第一次看到巨大的白蛇尾,都氣的幾天吃不下飯,你奶奶爲啥杵着柺杖走路,這都是嚇出來的病根!你媽是帶着前世記憶來的,說是報恩,其實就是孽緣。”
我媽是帶着記憶回來的,所以我每天祭拜的白蛇畫像,不是別人,而是我媽。
這個女人一直在用她的方式,默默守護着我,默默愛着我,給了我出生的痛苦,又給我活下來的希望。
這一刻,我真的好想死,因爲我不想揹負千年殺人犯的罪名,我四周查看,剪刀在哪?剪刀在哪?
我看着奶奶枕頭下,有一把明晃晃的剪刀,在下面特別的亮,我鼓足勇氣,衝上去,立馬去剪我的手腕。
只是爺爺動作更快,去搶後沒能讓我的口子劃的深,爺爺受傷了,我也受傷了。
血滴答滴答往下流,一段記憶躥入我奶奶,我在冥界幻境中看到了我爸,我爸告訴我,我出生的那天他跪在雷峰塔下,看到了特別美的女人。
當時我爸的一言一行,都帶着暖暖的愛意,原來雷峰塔裡的那個女人就是我媽,我爸是對我笑,爲他瘋。
就在這時候,嘣一聲!
我家大門好像被什麼東西猛烈的撞擊,倒了,而空氣中傳來一股低沉雄渾有力的聲音,“冥王駕到,生人迴避!”
爺爺見狀一把推開我,指着米缸,對我怒吼說道,“快跑!無論發生什麼都別回頭,記住!要活着。”
嘶嘶嘶
嘶嘶嘶
蛇吐杏子的聲音,讓我後怕,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可是爺爺看我呆呆站在那裡,啪一耳光打過來,我才清醒照做。
推開米缸,推開木板發現是一個地窖,啥時候挖的?怎麼會有熟悉的感覺。
爺爺從我後背一腳踢了下去,將木板蓋上,米缸好像蓋在上面,我怎麼踮着腳尖,都推不開門。
門外的黑狗汪汪汪叫着,又嗷嗷痛苦的,最後沒氣了,我嚇的捂住嘴,害怕的不敢出聲。
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