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世翀一進來,專注看電視的小翠就猛地擡起頭來看着他,不過廖天驕他們誰都沒發現。
“你怎麼了,jsking?”看到姜世翀的樣子,廖天驕有點着急。姜世翀現在神情緊張,臉容疲倦,顯然一直處於一種高壓狀態。
佘七幺制止了姜世翀開口說:“到屋裡說。”然後率先走進他下了結界的臥室之中。
姜世翀跟着佘七幺走進去,廖天驕是最後一個,進屋以後他才突然想起來現在佘七幺的牀上可是放着兩套枕頭呢,這麼一想頓時尷尬起來,不過姜世翀顯然根本沒有餘暇去觀察這種細節。一進屋子,他就像是終於鬆了口氣一般,一屁股坐在了或者該說倒在了地上。
“j……”廖天驕傻眼了,姜世翀就這麼靠着一旁的紅木花架,閉着眼睛,彷彿睡着了一般。他看了佘七幺一眼,佘七幺衝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先說話。這樣一直過了差不多有二十來分鐘,姜世翀纔像是緩過氣來了,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抱歉。”他說,就連嗓子都是沙啞的,“我是逼於無奈纔來找你們,從我踏進這個家門開始,我恐怕已經給你們帶來了麻煩。”
廖天驕和佘七幺對視了一眼,彼此都很難想象姜世翀這樣一個厲害的人物會有像今天這般落魄的時候,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是……
“你遇到馮衢了?”佘七幺着急地問,自從肖家村事件結束以來,佘七幺一直過着看似平靜的生活,但他心裡根本沒放下過這件事,他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思考和排布,而且他相信經歷那場大戰,馮衢等人也需要一定的時間來休整,難道他們這麼快就恢復了?
“不,不是馮衢。”姜世翀卻搖頭。
“不是馮衢?”這下廖天驕和佘七幺就更吃驚了,如果不是次妖神馮衢在追擊姜世翀,那麼他到底又是遇到了什麼厲害的人物才弄得如此狼狽?
姜世翀簡單地說:“我在追查一個案子,但我現在被捲入了一種十分奇怪的狀況之中。”
姜世翀將他所遇到的事情言簡意賅地說明了一下。
一個星期前,也就是幾人剛剛從肖家村回來的當天下午,確切地說是1月14日下午12點43分,姜世翀接到派出所領導的電話,奉命前往本市高鐵站接一名前來求助的z市民警宋一傑。宋一傑孤身一人攜帶某件案子的重要證物來到本地,姜世翀在車站順利地接到了宋一傑,並開車送他回警局,本以爲這事萬無一失,誰知途中,在高速路休息站裡,姜世翀弄丟了宋一傑。
“宋一傑在的時候,整個休息站裡空無一人,宋一傑消失了以後,休息站裡就恢復了正常。”姜世翀說,顯然看出佘七幺和廖天驕想要說的下文,“不是鬼打牆,也很難說是……結界。”他掙扎了一下,糾正道,“又或者是對方高明到我沒法察覺他佈下結界的痕跡和線索,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宋一傑當時和其他人處在不同的空間中,或許現在也還在。”
佘七幺說:“接着說下去。”
姜世翀說:“我在休息站找了宋一傑三個小時,想盡了一切辦法都沒查到有關他的任何行蹤,於是不得不打電話向領導說明情況。”他說到這裡頓了頓,然後道,“奇怪的是,不久前纔給我打電話讓我親自去接宋一傑回來的王所竟然不記得自己曾經下達過這樣的命令。”
“咦?”廖天驕和佘七幺均是一愣。
“不記得?”
“對,完全不記得。我確認過來電記錄,王所撥過來的號碼清清楚楚地列在上面,但他說沒有。”
廖天驕問:“會不會是有什麼人用技術手段篡改了號碼,冒充你們領導打過來?”
佘七幺說:“這從理論上來說是可操作的,但是從邏輯上來講卻說不通,對方爲什麼要冒充小姜所長的電話打電話給他?如果對方的目標是宋一傑,直接找上門去就可以了,根本不用再兜小姜這一個圈。”
廖天驕點點頭:“嗯,你說得對。”
姜世翀說:“事情沒有到此爲止。”他將一直抓在手裡的那隻揹包放到地上,往前推了推,“這個揹包就是宋一傑帶過來的那個,他人雖然消失了,揹包卻還在,這一個星期來都是我在管這個包。”
“包裡有什麼?”
姜世翀“唰”地打開拉鍊,將裡面的東西小心翼翼地全拿了出來。說全拿了出來,其實裡面的東西本就不多,一個手機、一個皮甲、一張警官證、一串鑰匙,還有一個不起眼的黑色抽繩小包,廖天驕覺得那個小包似乎有些眼熟。
“前幾樣應該都是宋一傑的私人物品,只有最後這個纔是他千辛萬苦送過來的物證。”
應該?廖天驕覺得姜世翀這個詞用得有點微妙。
姜世翀已經熟練地打開那個抽繩絨布包,顯然這一星期來他已經無數次地做過這件事,但也正是這個動作說明了他到現在都對這個小包裡的東西毫無頭緒。
“看吧。”姜世翀將小包包口撐開,讓佘七幺他們看裡面的東西。
“這是……”
“骨頭!”廖天驕驚呼。黑色的絨布包裡面裝着一些不規則的碎裂骨片,彷彿是擊碎了什麼人的屍骨後掉下來的。
“是的,骨頭。”
佘七幺說:“等等,你拿近點我看看。”
姜世翀將那個小包遞了上去,佘七幺仔仔細細看了一陣後,不太肯定道:“這似乎是妖類的骨頭。”
姜世翀面色一變道:“當真?”
佘七幺的手向空中一伸,忽而就多了一副手套在手上。他小心翼翼地取了一片較大的骨片湊到眼前看了看,隨後又放到鼻端聞了聞,閉上眼睛似乎是感覺了一下,最後下結論道:“八九不離十,是妖骨。”
姜世翀皺起眉頭:“那這事情就更復雜了。”
廖天驕問:“宋一傑辦的那件案子是什麼情況?”
姜世翀說:“不知道。”
“不知道?”
“對,完全不知道。”姜世翀說,“我不知道怎麼解釋這件事情,宋一傑失蹤以後,先是王所否認曾經下達過這個命令,接着是……”他頓了頓,就像是吸了一口氣那樣(雖然他並不需要),鼻翼微微一動,然後才道,“接着是宋一傑工作過的地方否認有他這麼一個人,有派他求助這麼一件事。”
“什麼?”廖天驕皺着眉頭思考說,“這聽起來真像警匪片裡幹掉臥底時纔有的情況。”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就連這個人活着時候的痕跡都被人爲抹去。
“你看,你們王所否認下過那個命令或許也是被人抓住了把柄威脅了呢?”
佘七幺說:“你想多了。”
姜世翀打斷他:“我還真的希望是人爲的,因爲那至少還有頭緒可循,可是情況比這更糟糕。”他說着,忽然拿起宋一傑的那本警官證打開。
“咦?”當看清證件內容的時候,廖天驕和佘七幺都愣住了,因爲打開的那本警官證雖然看起來已使用一段時間,但是其中並沒有使用人的名字、相片,甚至連警號都消失了,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一本“全新”的警員證,那種新與舊的融合簡直古怪異常。
“正如你們所看到的那樣,警官證裡的內容全消失了。至此,我終於發覺了不對勁,於是我回到所裡,運用權限上內網,調了全國人口戶籍檔案,結果是,零,而這些銀行卡也全部都成了廢卡,至於鑰匙,更是無處可尋。”姜世翀說,“宋一傑消失了,徹徹底底地消失了,無論從哪種意義上。”
難怪姜世翀剛剛用了“應該”兩個字,因爲他無法確認。
廖天驕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可置信,他說:“這不現實啊,一個人生活在世界上幾十年,總會有蛛絲馬跡留下,他的父母呢,親戚呢,朋友和女朋友呢?辦了會員卡的餐館、俱樂部、健身房呢?”
姜世翀說:“這就是我這一星期來在做的事情,我努力追溯宋一傑在這個人界留下的任何可能有的痕跡,但我沒有得到任何線索,沒有任何一個人記得宋一傑的存在。”
佘七幺說:“你肯定?”
“我肯定。”
屋裡一片沉默。
過了半晌,廖天驕轉而問佘七幺說:“你們妖神裡有沒有什麼人是擅長消除記憶的?宋一傑的人爲消失可能只是因爲接觸過他的人都被抹去了記憶而已。”
“不是抹除記憶那麼簡單。”姜世翀說,“因爲不只是宋一傑而已,發生了狀況的還有我。”
“你?”得到姜世翀的確認,廖天驕真心吃驚了。
姜世翀說:“這一個星期來,我有兩次忽然進入了宋一傑消失前的那種狀態之中,一次是在警局,還有一次是在家附近的菜場……”
廖天驕突然有點想問姜世翀你平時都吃什麼,怎麼還買菜,不過還是按捺下了好奇問:“你是指周圍空無一人的那種狀態?”
“對。第一次只持續了1分鐘,第二次則持續了15分鐘,而且我感到我身邊明顯產生了異動,比如前天,派出所裡與我關係還不錯的一個同事突然間忘了我的名字,另一個同事則以爲我是誤闖進來的外部人員,要趕我出警局。”
佘七幺和廖天驕面面相覷,這是身份被抹除了?廖天驕回憶起自己剛剛開門的一瞬間,姜世翀明明就站在門外,但是有那麼短短的一會,他竟然覺得門外空無一人。廖天驕心裡一頓,如果剛剛他的感覺不是錯誤的,那就代表着姜世翀其實已經第三次進入了那個無人空間,只是這一次出來得比較快,但這也代表着或許下一次馬上就會來到。誰也說不好,下一次是15分鐘、30分鐘、一小時還是更久。
“現在你身邊的狀況是?”
“所裡很多人已經不記得我了,但我的戶籍檔案和資料暫時還在。”姜世翀說,“我本來想自己處理這件事情的,但現在看來是不行了,所以只能麻煩你們。”
佘七幺說:“你是我們的朋友,遇到事情,我們誰也不會袖手旁觀,你不用內疚。”
廖天驕對佘七幺的爽快乾脆有點吃驚,本以爲他還會傲嬌一下,不過想想肖家村出生入死是幾人一起捱過來的,加上佘七幺的竹馬鳳皮皮又重傷了姜世翀,想必他是覺得自己對姜世翀有所虧欠吧。
“小翠認識那個包包。”
清脆的聲音響起,幾人同時擡頭,發現小翠不知什麼時候飄到了門口,不過還沒進來。姜世翀這才注意到小翠的存在,這對以前的他來說是不可想象的,這也足以證明他這次是真的亂了陣腳了。
“這位是……”姜世翀迅速回憶了一下,突然看向廖天驕,“是你讓我找的那個失蹤女子?”
小翠歪着頭問:“失蹤是什麼?”自從她的腦袋不會掉下來以後,她就特別偏愛這個動作。
姜世翀上下打量着小翠,廖天驕正想跟他說小翠不是個人,姜世翀已經壓低聲音問道:“這、這是你前女友?”
廖天驕一愣,馬上去看佘七幺,佘七幺倒沒生氣,只是鼻子裡哼了一聲說:“不是,佘爺知道噝。”
廖天驕鬆了一口氣,跟着卻覺得這句話不太對啊。他記得佘七幺好像認識趙嘉悅,然後他又知道小翠不是他前女友……廖天驕越琢磨越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事啊。
佘七幺咳嗽一聲說:“說正事,你進來。”他朝小翠招招手,小翠就飄了進來。儘管已經具備了人類的體徵,但小翠走路還是喜歡用飄的,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那樣子看起來反正嚇死三、四個路人不是很難。
佘七幺問:“你剛剛說你認識這個包?”
小翠忙點頭:“認識,跟快遞送來的包包一樣。”
“啊!”廖天驕終於在這一刻反應過來,難怪他會覺得那個包眼熟。一星期前,他收到了一份寄自z市的快遞,快遞中有一個紅色絨布包,裡頭裝着一隻壞了的老懷錶。雖然疑心小翠有了人類體徵和這隻突然出現的老懷錶有關,但由於整件事他和佘七幺都毫無頭緒,而肖家村事件的後續又有許多更重要的事情等待他們做,所以誰也沒再顧上去窮究那隻懷錶的來源,現在回想起來,那個紅色絨布包和眼前這個黑色的絨布包何其相似!
廖天驕飛快地衝到隔壁房間(因爲覺得老懷錶可能對小翠好,所以那個表被放在了小翠房裡),打開一個抽屜,取出了那個糖果盒子,並拿出了裡頭的紅布包。
“就這個。”
姜世翀接過來,將兩隻絨布包對比着看了一陣子,點點頭:“是同源。”如果這兩個布包都是工廠生產的,那就很難追究,幸運的是,這兩個包都是手工製作的。
姜世翀問:“這是從哪裡由誰寄給你的?”
佘七幺代替廖天驕回答道:“z市時隱區鐘錶鎮7號,發件人的名字是‘老何鐘錶’,但是這個人也好,這個表也好,我和廖天驕都不認識。”
“老何鐘錶?”姜世翀突然跳起來,“快開電腦上網!”
廖天驕一愣才反應過來,好在佘七幺剛剛爲了diy面膜本來就開着電腦,所以解除了屏保後,直接就可以使用。
姜世翀說:“搜索z市、時隱區、空屋。”
廖天驕依言鍵入,搜索結果有58個,但都是些不相關的內容。姜世翀想了想說:“把空屋換成鬼屋。”
這次,第一條跳出來的搜索結果就是他們想要的。
“快打開這個!”姜世翀着急道。
廖天驕迅速點開了鏈接,那是一個地區綜合論壇的子論壇,帖子的標題是“818本區出現的神秘鬼屋”,下面放着的是一張照片,煙雨濛濛之中,一棟不太起眼的屋子靜靜地佇立着,嚴實的門板阻隔了所有外人探究的目光。
“原來是這起案子。”姜世翀感慨道。
廖天驕和佘七幺都看向他:“是什麼案子?”
“殺人案。”姜世翀說,“我也是在查宋一傑的時候偶然看到的,這棟屋子據說空置已久,但是本月初有人發現屋裡有古怪響動,報警後,警方發現屋裡有人在此遇害,但是被害人屍體、犯案工具都沒找到。”
“空置許久的屋子?”佘七幺蹙起眉頭,“一棟空置許久的屋子裡怎麼會有人在月初發快遞給傻媳婦,除非……”
“除非不是空置,那屋子的主人可能是另一個失蹤的宋一傑。”廖天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