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起來,那張紙是昨天晚上自己從歡派帶出來的,上面原本有自己用外星語寫的文字。
可是剛纔扔掉前瞥了一眼,上面是空白一片。
自己的記性不會出錯,眼睛也沒看錯,紙更是普普通通——唯一可能出現變故的,就是阿斯嘉語文字了。
劉牧星快步走回去,準備尋回那張紙,好好研究一番。
事關屠龍之技的應用,由不得他不上心。
垃圾箱裡的氣味不刺鼻,但絕對不好聞。劉牧星強忍着不適仔細尋找。
奇怪,自己剛剛扔進去的,沒有別人扔垃圾覆蓋,紙團應該在面兒上,很好找纔對。
可是這方寸之地,劉牧星遍尋不到小紙團。
老天不負苦心人,終於,劉牧星發現了線索——垃圾桶內側邊緣,有一個廢棄的易拉罐,那裡面貌似有個紙團樣的東西。
劉牧星大喜,顧不得埋汰,伸手準備將易拉罐從垃圾桶裡取了出來。
馬上就要得手之際,冷不防一根長長的夾子從旁邊伸進垃圾桶,跟劉牧星的同時抓住易拉罐。
與時同時,劉牧星感到一個強大的氣場在身邊綻放。
“小夥子,你是新來的吧,知不知道這裡的規矩?”
劉牧星轉過頭,看見滿臉皺紋、滿頭白髮的老太太,左手提着布袋,右手手持長夾子,正在跟他對峙,“松山街是我的地盤兒,兩側所有的垃圾桶,都是我承包的。”
地盤兒、承包?這兩個詞並不新鮮,可是用在垃圾桶上,還是劉牧星首次聽說。
看着劉牧星詫異的樣子,老太太很耐心地解釋,“就是說,這一帶所有垃圾桶裡的垃圾,只能由我來翻揀,別人不許動手。”
雖然劉牧星非常質疑垃圾桶承包的合法性與合理性,但他不想爲了此事與滿頭白髮的老太太理論,於是耐心解釋道:“大娘,我剛纔不小心扔了個紙團,現在想把它找回來,紙團就在這個易拉罐裡。”
老太太看了劉牧星兩眼,然後鬆開長夾子,“你說的應該是實話,我相信你。”
差點被人當作拾荒者,劉牧星有些哭笑不得,他把易拉罐拿到眼前,往裡面看去。
果然,在罐底有一個紙團,正是他剛纔扔進垃圾桶裡的那個,沒想到在機緣巧合之下,它竟然落進易拉罐裡。
劉牧星倒置易拉罐,想要把紙團倒出來,可是倒了好幾下,也不知是怎地,紙團竟然卡在拉環口那兒不出來。
老太太見狀,大方地擺擺手,“小夥子,你把易拉罐拿回家,拿剪子剪開不就得了。”
這時候,劉牧星伸出另一隻手,直接將紙團摳了出來,因爲心情不錯,他故意說笑道:“大娘,這個垃圾桶是你承包的,我可不敢隨便拿你的東西。”
“嗨,我原來以爲你是外地來的同行,故意那麼說的。”
老太太的話讓劉牧星很受傷,因爲給七七攢錢,他從來不買名牌,可是就算穿地攤貨,也算乾淨整齊,怎麼也不像撿破爛兒的呀。
老太太人老成精,一眼就看出來劉牧星在想什麼,繼續解釋道:“小夥子,你別以爲穿得整齊就不會撿垃圾,我上次碰到兩個外地人,穿得比你還好,結果把整條街上的垃圾桶全都翻遍了。”
她停了片刻,又道:“我不是不讓別人撿破爛兒,垃圾桶上又沒寫我的名。只是有些同行素質太差,爲了撿值錢的東西,把垃圾桶裡的垃圾都翻騰到外面,也不給收拾進去。這樣既影響市容,又害得環衛工多幹活,太不像話。”
此時,劉牧星重新將紙團展開,沒錯,上面果然空無一字。
他重新將紙條收好,準備拿回家仔細研究。
聽到老太太這樣說話,劉牧星暗暗點頭,心想這還差不多,如果真的有人想把公共財產據爲己有,雖然是垃圾,那也令人不齒。
“大娘,你今年多大歲數了,怎麼還出來拾荒?”劉牧星隨口問道。
“我呀,今年六十七了。”
聽到這個答案,劉牧星明顯一愣,不是因爲歲數大,而是太小——劉牧星見過很多六七十歲的人,他們的頭髮頂多算是花白,沒人像撿荒老太太這樣白成一堆雪的。
老太太又看出劉牧星的心思,嘿嘿笑道:“看我頭髮很驚訝是不是?我故意染的。以前跟同行年齡相差不大,不管動手動嘴都會吃虧。自從染了白頭髮,他們都以爲我**十歲,再沒人敢碰我啦。”
劉牧星頓時無語,沒想到撿個破爛兒套路也這麼深。
他向老太太告別,準備坐公交回家,沒想到老太太收起易拉罐後,正好跟他同路。
兩人又嘮了幾句,當劉牧星問起老太太的家人時,她的臉色暗淡下來。
老太太告訴劉牧星,她的兒子兒媳因爲車禍去世,只留下一個孫女跟她相依爲命。
肇事司機是某個保險公司的高管,同爲女人,卻沒有半點同情心,欺負她們祖孫倆勢單力薄,故意當老賴,法院判決生效的賠償拖着不給。
當老太太說要到法院去告她時,肇事司機毫不在意地撇嘴道:“告吧,反正我判幾年,最起碼這點錢,我也不用還了。”
目前國家對於老賴也沒有什麼好辦法,這件事就這麼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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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祖孫倆只靠老太太的低保生活。在平時,老太太就出來撿些破爛兒,雖然賺得不多,但總能改善一下兩個人的生活。
聽了老太太的話,劉牧星也感到那個肇事司機太可恨,不過連法院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他更是毫無辦法。
也只能安慰老太太:此事終有一天會解決的。
在路口,劉牧星跟老太太道別。他要坐公交回家,而老太太則要到馬路對面另一塊“承包地點”去看看。
沒過多長時間,劉牧星忽然發現馬路斜對面圍了不少人,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卻透過人羣的縫隙,看到了黑色地面上的“殘雪”。
劉牧星心裡咯噔一下,他馬上猜到,那是撿荒老太太的白髮。
此時公交車已經到站,不過劉牧星猶豫片刻,並沒有上車,而是繞過公交車尾部來到馬路對面。
果然,撿荒老太太仰面躺在垃圾桶旁邊,手邊的蛇皮袋子跌落在地上,裡面的紙殼、塑料瓶散落出來。
而圍觀衆人個個面色嚴肅,就像聯合國代表正在商討事關人類命運的重大問題。劉牧星很清楚,無怪圍觀衆嚴陣以待,因爲他們面對的困擾國人十幾年的重大社會問題——
摔倒的老人,到底,該不該,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