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李聞天和趙一絕,鬥萬花劍,支撐了十餘合,亦鬧的險象環生。
只見那青衫人手中長劍,泛起重重劍花,攻勢愈來愈是強猛,兩個人兩把手叉子,一把匕首,被那重起的劍氣,圈入中間。
突聞那青衫人喝道:“着。”一劍刺中了李聞天的右臂,衣袖破裂,肌膚開綻,鮮血淋漓而下。
李聞天五指一鬆,匕首跌落實地。
趙一絕兩把手叉子,同時遞出,分左右刺了過去。
青衫人冷笑一聲,長劍疾起,一聲金鐵交鳴,封開手叉子,劍等一側,直點咽喉。
青衫人冷笑一聲,陡然欺身而進,長劍左右搖顫,幻出兩朵劍花,封開了趙一絕的手叉子,長劍一探,森森寒芒,抵在趙一絕的咽的喉之上。道:“放下兵刃。”
趙一絕一閉眼,道:“老子認輸了,你有種就給我一個痛快。”
青衫人劍芒微顫,在趙一絕的咽喉上,劃了一道血口子,道:“一個人只能死一次,不管你怕不怕死,死了就難再復生。”
但聞噹的一聲,張嵐手中的匕首,也被羅平右手輪逼落在地上,左手輪迫進,逼在張嵐的前胸上,道:“閣下可是想嘗試一下日月雙輪下的死亡滋味。”
只聽一個沉重的聲音喝道:“不要傷害他們。”
羅平和青衫人,同時應了一聲,伸手點了趙一絕和張嵐的穴道而退。
趙一絕睜眼看去,只見兩個紗燈高舉,一個身後紫袍,胸垂長髯,氣度威重的人,站在五六尺外,心中暗道:這人氣度不凡,一派官威,大約是平遼王了。心念轉動之間,耳際間已響起了張嵐的聲音,道:“小人京畿提督府總捕快張嵐,見過王爺。”
紫袍人拂髯一笑,道:“常聽你們提督大人誇獎你,說你是很能幹的人。”
張嵐道:“小人慚愧的很。”
紫袍人重重的咳了一聲,道:“張嵐,這兩位,可也是提督府中的捕快嗎?”
張嵐道:“他們是我的朋友,應我之邀,爲我助拳,任何事都和他們無關,王爺如能放了他……”
紫袍人擺擺手,道:“咱們談好了,連你也要釋放。”一面舉步向室中行去。
青衫人用長劍逼住李聞天,左手伸出,也點了李聞天的兩處穴道,纔跟着紫袍人,行了房中,兩個執燈僕從,搶先推開了廳門,引導那紫袍人,在書案後面一張太師椅上坐下。
左面一張木椅上,坐着那位料科狀元,右首坐首一位頭戴黑色方巾,身着黑色長衫留着長探的中年人。
驟然看去,那中年人的黑色長衫,很像一件道袍,因爲,除了夜行衣着之外,很少人穿着黑色的長衫,那長衫中年,不但衣帽全黑,而且連靴子也是黑的。他穿着一身黑衣,卻偏生着一身細皮白肉,燈光下看去,白的有些出奇,一張臉雪也似的白,一雙手像晶瑩的白玉,白不泛紅,給人一種清冷的感受,除了露在外面的頭臉和雙手之外,全身都隱藏在一片黑色之中,他的衣着是那樣簡單,但因顯明黑白的對映,自成一種奇詭的氣勢形態,也使人一見之下,鮮明難忘。
黑衣人舉起白玉般的右手,微微一揮,道:“解開他們三人的穴道。”
擅用萬花劍法的青衫人,和名震綠林的羅平,對那黑衣人似是十分敬畏,恭恭敬敬的一欠身,解開了張嵐等三人穴道。
高居首位的平遼王,輕輕咳了一聲,道:“看座。”
兩個僕從應聲搬過三張木椅,放在張嵐身後。
趙一絕伸手抹抹勁間的鮮血,笑道:“坐啊!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當先坐下。
李聞天隨着坐下,張嵐卻一抱拳,道:“王爺有何吩咐?”
平遼王未立時回答張嵐的問話,卻回目望望那黑衣人。
黑衣人揮揮手,笑道:“你們都退出去。”
羅平和青衫人,當先退出書房,兩個僕從也跟着退去,書房中只餘下了平遼玉、黑衣人和那位新科狀元。
只聽平遼王道:“張嵐,你心中定然有很多疑問,不過,目下時間寶貴,寸陰如金,咱們先談談重要的事。”
張嵐心中已有點明白,口中說道:“王爺請說。”
紫袍人淡然一笑,道:“第一件事是你現在是否能夠確定我是平遼王。”
這問題,問的是大意外,張嵐怔了一怔,道:“在下見過王爺,不過王爺不識得卑職罷了。”
紫袍人笑一笑,道:“那很好,你既能確定我是平遼王,當知本座在朝中的權勢如何了。”
張嵐道:“王爺位極人臣,平遼功高,極爲當今寵愛。”
紫袍人笑道:“看起來,你對這些瞭解的很清楚,你如想求前程,跟着本座,比一個小小的京畿提督,總該有出息一些,是嗎?”
張嵐道:“這個,這個……”
紫袍人接道:“你如願意追隨本座,後天早,我就保你一本,升你個都統乾乾,獨當一面,統率千騎,比你這京畿提督府的總捕快,應該是神氣多了。”
張嵐道:“王爺的意思是……”
紫袍人接道:“跟着我做事,你在京裡混了這麼久,總該聽懂本座言中之意了。”
張嵐道:“王爺可是要小人放棄追查新科狀元的事?”
紫袍人道:“不但要你放棄追查新科狀元的事,而且還要你投入本座麾下。”
坐在右側的黑衣人,輕粒地咳了一聲,道:“你們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條是死,一條是降……”
黑衣人冷然一笑,道:“降服王爺,必出至誠,不能有一點懷疑之心。”
趙一絕道:“大丈夫一諾千金,說了就算,如是我等真的降了閣下,自然不會再有二心,但問題在我們願不願降。”
黑衣人道:“如是你不願降,在下決不相勸,其實,像三位這等身手,降與不降,都屬無關緊要,如不是王爺心存好生之德,區區根本就不會和三位浪費脣舌。”
張嵐輕輕咳了一聲,道:“現在,我們還未答應降服,朋友先談降服之後的事,未免操之過急了。”
黑衣人望望那紫袍人,一欠身,道:“這三人桀騖不馴,王爺不用爲他們多勞心神,交給庇下處置就是。”
紫袍人點頭一笑道:“好!除非他們冥頑不化,最好替他們留條生路。”
黑衣人道:“這個在下明白。”
紫袍人站起身子,舉步向外行去。”
張嵐暗暗付道:如若平遼王離開此地,我們又將減少幾分生存的機會。
那黑衣人似是已從浮動不定的神色上,瞧出了張嵐的用心,冷笑一聲,道:“張總捕,接區區一掌試試如何?”
張嵐一擡頭,突覺一股暗勁,直通過來,不禁心頭大震,還未來得及運氣拒擋,那力道已衝上前胸。
但聞砰的一聲,張嵐連人帶椅子,被那股暗勁撞得翻倒地上。
李聞天、趙一絕霍然站起身子,右手一探,疾向那紫袍人抓去。
但見人影一閃,勁風拂面,那黑衣人疾躍而到,兩隻白玉般的手掌,左右分出,快速絕論的扣住了趙一絕和李聞天的右腕。
黑衣人的動作,快如閃電流星,李聞天和趙一絕還未看清楚那黑衣人的來勢,兩人的腕穴已被扣住。
紫袍人回首一笑,搖搖頭,道:“諸位這等浮躁,如何能當得大任。”舉步行出書房。
張嵐由地下挺身而起,那紫袍人已出室而去。
黑衣人放開了李聞天和趙一絕的腕脈,冷冷說道:“諸位如若再向前行進一步,就不要怪在下心狠手辣。”
其實,張嵐、李聞天等,都已心中明白,這黑衣人的武功,高過三人甚多,他如是認真的出手,很輕易的可取三人之命。
張嵐彈彈身上的灰塵,道:“以朋友的武功,殺我們並非難事,遲遲不肯下手,想來是心中有所顧慮了。”
黑衣人淡然一笑,道:“張總捕,你不用巧言施詐,對閣下這幾日的行動,我們一直是十分清楚,你到平遼王府中來,不但貴上不知,就是你那位助手於得旺,也不知你到了平遼王的府中。”
張嵐怔了一證,道:“這麼說來,諸位是有意的繡我等進入平遼王府了。”
趙一絕道:“素喜班的小婊子,替諸位牽馬拉線,把我們送入了虎口,老子能活着出去,非燒了素喜班不可。”
黑衣人嗯了一聲,道:“趙一絕,你不用發狠,能不能生離平遼王府,還要看諸位決定。”目光轉到李聞天的身上,接道:“李總鏢頭,你開設鏢局子,更是不能和江湖中人結怨,不是區區誇口,閣下那家鏢局子,如是還想開下去,最好和在下訂交。”
李聞天道:“閣下的意思是……”
黑衣人笑一笑,接道:“在下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三位都是老江湖了,在下的話,應該不難懂。”
張嵐皺皺眉頭,道:“事情已經擺明了,閣下也不用躲躲藏藏,有什麼話痛痛快快的說出來。”
黑衣人點點頭,道:“那很好,咱們坦坦白白的說個明白,也是辦法。”
張嵐道:“我們洗耳恭聽。”
黑衣人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打開瓶塞,倒出來三粒白色的丹丸,道:“這是三粒毒藥,眼下去立可致命。”
趙一絕望着那三粒白色的丹丸,道:“三粒致命的丹藥,可是想逼我們服毒而死?”
黑衣人微微一笑,道:“不論三位是何等模樣的英雄人物,也不管三位有些什麼打算,但目下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降,一條是死。”
兩道冷森的目光,由三人臉上掠過,接道:“區區不願下手,殺死諸位,諸位如是決定要死,自己服下藥丸,即可如願以償。區區告退,諸位也好商量一下。”望了對面坐的新科狀元一眼,又道:“咱們走吧!”
青衣人站起身子,當先向外行去,黑衣人亦隨身而起,斷後保護。
張嵐等三人,都知曉這黑衣人武功高出自己太多,就算三人一齊出手,亦是全無勝算,三人想法如一,所以都坐着未動,目睹那黑衣人行出書房。
黑衣人行到門口時,突然停下腳步,回頭說道:“諸位如是決心尋死,就自己服藥,如是不想死,那就請在房中等候一陣,一頓飯工夫之後,區區再來聽候迴音。”輕輕咳了一聲,接道:“不過,諸位千萬不要存逃走之心,那將使體嚐到生不生、死不死的痛苦滋味了。”也不待三人答話,轉身自去。
張嵐嘆了口氣,道:“兩位受此無妄之災,兄弟極感慚愧。”
李聞天道:“事已至此,張兄也不用作這等無謂的客套了,目下要緊的是咱們要設法逃離此地。”
趙一絕道:“逃得走嗎?”
李聞天道:“機會雖然不大,但咱們也不能坐以待斃啊!”
趙一絕道:“自然是不能袖手等他們來殺,也不能服下藥丸自絕,要死咱們就死它一個轟轟烈烈。”
張嵐道:“趙兄豪壯得很,說說看咱們要如何一個死法?”
趙一絕道:“我這是上匪法子,要是平常日子,你張兄聽到了,只怕要請兄弟到提督府中走走。”
張嵐苦笑一下道:“趙兄,此時何時,你還有心情說笑,什麼法子,快說出來,咱們研究研究。”
趙一絕笑道:“咱們先放把火,燒了他這座書房,然後,合力向外衝,戰死此地,也比吞服這這些……”
張嵐皺皺盾頭,道:“這個,這個……”
趙一絕哈哈一笑,接道:“我知道,老趙的法子你張兄絕對不會贊成。”
張嵐道:“不是兄弟不贊成……”
趙一絕快步行近木案,接道:“張兄既然贊成,咱們就立刻動手。”伸手抓住臺上的火燭。
張嵐急急叫道:“慢來,慢來。”
趙一絕放下手中的火燭,笑道,“又怎麼啦?”
張嵐低聲說道:“兄弟在公門中幹了幾十年,就經驗而論,平遼王似是犯不着賭這一寶,所以到此刻爲止,兄弟還是覺着他們不敢殺咱們。”
趙一絕道:“我老趙的看法,和你有些不同,就算平遼王沒有殺咱們的用心,但情勢已逼得他非殺咱們不可,唉!咱們武功不如人,就算被人殺了,那也不算什麼。老趙最不服氣的,就是小素喜那個丫頭,咱們三個人加起來一百多歲,竟然上了那個十幾歲黃毛丫頭的當。”
一直很少說話的李聞天,突然開口說道:“其實那丫頭一直帶咱們找到平遼王府中來,顯然有些可疑,只可惜咱們沒有留心罷了。”
趙一如道:“進入平遼王府中,一點阻礙沒有,也是一件很可疑的事,老趙被鬼迷了心竅,竟然想不到這件事,一直被她送到牢籠中來。”
張嵐低聲說道:“怎麼,趙兄又改變了主意?”
“事已至此,咱們如若能生離此地,再找那丫頭算帳不遲。”
趙一絕道:“臭丫頭不但把咱們送入牢籠之中,而且還騙去了我的墨玉、銅鏡。”
突然轉頭望着李聞天,一拍桌子,接道:“李兄!”
李聞天怔了一怔,道:“什麼事?”
趙一絕道:“這個當咱們從高半仙那裡算起,要不是到他那裡卜一卦,咱們也不會到素喜班去,這一路下來,咱們都在人家的圈套之中。”
張嵐道:“不錯,那高半仙也確然有些問想。”輕輕咳了一聲,接道:“趙兄,目下只要咱們能夠想個法子,把消息傳出去,平遼王就不敢對咱們施下毒手。”
李聞天搖搖頭,道:“兩位不用多費心機,平遼王府防守十分森嚴,咱們生離此地的機會不大。”
趙一絕道:“既然死定了,燒了他這書房,也可稍出一口鳥氣。”
李聞天道:“這座書房,全用青磚砌成,你縱然要燒,也引不起大火,就算他們任咱們放火去燒,也不過燒去一些室中的存書。”
趙一絕四下打量了一眼,道:“李兄話是說的不錯,但不知李兄有何高見?”
李聞天播搖頭,道:“脫身之策麼,兄弟還未想到,而且,照兄弟的看法,對方決不會輕易的放走咱們,如是咱們不降服,自然是死定了。”
趙一絕啊了一聲,道:“李兄可是很怕死?”
李聞天搖搖頭,道:“不是兄弟怕死,而是我感覺到今夜中所見的事有些奇怪。”
張嵐和趙一絕,似乎是都被他用的奇怪二字吸引,同時轉過臉去,望着李聞天,問:
“奇怪什麼?”
李聞天低聲說道:“平遼王不但權重位高,極得當今寵愛,而且和當今皇上,還是叔侄至親,除非他想造反,怎會作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張嵐點點頭,道:“李兄這麼一提,兄弟也想起來一件事了,不久之前,敝上和在下談過平遼王,還說他是國之棟樑,當年率軍北征,十二年未返京畿,一口氣削平北遼諸夷,是一個大大的忠臣,但咱們又明明在平遼王的府中,難道還會是假的不成?”
李聞天道:“兩位之中,那一位見過平遼王?”
趙一絕道:“老趙雖然在京裡混了幾十年,但我見過的官員,算是以張兄最大。”
張嵐苦笑一下,道:“兄弟見過,但只是遠遠目睹,未能仔細瞧過。”
李聞天道:“那麼,張兄是否能確定咱們見到的那位紫袍人是真正的平遼王呢?”
張嵐道:“就兄弟一眼之下的記憶,那人十分神似。”
李聞天道:“如是找一個長得很像平遼王的人,冒充平遼王,只怕張兄是無法辨認。”
張嵐道:“如是有人冒充,又長的極似平遼王,兄弟就無法認出來了。”
李聞天道:“事情怪的就在此處,平遼王位極大臣,功在國家,算他年歲,已近花甲,似乎是沒有造反的理由,怎會甘冒大不違,擄來新科狀元,這中間只怕是別有原因。”語聲一頓,接道:“趙兄雖然在京畿地面上徒衆極多,但對武林中事卻是知曉不多。”
趙一絕道:“這話不錯,除了北京城這方圓數十里外,兄弟未在江湖上走動過。”
李聞天道:“綠林道上的人物,也許張兄比兄弟知道的還多一些。”
張嵐道:“提督府中,蒐集了很多綠林巨盜的資料,使用的兵刃,暗器,甚至形貌、特徵,都有着圖形記載,所以兄弟一見之下,就能叫出他們姓名來歷,但如講江湖上的行走經驗,兄弟就不如李兄了。”
李聞天笑一笑,道:“張兄客氣了。”
張嵐道:“兄弟言出衷誠。”
李聞天道:“今夜中咱們所遇的人,包括那位混跡風塵的小素喜在內,都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兄弟常年在江湖上走鏢,但也不常見到這等高手,所以,趙兄也不用心裡難過,咱們敗得應該。”
趙一絕接道:“照李兄的說法,咱們是雖敗猶榮了。”
李聞天道:“至少不算太丟人的事。”
趙一絕嗯了聲,不再多言。
李聞天接道:“京畿地面上,在張兄十餘年的苦心治理之下,算得是十分安靜,江湖上的恩怨、糾紛,很少在京裡發生,這一次,不但齊集了不少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手在京裡做案,而且還牽扯到平遼王府。”
趙一絕道:“李兄說了半天,還沒有說出目的。”
李聞天道:“兄弟的意思是,咱們既然無法衝出去,那就不如守在這裡,坐以待變。”
趙一絕道:“老趙一向最不喜歡聽人擺佈,坐以待變,比敗在那小子的凌厲劍招之下,還要難過。”
李聞天道:“所以,在下勸趙兄忍耐一下,那位高半仙卜的卦象不錯,咱們都見了。”
趙一絕接道:“嗨!李兄還在相信那位高半仙……”
李聞天道:“兄弟親身經驗,那高半仙的卦……”
張嵐接着:“靈得很,是嗎?”
趙一絕道:“他們是一丘之貉,事先早已預謀,那還會不靈嗎?”
李聞天搖搖頭,道:“剛纔兄弟也有這等想法……”
趙一絕接道:“現在怎麼變了?”
李聞天道:“兄弟冷靜的想了一陣之後,覺着此事和那高半仙並無關係。”沉吟了一陣,接道:“如是趙兄忘性不大,應該還記得那小素喜說過了一句話。”
趙一絕道:“說的什麼?”
李聞天道:“咱們提到那高半仙時,那小素喜曾經說過,原來是那老怪物在作祟……”
趙一絕嗯了一聲,道:“不錯,有這麼一句話。”
李聞天道:“小素喜那句話,可證明一件事。”
張嵐道:“什麼事?”
李聞天道:“證明高半仙不是他們的同路人,至於那小素喜,在下不敢妄作斷語,但就在下的看法,這件事也似是一個巧合。”
趙一絕道:“巧合?這個老趙不敢苟同。”
李聞天道:“兄弟只是就經過之情而言,但如那小素喜善做,作,不但騙過了兄弟,而且也把趙兄和張兄矇在鼓裡,那就另當別論了。”
張嵐皺皺眉,道:“李兄之言,倒也有理,細想咱們在素喜班中經過,小素喜倒是有些不依和這些人早有勾結。”
趙一絕道:“看他們擺下的陣勢,分明是咱們一進入平遼王府,就被他們發覺,早已蓄勢相待,何以偏偏放走了那位小素喜,纔出手攔住了咱們,難道這也是巧合?”
李聞天道:“這自然不是巧合,他們是有意的故走小素喜。”
趙一絕道:“爲什麼?”
李聞天道:“很難說,也許是那小素有的武功太高強,也許是那小素喜有着很大的背景力量,使得他們不敢動她。”
趙一絕道:“嗨嗨,聽起來倒似乎有一點道理。”
李聞天道:“所以,咱們要多多忍耐一些。”
趙一絕道:“李兄,我老趙又要給你拾槓子了。”
李聞天道:“擡什麼?”
趙一絕道:“你要咱們忍耐什麼?”
李聞天道:“目下情況還未明朗,咱們能忍多久,就忍它多久。”
趙一絕道:“最多是半個時辰,如是他們要殺咱們,難道咱們還忍着被殺不成?”
李聞天道:“他們如是真有殺咱們的用心,只不過是舉手之勞,似是用不着這樣多費周折了。”目光轉到張嵐的臉上,接道:“如若是他們有所作爲,張兄這京畿總捕的位置,實在太重要了。”
趙一絕道:“這話倒是不錯,京畿總捕頭,官位雖不大,但卻權勢不小。”輕輕咳了一聲,接道:“李兄,老趙聽你的了,你說咱們應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李聞天道:“兄弟只有一個字,忍,忍到無法再忍時,再作道理。”
只聽一陣步履聲傳了過來,那黑衣人緩步而入。
張嵐回顧了那黑衣人一眼,指指木案上放的三粒丹丸,道:“咱們不想死,所以,沒有眼下毒藥。”
黑衣人道:“那很好,諸位如是不願死,那是願意降服了。”
張嵐道:“降服的事,咱們還得想想。”
黑衣人道:“沒有人會想到諸位在平遼王府中,拖延時間對諸位也未必有利。”
趙一絕道:“至少有一個人知道。”
黑衣人道:“什麼人?”
趙一絕道:“素喜班的小素喜,提督府的捕快,早知道張大人查案子到了素喜班,趙某人手下一般兄弟,也早知道我趙某人的去處,跑了和尚跑不了寺,他們找不到小素喜會找到素喜班,早晚會找到平遼王的府中來。”
黑衣人冷冷說道:“鴨子死了嘴巴硬,諸位如真是鐵錚錚的漢子,早就該吃下了毒藥自絕。”
張嵐突然厲聲喝道:“住口,咱們不服服毒,但也不服聽憑宰割。”
黑衣人道:“這麼說來,諸位是還想動手一戰了。”
張嵐一提氣,道:“閣下儘管出手,咱們死於閣下之手,強過服毒自絕。”
黑衣人突然仰天大笑,道:“好!三位倒也算得是三條漢子,但咱們動手相搏,也該有點彩頭,區區再給三位一個機會如何?”
趙一絕道:“說說看,什麼機會?”
黑衣人道:“三位聯手攻我,以保人二十招爲限,二三得六,三位會攻我六十招,在下足不移步,封擋諸位的攻勢,如是諸位能把區區逼的移動一下腳步,區區就當場認輸。”
趙一絕道:“閣下輸了,怎麼樣?”
黑衣人道:“在下擔起擔子,拚受王爺一頓責罵,放三位離此,而且讓你們帶走這一科的新狀元。”
李聞天道:“如閣下練有金鐘罩等武功,不畏拳腳……”
黑衣人笑一笑,道:“諸位如能擊中區區一拳,在下也願認輸。”
張嵐道:“丈夫一言。”
黑衣人道:“快馬一鞭。不過,諸位如是六十招中未能打中在下,亦未能逼在下移動一下腳步,又將如何?”
趙一絕道:“果真如此,我們認栽就是。”
黑衣人道:“認栽之後呢?”
趙一絕道:“我趙某人任憑處置。”
黑衣人道,“張大人和李總鏢頭準備如何?”
張嵐道:“閣下想要我張某人如何?”
黑衣人道:“要閣下降服王爺。”
張嵐淡淡一笑,道:“茲事體大,在下無法立刻答覆。”
黑衣人道:“如是三位聯手向我攻襲,合攻六十招,既不能逼我移動一下腳步,又不能擊中在下一拳一腳,那還有何顏立足江湖,降服更不足以言恥了。”
張嵐臉現難色,沉吟不語。
黑衣人目光轉到了趙一絕的身上,道:“你先決定,怎麼樣?”
趙一絕道:“在下說過,任憑處置。”
黑衣人道:“這麼說來,你是答應了。”目光轉到李聞天的臉上,道:“李總鏢頭的意思呢?”
李聞天道:“閣下武功之高,實爲在下生平僅見,但如說我們三人聯手合攻,閣下又不許還手,六十招不能把你逼的移動一下腳步,那未免有些神乎其說了。”
黑衣人道:“你常年在江湖上走動,見識廣博,所言自然有理,既然如此,不知閣下何以不肯賭它一下?”
李聞天道:“在下自然要賭。”
黑衣人道:“彼此的條件,你都聽到了?”
李聞天道:“聽到了,我們如是真的敗了,李某個人願賃吩咐。”
黑衣人道:“張總捕頭,你這兩位同伴,都已答應,該當如何,要閣下一言決定了。”
張嵐左右回顧,望望李聞天,又瞧瞧趙一絕,道:“兩位都答應了?”
趙一絕道:“咱們三人合攻,人家又不還手,六十招不能逼人家移動一步,咱們活在世上,實也無顏見人,明知是刀山油鍋,也該跳下去了,不過,話雖如此,我老趙心裡可是不信這點邪氣。”
張嵐道:“好吧!兩位都有必勝之心,咱們就賭一下吧!”
黑衣人微微一笑,道:“好!咱們一言爲定,三位請出手吧!”
說話之間,趙一絕已和張嵐、李聞天等布成了合擊之勢,大喝一聲,一招“直搗黃龍”,攻了過去。
黑衣人右手疾點而出,指向了趙一絕的腕脈要穴。他取位奇準,手指不用點出,趙一絕如是拳勢硬向前衝,自己一處穴道要先碰在那黑衣人的手指之上。
李聞天、張嵐在趙一絕拳勢攻出之後,也隨着發動,分由兩個方位,攻了過去。
但見那黑衣人雙手連探,掌勢絕倫的耐住了兩人攻勢。三人分由三個方位,展開了一輪快攻。一時間掌影縱橫,分別向那黑衣人各大要穴攻去。
那黑衣人果有着非常的本領,雙手不停的揮轉,忽而點穴斬脈,忽然搶制先機,三人一輪猛功,不覺之間,已然各自攻出了十五招。
趙一絕大聲喝道:“住手。”當先而退。
張嵐、李聞天雖然聽得了趙一絕喝叫之言,但因攻勢太快,收招不住,各自多攻了一掌,才退了回去。
趙一絕收住了掌勢,緩緩說道:“朋友,咱們攻了幾招?”
黑衣人道:“閣下攻了十五招,他們二位每人多攻一招,合共四十七招,三位還可以攻一十三招。”
趙一絕點點頭,道:“不錯,朋友很誠實。”
黑衣人微微一笑,道:“咱們在江湖上走動的人,講究是言出如山,不得反悔。”
趙一絕道:“閣下不用再拿話點我們,我們心中明白。”
黑衣人道:“明白人好商量,識時務爲俊傑,三人請繼續出手吧!”
趙一絕淡淡一笑,道:“別說還有十三招,就算我們每人再攻一百招,也是難操勝算。”
黑衣人微微一皺眉頭,道:“三位不準備再打下去了?”
趙一絕道:“自然要打,不過我們要商量一個打法。”
黑衣人道:“好!三位儘管商量,但時間不能太長,要在一盞熱茶工夫之內。”
李聞天突然接口說道:“朋友,在下會過的高人不多,但卻聽人談過很多,閣下的身手,在江湖之上極爲罕見,不知可否把姓名見告?”
黑衣人笑一笑,道:“等三位歸降了王爺,咱們就算自己人了,那時,在下不但要奉告自己的姓名,而且還要替三位引見一批朋友。”語聲一頓,接道:“三位可以研究一個合攻之法,一盞熱茶工夫之後,在下再來。”說完,轉身而去。
張嵐目送那人去後,轉眼望着趙一絕,道:“目下情勢,已很明顯,咱們三人合手,恐怕也難是此人之敵。”
趙一絕道:“如是要打完六十招,咱們敗的應該是心服口服,那只有降服人家一條路了,如是要扯皮,就不能打完這一仗。”
張嵐道:“如何一個扯皮之法?”
趙一絕道:“老趙覺着咱們只有兩條路走。”
張嵐道:“哪兩條路?”
趙一絕道:“一條是依約行事,打完六十招,就規規矩矩的投降,一條是吞下毒藥,早些死去,免得言而無信,受人譏諷,還要吃足苦頭。”
張嵐搖搖手,打斷了趙一絕的話,接道:“提督大人待我情意很重,我不能背叛他,遇到這等節骨眼上,在下只有一死以報知遇了。至於兩位,應該走哪條路,在下倒是不便強行做主,這是生死大事,你們一不吃公糧,二不拿公悼,是非之分,要二位拿主意了。”
張嵐伸手取了一粒,託在掌心之上,行近李聞天和趙一絕,道:“我這十餘年來,辦了不少棘手的案子,想不到卻要死到辦案之中,這當真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上亡,俗語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兩位本和此事無關,卻被在下牽了進來,我現在想通了,咱們無法勝過人家,餘下的十三招,也不用再打了。在下就此眼藥自絕,他們主要是對付我,我死去之後,兩位不妨和他們談談,只要他們確信兩位不會泄露,說不定會放了兩位。”
趙一絕道:“放了我們?張兄的算盤,打的太如意了。”
張嵐道:“如是他非殺兩位不可,那兩位就投降吧!”
趙一絕苦笑一下,道:“這是我們的事了,張兄已經決定死了,用不着再爲我等操心。”
張嵐苦笑一下,道:“好!兩位多多保重,在下先去了。”右手拇、食二指,捏着藥丸,向口中投去。
李聞天突然說道:“住手!”
張嵐收了藥丸道:“什麼事?”
李聞天笑道:“張兄不能死。”
張嵐道:“情勢逼人,在下不死還有什麼別的法子?”
李聞天道:“如是兄弟料斷的不錯,咱們三人之中,張兄是主角,也是最重要的人,張兄死了之後,我們只怕也沒有留下的價值了。”
張嵐通:“這話怎麼說?”
李聞天微微一笑,道:“很簡單,張兄死去之後,只怕平遼王府中高手,犯不會留下我們的活口。”
張嵐道:“這個,不會吧。”
趙一絕道:“李兄說的也有道理,他們再三逼我們投降,就是想借重你張兄這個京畿總捕的職位,如是你先自絕而死,我和李兄就是願降,人家也未必會要。”
張嵐一皺盾頭,道:“這麼吧!等他進來時,我先和他談談。”
趙一絕雙手亂搖,道:“不行。”
張嵐道:“爲什麼?”
趙一絕道:“你這麼一說,人家定誤會我們是貪生怕死之徒了。”
張嵐道:“這個,兄弟就作難了。”
趙一絕道:“你不用作難,只管放心去死,我們如是被殺了,會在黃泉路上趕上你,大家結個伴,如是我們不會死,決不會忘記給你燒點紙錢。”
這當兒,那黑衣人突然急步行了進來,道:“三位商最好了沒有?”
張嵐道:“商量好了。”
黑衣人道:“那很好,希望三位這一番磋商,能夠創出一點奇招,擊中兄弟一拳半掌的。”
張嵐道:“我們改變了主意。”
黑衣人笑道:“那也好,三位準備如何改變?”
張嵐道:“在下眼毒自絕。”
黑衣人哦了一聲,道:“另外兩位呢?”
張嵐道:“他們麼,希望你放他們離開此地。”
黑衣人沉吟了一陣,道:“李總鏢頭和趙兄,太不夠義氣了,三位同時來此,兩位卻甘願拿朋友的死亡以苟全性命,日後,傳言於江湖之上,定然不齒兩位的爲人。”
趙一絕哦了一聲,道:“那麼,照閣下的意思呢?”
黑衣人,道:“三位一番計議之後,大約是覺着無能取勝,才改變了主意,是嗎?”
趙一絕嗯了一聲,道:“在下常年守在京畿,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京城附近的幾個人物之外,相識的武林人物不多,但我聽李總鏢頭講,閣下算是武林中一流高手。”
黑衣人道:“少來迷湯,兄弟不吃這個,咱們還是講正經事要緊。”
趙一絕道:“不用談了,張大人是堂堂的京官,他不願有負上級的愛護、提攜,所以,才寧願早些自絕而死,也算對上級有了一個交代,這一股忠義之氣,足可媲美武林中的豪壯犧牲。”
黑衣人正待答話,突聞一陣步履之聲,傳了過來,一個身着天藍勁裝的少年,輕步而入,欠身說道:“弟子有要事稟報。”
黑衣人一皺眉頭,道:“什麼事?”
勁裝少年遲疑了半天,道:“弟子,弟子……”
黑衣人道:“什麼話,講出來就是,爲什麼要吞吞吐吐?”
勁裝少年受了叱責,欠身應道:“王府外面,發現了夜行人。”
黑衣人神色一變,道:“哪條道上的人?”
勁裝少年道:“弟子沒有和他們接觸。”
黑衣人接道:“現在何處?”
勁裝少年道:“徘徊在王府之外,似乎是不敢擅入。”
黑衣人冷冷說道:“也許是過路的人,你先退下。”
勁裝少年應了一聲,欠身而退。
張嵐突然把捏在手中的藥丸,放入袋中,道:“朋友,情勢已有了變化,張某人相信他們不是過路人。”
趙一絕道:“如若是過路的人,他們怎會在王府外徘徊不去?”
張嵐道:“還是那句老話,在下不願與王爺作對,你朋友這份身手,武林中極爲罕見,必是大有來歷的人物,把新狀元交在下帶回去,設法銷案,這件事就此一筆勾銷不提。”
李聞天想:“平遼王功在國家,官爵極大,京勝提督,也不願和他作對,你朋友如肯去和王爺商量一下,必會有一個圓滿的結果。”
黑衣人冷冷說道:“不用商量了,區區就可以做得主意。”
趙一絕道:“那更好不過,交出新科狀元,我們立刻退出王府。”
黑衣人突然向前行上一步,右手一翻,快速絕倫的抓住了趙一絕的右腕脈穴。
趙一絕眼看那黑衣人伸手抓來,就是閃避不及,被他一把抓住了右腕脈穴,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忖道:“我趙一絕坐井觀天,實不知江湖中竟有着如此的高手。”
只見那黑衣人緩緩舉起左掌,冷冷說道:“就算提督府中的一捕快確知你們在平遼王的府中,遲他們也不敢搜索王府。”
張嵐冷冷喝道:“住手。”踏前一步,蓄勢戒備,接道:“你們如是全然不顧及平遼王的地位,那就只管出手。”
黑衣人道:“你們官府中有一句俗話說,死無對證,區區如是殺了你們三位,毀去屍體,提督府找不出任何證據,又能對王爺如何?”
張嵐暗集全身功力,冷冷說道:“京畿總捕在此,豈容爾等行兇。”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好!我倒要看你能不能攔得住我。”
左掌正待劈下,突聞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道:“掌下留人。”
人影一閃,一個全身勁裝的少女,飛躍而入。
張嵐等轉目望去,只看來人竟然是去而復返的小素喜,不禁爲之一呆。
黑衣人皺皺眉頭,道:“是你!”
小素喜笑一笑,道:“不錯,是我。”
黑衣人怒道:“我們已放你離此,爲你留下了顏面,去而復返,是何用心?”
小素喜微微一笑,道:“我上了當,不得不去而復返。”
黑衣人道:“什麼當?”
小素喜道:“趙一絕這人真的很絕,他竟敢騙了我。”
趙一絕怒道:“臭丫頭,我哪裡騙了你?”
小素喜道:“你給我的那銅鏡是假的。”
趙一絕道:“我只有那一面銅鏡,如是假的,再也沒有第二個了。”
小素喜道:“你瞧瞧,他嘴巴硬的很,不給他一點苦頭吃,量他是不肯說實話了。”
黑衣人面現爲難之色,沉吟了一陣,道:“在下已決定取三人之命,人死了之後,銅鏡仍在,姑娘儘管到趙府去找。”
小素喜搖搖頭,接道:“不行。我後天就要離開這裡,趙府中深宅大院,一面小小的銅鏡,誰知道他藏在何處。”
黑衣人道:“姑娘之意呢?”
小素喜淡談一笑,道:“我倒是有一個辦法,只怕你不肯答允。”
黑衣人道:“說來聽聽!”
小素喜道:“你要的是命,暫把他交給我,找到銅鏡之後,我替你把他宰了就是。”
黑衣人怔了一怔,道:“姑娘說的很輕鬆啊!”
小素喜道:“本來就是如此,你說說哪裡不對了?”
黑衣人臉上一變,道:“姑娘不可得寸進尺,區區的忍耐,也有一定的限度。”
小素喜冷然一笑,道:“哎喲,你火什麼?須知提督府的捕快,和趙一絕的幾個得力手下,都已經到了王府外面。他們並非是無的放矢,遲遲不敢進入王府的原因,是被平遼王的官威所阻。但如他們一旦確定了總捕快和趙一絕,確在此地,必會一擁而入。”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姑娘在威脅在下嗎?”
小素喜道:“關我什麼事,我爲什麼要威脅你?我告訴你這些事,只不過不願把事情鬧的太惡化,免得咱們都無法在家裡呆下去。”語聲一頓,又道:“還有一件事,只怕你閣下還不知道,北派太極門也牽入了這場遊渦之中,而且,太極門下的人,也已經到了王府外面,只要稍微透出去一點消息,立刻間,就有人進入王府。”
黑衣人嘿嘿一笑,道:“姑娘不像是來找東西,倒像是來作說客了。”
小素喜道:“不論你怎麼想都成,事情我要說個明白,也算報答你們給我留面子的情意,爲了重入王府,害得我換了一身夜行勁服。”
兩人交談之言,張嵐、趙一絕等都聽得清清楚楚,但卻未插口多言。
張嵐暗自盤算道,小素喜地這黑衣人交談之口氣,分明是早已相識,至少雙方都瞭然對方的來歷,而且彼此之間,還有些互相畏俱。
黑衣人沉吟了一陣,道:“好!區區把趙一絕交給你,希望姑娘能守信約,尋得銅鏡之後,把他殺死,至於這位張嵐和李聞天,區區要留在這裡了。”右手用力,向前一帶,趙一絕打了一個踉蹌,身不由主的向小素喜撞了過去。
小素喜左手玉腕輕翻,推出一股暗勁,穩住了趙一絕的身子。
就這一瞬之間,黑衣人已雙掌並出,分向張嵐和李聞天攻了過去。
兩人奮起全力,接了一掌,各自被震得向後退了三步,胸口血氣翻涌。
黑衣人欺身而上,雙手一齊拍出,分擊兩人大穴要害,顯然,準備在一擊之下,致兩人於死地。
小素喜急急叫道:“殺不得!”右手一起,拍向那黑衣人的背心。她勢在意先,掌勢先到,話纔出口,迫的那黑衣人不得不回手自保,硬把攻出的雙掌收了回來。錯步轉身,迎向小素喜的掌勢。
眼看雙掌就要接觸,小素喜卻突然收掌而退笑道:“小不忍則亂大謀,閣下是聰明人,用不着我說得太明白了。”
黑衣人臉上一片怒容,但卻強自忍着怒火,沒有發作,冷冷說道:“姑娘那一掌,如若是擊中在下,也許在下早已死去多時了。”
小素喜笑一笑,道:“這是圍魏救趙之計,我那一掌,如不攻向你要害大穴,張嵐和李聞天已死於你的掌下,殺人容易,再想要他們復生,那可是困難無比了。”
黑衣人冷冷說道:“姑娘的意思呢?”
小素喜道:“我先和張嵐談談,再作道理。”舉步行近張嵐,接道:“閣下是想死,還是想活?”
張嵐被那黑衣人一掌震的血氣翻動,剛剛喘過一口氣,小素喜已逼到了面前,定定神,道:“怎麼死,怎麼活?”
小素喜道:“想活看,我就替你求個情,帶你們離開王府,如是想死,我只帶着趙一絕走,你們擋不了人家三招,就可如願以償的翹辮子了。”
張嵐道:“在下相信,我們如是想活下去,定然還有別的條件。”
小素喜道:“不錯,離此之後,忘去了這裡事情,不許在人前提起。”
張嵐道:“在下也有條件。”
小素喜道,“好吧!你說說看!”
張嵐道:“我要帶走新科狀元。”
小素喜回目望了黑衣人,道:“你都聽到了,能不能答應?”
黑衣人道:“在下可以答應,但要你姑娘從中作保。”
小素喜道:“這麻煩早在我意料之中,不過,應該有一個時間,我不能老呆在京城裡替你作保人。”
黑衣人道:“七天,七天之內,平遼王府不許有任何風吹草動的事,也不許把今宵發生的事泄漏出去。”
小素喜道:“七天之後呢?”
黑衣人道:“不論發生什麼事,都和你姑娘無關了。”
小素喜道:“責任很重大,但時間不長,我願意冒一次險。”
目光轉到張嵐身上,道:“你怎麼說?”
張嵐道:“如若能交出新科狀元,在下願守約定。”
小素喜道:“江湖上雖然險詐重重,但和你官場中有一點不同之處,那就是一諾千金,你如是背棄了承諾,我亦失信於人,那是逼我走極端了。”
張嵐道:“這個姑娘可以放心,張某不答應也就算了,答應了,那就是一言爲定,決不會失信於姑娘。”
小素喜道:“人家只限七天,實在是寬大得很,你們如是再不能守信約,那就不是人了。”
張嵐道:“只要能交出新科狀元,讓我帶走,七天之內,我決不泄漏一字,而且,在下還可以保證七天內,無人打擾王府。”
小素喜微微一笑,道:“那很好。”目光轉到那黑衣人身上,道:“怎麼樣?這位張大人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應當如何,還要閣下早作決定。”
黑衣人道:“衝着你姑娘的面子,就這麼辦。”
張嵐道:“新科狀元呢?”
黑衣人道:“交給你一起帶走。”
張嵐輕輕咳了一聲,道:“現在嗎?”
黑衣人道:“不錯,立刻交你帶走。”
張嵐似是大感意外,呆了一呆,欲言又止。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有一件事,區區必得先說清楚,放三位離開,又讓你們帶走了新科狀元,並非區區怕你們提督府的勢力,完全是衝着這位姑娘的情面。”
張嵐道:“這個,我們很明白。”
黑衣人道:“你明白就好,諸位可以動身了。”
張嵐道:“人呢?”
黑衣人道:“諸位到後園門口處,我們交人給你們帶走。”
張嵐道:“在下就此別過。”隨即大步向前行去。
趙一絕、李聞天,緊隨在張嵐身後而行,小素喜走在最後。
黑衣人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在下給足了你的面子。”
小素喜道:“小妹心中很感激。”
黑衣人道:“希望這是你最後一次管閒事。”
小素喜道:“好!以後,我儘量不插手你們的事。”
黑衣人道:“希望是姑娘由衷之言。”
小素喜道:“不用逼我作承諾,我自己也不願找這些麻煩。”邊說邊加快腳步,追在李聞天身後而去。
張嵐等行到後園門口,只見那萬花劍挽着那位新科狀元,及時而至。
萬花劍把人交給了張嵐,冷冷說道:“諸位如是運氣好,希望以後別碰上在下。”
張嵐接着新科狀元,道:“至少咱們在七日內不會再見。”
萬花劍一閃身,讓開了去路,卻望着小素喜,道:“姑娘一夜之中,兩進兩出平遼王府,全然不把我們放在眼中,好神氣啊!好威風啊!”
小素喜笑一笑,道:“你心中好像有些不服氣,是嗎?”
萬花劍道:“不錯。在下心中確然有些不服,希望姑娘能給我一個機會,讓在下領教一下姑娘高招。”
小素喜道:“可惜的是你做不了主。”
萬花劍道:“錯開了今夜,咱們哪裡見面哪裡算。”
小素喜冷笑一聲,道:“你如是真的希望和我動手打一架,那就要屈駕等到七天之後。”
說時,張嵐等已經走出了後園。小素喜加快腳步,追了過去。
那知萬花劍卻當了真,冷冷說道:“小丫頭,七天後,我在哪裡找你?”
小素喜陡然停下身子,回過頭來,冷冷說道:“好!七天之後,我在素喜班中候駕,閣下只要寫四指寬一個條子,說明會見之地,我自會依約趕到。”
萬花劍道:“咱們是死約會……”
小素喜接道:“我知道,不見不散。”轉過身子,快步追上了張嵐。
趙一絕輕輕嘆息一聲,道:“今晚上多虧你姑娘相救,要不然,非得送掉我們三條老命不可。”
小素喜笑一笑,道:“趙大爺,拿你的銅鏡,墨玉,一點也不冤枉吧。”
趙一絕道:“姑娘這麼一提,在下倒想起一件事來,那銅鏡只有一面。”
小素喜道:“我知道,你那面銅鏡,本來也不是假的嘛!”
趙一絕道:“那麼姑娘是……”
小素喜接道:“我是找藉口,如是找不到藉口,如何能再進入平遼王府。”
張嵐道:“這麼說來,姑娘二入平遼王府,是專門爲了救我們。”
小素喜道:“正是如此。”
張嵐拍拍腦袋,道:“姑娘如是想要什麼條件,還望你早開出來。”
小素喜道:“你能給我什麼條件?”
張嵐道:“姑娘只管說,只要張某人能夠做到,決不推辭。”
趙一絕道:“張大人這是由衷之言,姑娘有什麼話,儘管請說。”
小素喜笑道:“謝謝好意,條件麼,趙大爺已經付過了。”語聲一頓,接道:“諸位事情很多,恕我不奉陪了。”轉身一躍,人已消失於暗夜之中。
趙一絕急急叫道:“姑娘……姑娘……”
濃雲掩月,夜色悽迷,四野寂寂,哪裡還有小素喜的影子。
遠處,傳來了四聲更鼓。
張嵐望望天色,道:“不早了,咱們得儘快趕回吏部賓園。”一手抱起新科狀元,大步向前奔去。
趙一絕、李聞天緊隨身後,一口氣趕回吏部,只見於得旺正率着幾十個捕快,全身佩掛,等得心焦。一見張嵐快步迎了上去。
張嵐不待於得旺開口,急急揮手,說道:“快!通知吏部的人,就說找到了新科狀元。”
子得旺看三人都掛了彩,趙一絕更是半身是血,心想,他們雖然我回了新科狀元,必然經過一番血戰,心中甚想知曉經過,但因張嵐一疊聲的催促,只好專找吏部中人。
趙一絕低聲說道:“張兄,那小素喜不是說於大人帶着人在王府外……”
張嵐道:“那是詐術,逼那黑衣人就範而已。”說完,邁開大步行入廳中。
趙一絕、李聞天行入廚下,用水洗去臉上血跡,敷上藥,包好傷處。
張嵐卻無暇自理,把懷抱的新科狀元,放入椅子上,扶他坐好。
這當兒,於得旺已帶着一個睡眼惶鬆,身着藍袍的吏部官兒,急步行了過來。
那位藍袍的吏部官兒,跑得直喘氣,一腳踏進廳中,目光已落在那新科狀元的身上,道:“不錯,就是他,就是他。”
張嵐心中突然一動,想到自接過這位新科狀元,一直未聽他說過一句話,急急說道:
“老兄,你十年寒窗就是圖明日一番榮耀,金榜題名,人生大喜,你怎麼有些不高興啊!?”目光轉到那青衣人的臉上,只見他臉色蒼白,緊閉嘴巴,不禁心中大驚,一伸手,扶住他雙肩,道:“狀元兄,你可受了內傷?”
青衣人一張嘴,吐出了一口鮮血,道:“我……”只有得一個字,人已經倒在椅子上。
張嵐伸手一摸,竟己氣絕而逝。
藍袍官兒急急說道:“張大人,怎麼樣了?”
張嵐黯然應道:“死了。”
藍袍人呆了一呆,道:“死了。”整整頭上的方巾,道:“你們帶回來一個死人,要我如何向上面交代?”
張嵐冷冷說道:“死人,死人還是拿性命拼來的。再說,我們救他回來時他還是好好的活着,誰知道他會突然死去。”
藍袍人凝目在新科狀元臉上瞧了一陣,道:“唉!死了就死了吧,總是比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好一些。”
張嵐冷冷說道:“人是找回來了,如何回話,是你老兄的事了。”
藍袍人哈哈一笑,道:“打架拼命的事,在下不行,動動筆桿兒,報他個急症暴斃,是兄弟的拿手好戲,不過要勞動你老兄,想個法子,把屍體移入臥室,以後的文章由兄弟作了!”
張嵐招呼兩個捕快,把屍體送入臥室,回頭對那藍袍人打個招呼,召來於得旺道:“得旺,你帶幾個人守這裡,看看吏部怎麼吩咐,其他的人,叫他們散去回家好好休息兩天,過幾天,咱們還有大事要辦。”
於得旺一欠身,道:“屬下領命。”輕輕咳了一聲,道:“大人,這幾天,你日夜奔走,未稍停息,人也夠苦了,身子要緊,你也該好好休息一下才是。”
張嵐點點頭,道:“這個我知道。”突然放低了聲音,道:“太極門藍老爺子,還在嗎?”
於得旺道:“藍老爺子似是和人動上了氣,進門就矇頭大睡,一直未出來過。”
張嵐道:“他是一派掌門人,我們這樣對他,實也委曲了他。你到四海客找去要一座幽靜的跨院,把他安排好,如是有太極門子弟來,都要他們下榻四海客棧,交代掌櫃的,這是我們提督府的貴賓,要他好好招呼,吃、住的帳,都由咱們結算。”
於得旺一欠身,道:“屬下都記下了。”
張嵐道:“天黑之前,我都在逍遙池,沒有急要的事不要找我。”說完,帶着李聞天,趙一絕,離開吏部賓園。
第二天,北京城人聲沸騰,大街小巷,都在談論着新科狀元暴斃的事。這是從未曾有過的事,皇上手偷,三部會查新狀元的死因,三府忤作,會同驗屍,但官官相護,吏部中人仍然有辦法,報一個急症而亡,內外無傷。
新狀元的大喪,更是辦的熱鬧,吏部賓園,暫作喪宅,吏部尚書領銜,帶着新科舉子陪祭、守靈,文武百官弔喪,事情辦的很風光,但街頭巷尾的謠言,卻是愈傳愈烈,說是新狀元被人謀殺而死,傳說紛壇,滿城風雨。
吏部賓園,整整的熱鬧了三天,纔算辦完了新科狀元的喪事。人雖下了葬,但滿城的風言風語,卻仍未平息,這是一樁從未有過怪事。新科狀元金榜題名之後,還未來得及披紅遊街,就得了急病暴卒京中。
再說張嵐帶着趙一絕、李聞天,直奔逍搖池,跑渾堂的夥計一看來了京畿提督總捕頭,和混混頭兒趙大爺,急忙哈着腰迎上來,又打躬又作揖,道:“三位爺大駕光臨……”
張嵐揮揮手,打斷了夥計的話,道:“替我們找一個寬敞的房間,左右前後四鄰房,都給我空起來。”
渾堂夥計一疊聲應着是,帶三人到一座寬敞的房間裡,四面鄰房,全都拉下了簾子,算是賣了座。
夥計送上三壺茶,張嵐才笑一笑,道:“兩位受我張某人拖累,這一天過得實在辛苦,咱們先洗個澡,好好的養養神,再仔細研商一番,兩位都不是吃糧拿俸的人,兄弟也不願多拖累兩位。”
三人洗了個熱水澡,擦背、搓腳,來了個全套。
張嵐閉目養神,但怎麼也睡不着,回頭看趙一絕和李聞天早已鼾聲大作。
兩人一覺醒來,已是太陽下山的時刻。
趙一絕重重咳了兩聲,喝一碗濃茶才說道:“張兄,目下是線路已明,餘下的該是咱們怎麼下手。好漢一言,快馬一鞭,這七日之約,咱一定得守,好在七日時間很快過去,咱們也有準備的工夫,問題是七天之後,你要怎麼辦,敢不敢明報貴上,調動五城兵馬,來一個兵圍平遼主府,這雖是乾坤一擲的幹法,但咱們只有一條路,如讓咱們幾個人跟人家暗裡比劃,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李聞天輕輕咳了一聲,打斷了趙一絕的話,接道:“這法子不行。”
趙一絕道:“李兄有何高見?”
李聞天道:“平遼王官太大,別說京畿提督惹他不起,就算是提着腦袋幹,調動大軍圍困王府,但七日時間,也足夠大家消滅證據,如是咱們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別說提督吃不完兜着走,就是你老趙也別想脫去幹系。再說,平遼王府中幾個武林人物,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軍兵衆多,未必有用,兄弟的看法,這要張兄用點手段,逼北派太極門藍老掌門出手。”
趙一絕道:“提督府辦案子是公事,如是北派太極門出手,照江湖上規短說,就不能再驚動官府。”
李聞天道:“比官勢,京畿提督決無法和平遼王比;說武功,如若沒有江湖上門派高手參與,但憑張兄手下的捕快,算上你趙兄和兄弟,我們也無法辦這件案子。”
張嵐輕輕嘆息一聲,道:“這件事兄弟已反覆想過,先得請示提督大人,再作主意,兄弟不回提督府,是爲了尊重江湖道義,咱們答應了那位小素喜姑娘七天內不泄漏這件事,兄弟一定得遵守承諾。”
李聞天輕輕咳了一聲,接道:“說起了小素喜,兄弟一直想不出她是個什麼樣的來路,就兄弟幾十年江湖閱歷觀察,王府中那位黑衣人,實是一位武林中罕聞罕見的高手,如是單以武功而論,小素喜決非那黑衣人的敵手,但那黑衣人似乎是對那位小素喜處處讓步。”
趙一絕道:“是呀!小娘子似乎是大有來頭,此後見到她,還真得小心伺候。”皺皺眉頭,接道:“還有一點,老趙百思不解,要請教李兄了。”
李聞天道:“什麼事?”
趙一絕道:“小素喜要的墨玉、銅鏡,已經到了手中,爲什麼她竟去而復返,又救咱們出來呢?”
李聞天道:“這的確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兄弟也想不明白。唯一的可能,是她取了你的墨玉、銅鏡,又把我們推入了絕境,心中大爲不安,所以,又而來救咱們。”
張嵐搖搖頭道:“事情不會這樣簡單,兄弟覺得,她去了又來,另有內情。”
趙一絕道:“什麼內情?”
張嵐道:“兄弟推想,他來救咱們,可能是奉命而來!”
趙一絕道:“奉命,奉誰的命?”
張嵐道:“這個,兄弟也不明白了。”
趙一絕道:“咱們再到雙喜班去打打茶圍,順便看看小素喜。”
張嵐道:“好!咱們該去向那小素喜姑娘道聲謝。”
趙一絕匆匆穿上了衣服準備動身時,突然又停了下來,道:“李兄,你說那位小素喜姑娘,是否還會在素喜班中?”
李聞天道:”這個麼,兄弟也無法料斷。”
張嵐道:“在不在,咱們都該去碰碰運氣,還要問問她刁佩的下落。”
趙一絕道:“走!試試看。”三人穿好衣服,離開了逍遙他,直奔素喜班。
閻二孃帶着一張笑臉迎出來,道:“什麼風吹來了三位大爺?”
趙一絕一抱拳,道:“我們來謝謝二孃。”
閻二孃道:“不敢當,趙大爺今個太捧我了。”
趙一絕笑道:“我們來謝謝二孃,替我們找的好姑娘。”
閻二孃笑道:“諸位今宵來,可是想找小素嗎?”
趙一絕道:“不錯,二孃一猜就中。”
閻二孃道:“小素喜已料到了三位會來,所以,特別留封信給我,要我交給三位。”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封信,恭恭敬敬的交給了趙一絕。”
趙一絕展開看去,只見上面寫道:“諸位欲會賤妾,請教二孃。”幾個字寫的很客氣,但卻是捧足了閻二孃的場。
趙一絕看完信,急急一拱手,道:“二孃幫忙!”
閻二孃笑一笑,道:“幫什麼忙?”
趙一絕道:“小素喜信上說的明白,我們想見她就請教二孃。”
閻二孃先是一怔,繼而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了,可是要我帶你去她住的地方?”
趙一絕道:“大概是吧!”
閱二孃道:“這丫頭真是有心人,今天下午來給我留個信,帶我去她住的地方瞧瞧,想不到今晚上就派上了用場。”
趙一絕道:“那就有勞二孃了。”
閻二孃道:“好吧!我去交代一聲,就帶你們去。”轉身進屋,換了一身青布衣服,緩步而出,笑道:“暗們走吧!人家住的是清白宅院,我要換換衣服才成。”
趙一絕道:“二孃要不要坐個車子?”
閻二孃笑道:“趙大爺,你太客氣,老身我擔待不起。”
趙一絕道:“在下是由衷之言。”
閻二孃道:“不用了,咱們走吧!”舉步帶路。
三人隨在閻二孃身後,穿過了兩條街,轉入了一個小巷之中,走到盡頭,指着一個紅漆大門,道:“小素喜就住在這裡。”
趙一絕一欠身,道:“勞二孃叩門。”
二孃行近大門,舉手叩動門環,片刻之後,木門呀然而開。一個身着青衣,頭梳雙辮的小丫頭,當門而立,欠身一笑道:“二孃。”
閻二孃笑一笑,誼:“我說小娟啊,這三位爺拜訪姑娘,勞你駕通報一聲。”
小娟打量了張嵐等三人一眼,笑道:“二孃也進去坐吧!”
閻二孃道:“不成,班子裡剛開始上客,我還得回去照顧生意,不進去了。”也不等小娟答話,回頭就走。
小娟退了兩步,說道:“三位請通個姓名,我去替三位通報。”
趙一絕道:“在下趙一絕,這兩位是張嵐、李聞天,專程拜候姑娘。”
小娟道:“三位請稍候片刻。”虛掩雙門,轉身而去。
趙一絕回顧了張嵐一眼,低聲說道:“想得到嗎,班子裡一個姑娘,架子大得要京畿總捕頭在門口等候。”
張嵐笑一笑,道:“京畿地面上江湖行,提起你趙兄,應該比兄弟的名氣大得多了。”
談話之間,木門又開,小娟一欠身,道:“姑娘在客房候駕。”
趙一絕搶先一步,道:“老趙帶路。”放步直入。
這是一座小巧的宅院,院子不大,但卻種植着不少花草。行過一段小庭院,就是客廳,小素喜早已坐在廳中等候。
這時,她換了一身綠,綠色羅衫,綠色裙,一對蓮足,穿着一雙綠面白花的繡鞋兒,粉面朱脣,彎彎兩道柳眉兒,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清雅中自帶有一種秀媚勁兒。
趙一絕抱抱拳,道:“打擾姑娘。”
小素喜站起身道:“三位請坐。”
小娟獻上香茗,欠身退了出去。
趙一絕輕輕咳一聲,道:“姑娘,咱們無事不敢驚擾,張總捕頭,想請教姑娘幾件事。”
小素喜道:“我先問,新科狀元被他們暗施毒手,死在賓園,諸位準備怎麼辦?”
張嵐道:“不管事情如何變化,我們都要守七日之約,所以,在下連提督也未晉見,先來拜會姑娘。”
小素喜道,“那很好,我一直擔心你們輕舉妄動。”語言一頓,接道:“還有那位獨眼金鋼刁佩,受了點傷,已經回到他的隱廬。”
趙一絕道:“咱們這番拜訪姑娘,一來是問問那位刁佩兄的下落,二是想請教姑娘,對平遼王府中事,我們應該如何?”
小素喜淡淡一笑,道:“應該如何?似乎是不用問我。我小素喜只不過是素喜班中一個小窯姐罷啦!”
趙一絕道:“姑娘是真人不露相,在下有眼不識荊山玉,過去有甚麼開罪姑娘之處,還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這一頂高帽子,送的是恰到好處,小素喜嬌媚的臉蛋上,泛起了一片笑意。理理鬢邊散發,道:“趙兄太客氣啦,咱們會面的場合不同,也難怪你把我視作路柳牆花的小窯姐。”
目光轉到張嵐的身上,道:“大約你張大人心中很爲難,七天之約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時機稍縱即逝,何況七日之約,你身負京畿治安大任,深感難以向貴上交代,是嗎?”
張嵐道:“姑娘說的不錯,但我們承姑娘相救,又訂下七日不生是非之約,姑娘是保人,咱們絕不能叫你姑娘作難,拼着丟了這京畿總捕的前程,也不能毀去承諾。”
小素喜接道:“難得!做官的人,能守這樣的信約倒是很少見到。”
張嵐道:“但在下作難的是七天之後怎麼辦?”
小素喜道:“過了七天,我就卸去了擔保的責任,你心想怎麼做,就怎麼下手,用不着顧慮我。”
張嵐道:“在下之意是請姑娘指點指點。”
小素喜嗯了一聲,道:“張大人,我不是京保提督,問我如何辦,我很難答覆。”
趙一絕道:“我等是一片誠心,還望姑娘指點一條明路。”
小素喜沉吟了一陣,道:“情面拘人,趙兄這樣客氣,倒叫我很難自處了。”
李聞天一抱拳,道:“姑娘蘭心慧質,如能不吝賜教,可救不少人的性命。”
小素喜沉默良久,道:“張大人,小女子雖沒有完善之策,但卻奉勸大人幾句話。”
張嵐道:“姑娘之言,字字金玉,在下洗耳恭聽。”
小素喜道:“新科狀元雖然死去,但吏部中有不少刀筆凌厲的師爺,官官相護,他們自會設法掩遮,事情不至於牽連到你。”
張嵐點點頭,道:“姑娘身在江湖,但對官場中事,卻是瞭解很多。”
小素喜道:“再說平遼王府那幾個人,不是我小看三位,就算集中你們提督府所有的捕快高手,再加上懷安鏢局的鏢師,也無法是人家的敵手,若是勉強出手,必然鬧一個灰頭土臉。”
張嵐道:“姑娘的意思是要在下裝聾作啞,不問此事?”
小素喜道:“官場中有一句名言說,明哲保身,張大人若是不想找麻煩,最好是一眼開一眼閉,不要理會此事。”
張嵐道:“姑娘知道,在下是京畿提督府的總捕頭,身負京畿治安的重任,如若是他們在京畿鬧事,在下縱然不想管,只怕也無法不管。”
小素喜沉吟了片刻,道:“照我的看法,他們不會再鬧事情。”
張嵐道:“那麼他們用心何在呢?”
小素喜道:“天下讀書有成的才子,集於京畿,他們來這裡,只不過是想找幾個有才氣的讀書人罷了。”
張嵐道:“作用何在呢?”
小素喜道:“張大人涉險王府,幾乎丟了性命,難道就瞧不出一點苗頭嗎?”
張嵐道:“瞧倒是瞧出了一點,但不知是否全對。”
小素喜道:“說說看!”
張嵐道:“他們似乎在找一種人才,能夠了解那種古怪的文字。”
小素喜道:“對,那是天竺文,這等人才,世間不多,只好求才京畿了。”
張嵐道:“那文字中有什麼隱秘呢?”
小素喜道:“這個,我也不清楚。”
張嵐道:“最使在下不解的,這件事怎會牽扯上平遼王?”
小素喜緩緩站起身子,來回走動,久久不答。
趙一絕道:“姑娘可是有難言之隱?”
小素喜回目望了趙一絕一眼,道:“我是在想,應不應該告訴你們內情。”
張嵐聽得怔了一怔,付道:這丫頭似乎是知道很多事情,實叫人摸不清楚她是何來路。
趙一絕輕輕咳了一聲,道:“事情經過是我們親身經歷,人是我們親自所見,老趙想不出,還有什麼內情,我們不知道。”
小素喜笑一笑,道:“你知道?”
趙一絕道:“張大人是京畿捕頭,不能隨便說話,其實他心裡早已雪亮,問你姑娘,只不過是想求證一下罷了。”
小素喜道:“我說你不知道。”
趙一絕哈哈一笑,豪情橫飛地道:“武功方面在下自知不如姑娘,但如說察顏觀色,在下相信不會在姑娘之下。”
小素喜道:“那你就說說看?”
趙一絕晃晃腦袋,道:“舌頭是軟的,頭是扁的,在下若說對了,姑娘硬是說不對,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啊。”
小素喜被趙丫絕一番說詞,激起了好勝之心,道:“好,我先寫在手上,你猜過之後,我伸手給你們看看,對不對,一目瞭然,就無法做假了。”
趙一絕道:“姑娘寫吧!”
小素喜伸手取筆,在手上很快的寫了幾個字。
趙一絕看她舉筆一揮而就,似乎是寫的很快,想來,字數定然不多。當下微微一笑,道:“姑娘寫了很少幾十字。”
小素喜道:“字雖不多,但意義明顯,決不能作兩面解說。”
趙一絕道:“平遼王想造反,所以,他府中養了很多的武林高手……”
小素喜忍不住格格大笑,笑聲打斷了趙一絕未完之言。
趙一絕頓一頓,道:“你笑什麼?”
小素喜停下笑聲,道:“我笑你猜錯了。”
趙一絕一愣,道:“猜錯了?”
小素喜道:“錯的很遠,很遠。“
趙一絕伸手拍拍腦袋,道:“姑娘可否伸手給在下瞧瞧?”
小素喜道:“你們是浮光掠影的看法。唉!其實也難怪你們,看到了那等情景,除了大智大慧的人,能夠洞察細微之外,又有幾人能不作如是之觀?”
趙一絕道:“想不通,還會有什麼別的內情?”
小素喜緩緩伸出左手,張開五指。
張嵐、趙一絕等凝目望去,只見小素喜雪白的掌心上,寫着:“平遼王含冤難言。”
這七個字不但瞧的趙一絕、李聞天直皺眉頭,連張嵐也瞧的瞠目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
小素喜笑一笑,招招手,女婢小娟應手而至,送上了一條溼毛巾,小素喜接過毛巾,抹去掌中字跡,笑道:“怎麼樣,諸位都瞧清楚了吧?”
張嵐道:“瞧是瞧清楚了,但內中含意,在下卻不太瞭解。”
小素喜搖搖頭,道:“唉!你們都是久年在江湖上走動的人,爲什麼連這點頭腦也沒有呢?”
張嵐道:“還得請姑娘指點一下。”
小素喜道:“哼!你們是真不知道呢?還是假不知道?”
張嵐道:“自然是真的不知,豈有明知故問之理?”
小素喜道:“唉!你們這樣不是逼着要我全部說出來嗎?”
張嵐道:“姑娘既然幫了我們的忙,爲什麼不全部說出來呢?”
趙一絕道:“姑娘,有一句俗話說,殺人殺死,救人救活,你姑娘既然幫了我們的忙,爲什麼又不肯幫到底呢?”
張嵐道:“姑娘對我們這番情意,在下等是感激不盡。”
小素喜嗤的一笑,道:“你們不用感激我,我幫你們的忙,是收了別人的代價。”
趙一絕道:“什麼代價?”
小素喜道:“一是你的銅鏡、墨玉,二是兩招武功。”
李聞天道:“兩招武功?”
小素喜道:“是的。兩招武功,對我而言,這代價很高了。”
語聲一頓,搖搖頭,道:“不行,再要說下去,連底子也要抖摟了。”
張嵐道:“姑娘的私事,咱們不敢多問,但平遼王的事,希望姑娘能說出一點眉目。”
小素喜道:“我那七個字,已經寫的很明白,你們爲什麼不用心想想呢?”
張嵐道:“如是隻瞧了面上,姑娘之意,是說那平遼王含冤不明。”
小素喜道:“不錯啊!我不是寫的很明白嗎?”
趙一絕一掌拍在大腿上,道:“我明白了,他們壓迫着平遼王,聽他們之命。”
小素喜笑一笑,道:“嗯!終於猜對了。”
趙一絕道:“不過,有一點在下想不通,平遼王權高位重,怎麼會受制於人?”
小素喜道:“因爲他只有一條命,如是他不想死,只好聽命於人了。”
張嵐臉上神色連變,似乎是陷入了一種甚深的痛苦之中。
小素喜回目一顧,道:“張大人,你在想什麼?”
張嵐道:“我在想那平遼王如是受了壓迫,不得不聽強徒的吩咐,這又將是一樁大大的麻煩事了。”
小素喜眨動了一下圓圓的大眼睛,道:“你擔心些什麼?”
張嵐道:“唉!他們如是傷了平遼王府中人,那將又是一個震動京師的大案子了。”
小素喜道:“你不用擔心這件事。據我所知,他們並無傷害平遼王府中人的企圖,只要你們不操之過急,遵守七天之約,他們就不至於傷害到平遼王府中人。”語聲一頓,接道:
“至於平遼王,我想他不敢再自找麻煩,一則這件事說出去,十分丟人,再則他還怕遭到報復。”
張嵐道:“但願姑娘的推斷不錯,在下也可以減少一些麻煩了”
小素喜道:“你們要問的事,大概已經問完了,我家沒有男人招呼諸位,坐久了不大不便。”
趙一絕一抱拳,道:“在下心中還有兩件事,要請教姑娘。”
小素喜道:“你可以問,但我不一定答覆你。”
趙一絕道:“第一件事,姑娘曾經說過,受人之託來幫助我們,不知道這人是誰?”
小素喜道:“恕不奉告。”
趙一絕呵了一聲,道:“他又爲什麼救我們呢?”
小素喜道:“大約是他在放帳。”
趙一絕道:“放帳,放什麼帳?”
小素喜道:“就我所知,他放的是高利貸,不到一年,就要滾一個對本對利。”
李聞天接道:“好高的利息,他救了我們三條命,我們要如何還債?”
小素喜道:“這個麼,我也不知道,反正他從來不做吃虧的生意。”
張嵐道:“在下想不出天下還有什麼比人命值錢,至多將來還他一命就是。”
小素喜道:“一條命只怕不成。”
張嵐道:“可惜的是一個人只有一條命。”
趙一絕道:“姑娘,收銀子放錢,可收高利,放命麼,他就虧定了。”
小素喜道:“這話怎麼說?”
趙一絕道:“銀子錢是越多越好,但命卻是越老越賤,我們都是四十多歲的人了,再有數十年,他連本也要虧光,人活七十古來稀,就算他今晚上來收帳,我們也多活了兩天。”
小素喜道:“他怎麼收回本利,和我無關,但我知他向不做賠錢生意。這次,用兩招武功,要我救了你們,對我而言,這票生意賺定了。”
趙一絕道:“姑娘,別忘了,七天之後,你和那萬花劍還有一場生死約會,是賠是賺,目下還未見分曉。”
小素喜笑道:“這個,不用你趙大爺費心,我既然敢賭,就有幾分必勝的把握。”
張嵐道:“在下想再請教姑娘一事。”
小素喜道:“希望你們問的是最後一次。”
張嵐道:“姑娘和那黑衣人似是早已相識?”
小素喜道:“我們也是初見,只不過我們彼此之間都知曉來歷罷了。”
張嵐道:“能使那萬花劍聽命行事,那人自非平常人物,定然是大有名望的人。”
小素喜道:“不錯,他算得是一位大有名望的人。”
張嵐道:“他是誰?”
小素喜搖搖頭,道:“這些事,不用問我,你們自己想法子打聽罷!”站起身子,接道:“三位來的很久了,我還有事,恕我要下逐客令了。”
張嵐等站起身子一抱拳,道:“多謝姑娘指教。”
小素喜笑道:“三位是否很失望?”
張嵐道:“姑娘已然指點我們很多了。”
小素喜舉步而行,到門口之處,道:“三位請記着一件事。”
趙一絕道:“什麼事?”
小素喜道:“這是咱們最後一次見面,希望諸位以後別再來打擾我。”
趙一絕道:“很難說啊!山不轉路轉,也許咱們還有碰面的機會。”
小素喜道:“至少不是在這裡。”
趙一絕哈哈一笑,道:“姑娘留步,咱們告別了。”當先抱拳一禮。張嵐、李聞天齊齊抱拳,告別而去。小素喜送到大門口處,隨手掩上了大門。張嵐加快腳步,一口氣看走出一里多路,才停下腳步,道:“看來,這位姑娘是一位大有來頭的人。”
趙一絕道:“話是不錯,但她小小年紀,膽敢在班子裡混,恐亦非名門正派中人。”
李聞天道:“趙兄所言甚是,不過,她小小年紀,能使那黑衣人那般敬重,應該是很有名氣的人,咱們怎麼也想不起來。”
趙一絕道:“唉!兄弟一直在京裡混,認人不多,李兄走鏢江湖,天南地北,無處不去,動動腦筋想想看,也許能想起來。”
要聞天搖搖頭,道:“兄弟想不出一點眉目。”
趙絕一似是突然間想起來一件大事,一拍大腿,道:“問他去。”
張嵐道:“問誰?”
趙一絕道:“刁佩。江湖上邪門歪道上的人物,大概他都知道。”
張嵐道:“對!咱們到隱廬去,順便探望下下他的傷勢。”
趙一絕搶先帶路,直奔刁佩居處的隱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