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隊僧侶,都穿着一色灰色僧袍,手中分執着禪杖、戒刀等不同的兵刃。但見羣僧手中禪杖輕揮,躺在廳中的人,都被撥到一側,九個灰衣僧人,迅速的形成了一個合擊的陣勢。
高萬成大大地吃了一驚,道:“這是少林門下的羅漢陣。”
王宜中似是沒有聽到高萬成的示警,雙目盯注在九個僧侶身上瞧看。
九個灰衣僧人迅快移位,把王宜中圍在了中間。
高萬成大爲擔心,但卻不敢再出言示警,生恐擾亂了王宜中的心神。凝目望去,只見王宜中臉上是一片肅穆、莊嚴。
少林九僧,年紀都在五十上下,顯然都是甚有道行的高僧,羅漢陣不成之後,立時有着山嶽挺立、鐵壁銅牆的氣勢。
任何人在羅漢陣圍困之下,都有着一種被壓迫的感受,氣勢上立時大爲減弱。但王宜中卻未爲羅漢陣的氣勢所奪,神態自如,緩緩抽出了短劍。羅漢陣強大的壓迫氣勢,使得王宜中全神運劍,短劍出鞘之後,立時有陣陣劍氣,涌了出來。
像洪流中一塊擋水巨巖,敵勢愈強大,王宜中的拒敵氣勢,也愈見深厚壯大。
九個灰衣僧人臉上神情肅然,相互望了一眼,突然高喧一聲佛號。
王宜中看九憎目光轉動靈活,又高喧佛號,分明都是神志清醒的人,和適才那些神情木然的人大不相同,不禁大怒,一揚劍眉,冷冷喝道:“諸位大師父神志似是未受控制,都還清醒得很。”
九僧中站在正北一人,似是操縱這羅漢陣的主腦,輕輕嘆息一道:“這羅漢陣繁複無比,天人幫主,不能使我們神志迷亂。
王宜中道:“那麼,諸位大師都是有道高僧,爲什麼甘爲天人幫所利用?”
正北僧人應道:“老衲等心中自有苦衷。”
王宜中冷笑一聲,道:“什麼苦衷,不過是怕死罷了。”
居北一僧道:“王門主劍上殺機凌厲,我等雖然用羅漢陣和你搏殺,但卻未必能夠勝得施主,但我們還要和你一戰,這證明了老衲等不怕死。”
王宜中道:“你們不怕死,那是甘心爲人所用了。”
居北僧人嘆道:“天下有很多事,比一個人死亡還要可怕。不知施主信不信?”
高萬成突然說道:“你們可是爲了少林羣僧的生死?”
居北僧人點點頭,道:“正是如此,所以,我們不得不聽天人幫指命。”
高萬成道:“今日一戰,金玉仙如若死於我們王門主的劍下,諸位是否還能取得解藥?”
居北僧人道:“取不到。所以,我們要保護天人幫主,不受傷害。”
王宜中道:“在下一向敬佩世外之人,但諸位這麼一說,叫我王某好笑。”
居北僧人接道:“王門主有什麼好笑之處?”
高萬成道:“事情很簡單,你們殺了王門主,金玉仙不會放過你們,你們死於王門主的劍下,那就無法再討解藥。”
不待羣僧答話,金玉仙已搶先說道:“諸位等待何時?”
王宜中短劍揮動,閃出了一片寒芒,道:“你們如何決定,悉聽尊便。只要我王宜中心中無憾,多殺幾位大師,那也算不得什麼。”
金玉仙道:“你們能勝了王門主,我立刻給你們解藥。”
九僧黯然一嘆,由居北僧人首先一舉禪仗,發動了陣勢。但見杖影、刀光,混然一片,在王宜中四周旋動。
羣僧越轉越快,片刻之後,連人影也無法分辨。
王宜中卓立在羣僧圈圍之中,凝神戒備。他胸中熟記着天下武學總綱,只要對方施展出攻擊的手法,就能啓發他拒敵之法。
但少林僧羣旋轉不攻,羅漢陣就天衣無縫,瞧不出半點破綻。只覺滿廳中激盪的金風,愈來愈強,逼得高萬成抱起西門瑤退到廳門口處。
少林羣僧的刀光杖影,也把金玉仙阻於一側,她雖想趁此之際退出,但除了西門瑤和高萬成,也必需先通過少林羣僧的羅漢陣。
忽然間,杖風如嘯,一條禪杖,由那旋轉的羅漢陣中飛起,直向王宜中。
王宜中過人的目力,使他能在交錯的刀光杖影中,看得明白。緊隨在那泰山壓頂般的凌厲一杖之後,是兩把寒芒如電的戒刀。
那迎頭一杖,看似威猛絕倫,但要命的卻是那緊隨杖後的兩把戒刀。這就是羅漢陣的精萃所在,巧妙的配合,天羅地網般的嚴密,古往今來,多少英雄、豪俠、綠林梟雄,都無法躲過隱藏在主攻後面的殺機。
必須有絕對的沉着、精厚的內功、敏銳的眼力,才能洞悉細微,防身自保。
這也不過一眨眼睛的工夫,禪杖挾着一股金風,迎頭劈下。
王宜中不退反進,欺身而上,左手“畫龍點睛”直取腕穴,封住那禪杖的攻勢。右手短劍左蕩右揮,幻起了一片護身劍芒。
但聞噹噹兩聲,兩把左右合擊,繞劈而至的戒刀,被短劍撥震開去。
就這一瞬空隙,給了那施杖僧人的機會,避開腕穴,撣杖疾落而下。
王宜中斜身側臥,內力貫注劍身,借力化力,輕輕一撥。禪杖落地,滑向一側。
王宜中借勢一翻,劍隨身起,寒芒一道,直指施杖僧人的咽喉。
好快的劍法,好奇的身法,杖影刀光中,仍能出手反擊。
眼看那僧侶必傷在王宜中的劍下。左右兩條禪杖,二龍出水般,卷飛而至。一杖直劈,一杖橫掃。
每一個攻襲之勢的配合,不但是絲絲入扣,而且是兇猛霸道,凌厲至極。
王宜中身陷危境,顧不得傷人,挫腕收劍,斜裡劃出。劍芒如電,指向那橫擊僧人的右腕。
這一劍變得奇異莫測,那僧人如不收住杖勢,握杖的右腕,勢必先要撞在王宜中的劍上,只好收住橫掃的杖勢。
在羅漢陣的變化之中,這兩招,只不過是救援的行動,兩杖被封,立刻退了回去。
王宜中本已搶得了先機,但羅漢陣的變化,精妙異常,王宜中還未能發出攻擊,身後一刀一杖,已並排而至。快劍斜撩,一道寒芒,擋開了一杖一刀。
羅漢陣彼去此來,展開了激烈絕倫的攻勢。王宜中揮劍抵拒,和九僧對抗。
羅漢陣的利害之處,就在防守的嚴密,使人無機可乘,嚴密的防守,帶有強烈的攻擊。
但在羣僧刀杖的啓發誘導之下,王宜中胸中熟記的武學綱領,全部發揮出來。
他胸中熟記本是原則,但在對方凌厲逼攻之下,和實用的招術配合了起來。
五十回合後,王宜中不但把本身熟記的要訣和貫用的招術配合了起來,而且,數十招拼鬥之後,也瞧出了羅漢陣的破綻所在。
這時,表面上看去,惡鬥愈來愈見激烈,但見杖影刀光,幻化成一片光影,已然無法分辨出哪是少林寺的刀光,那是王宜中的劍氣。但事實上,王宜中已然逐步展開了反擊之勢。
這次的反擊,和適才奇招突出的攻勢不相同,而是平不實實的反擊。
短劍每一招的攻勢,都是羅漢陣的破綻所在,逼得羣僧不得不全力施救。
王宜中的攻勢不多,羣僧每攻上五招,王宜中才能反擊-劍。但九位高僧的經驗上,卻遇上了從未有的敵手。
因爲,羅漢陣的精妙變化之下,就算遇上武功奇高的人,有反擊之能,也大都是九與一的比例。那是九位僧侶,每人攻出一招之後,對方纔能反擊一招。但王宜中卻能在羣僧五招中就反擊一劍,而且每一劍,不是羅漢陣變化的空隙,就是羅漢陣的缺陷所在。
又過了五十招,王宜中武功更見純熟,發覺羅漢陣的缺點是愈來愈多,於是王宜中攻勢轉快,平均每三招,就可以反擊一招。
疾轉如輪,叫人看上去眼花撩亂的羅漢陣,速度逐漸地緩了下來。九位僧侶的臉色。都顯然十分沉重,這座奇絕千古,使得天下英豪束手的羅漢陣已面臨到被人破解的危險。
忽聞王宜中一聲長嘯,手中短劍閃起了一道冷芒。一股冷厲的狂風,四下暴射,強烈的劍氣,逼得羣僧組成的羅漢陣忽然間停了下來。
寒芒閃過,羣僧都覺着身上一涼。
王宜中已收劍而退,冷冷說道:“諸位大師,心懷苦衷,受人利用,在下不爲已甚,只望諸位能夠及早回頭,免得造成大錯。”
羣僧都是武林中第一流高手,都感覺到自己受了傷,但卻又不知傷在何處。低頭看時,只見每一位僧人的前胸之上,都有一道尺多長的口子,衣衫盡裂,可見肌肉,只是不見傷痕,也沒有鮮血流出。
這手法比傷更難,而且每僧一樣,無一不同,這就使羣僧震駭莫名。
需知在劍如閃電的過程之中,能夠拿捏到這種境界,裂衣而不傷人,實是一件非同尋常的事。
只聽其中一僧長嘆一聲,道:“罷了!罷了!少林寺縱難逃滅門之禍,咱們也無顏再打下去了。”
回顧了金玉仙一眼,道:“仙子是親自所見,我等已盡了最大的努力。”
金玉仙冷冷接道:“大覺住持,咱們是怎麼約定的,你還記得麼?”
大覺道:“貧僧記得。”
金主仙道:“說來聽聽。”
大覺大師道:“我們生擒或是殺了金劍門主,仙子賜給解藥,解救少林寺千餘僧侶。”
金玉仙道:“這就是了。你們是殺死了金劍門主呢,還是生擒了他?”
大覺大師道:“我們已盡了最大的心力,但我們不是金劍門主之敵,自是無法應命。”
金玉仙道:“羅漢陣號稱武林中第一奇陣,你們怎的竟無法制服一個金劍門主?”
大覺大師道:“不錯。羅漢陣在江湖上是名望甚大,確有很多江湖上高手,敗在羅漢陣下。但王門主的武功高強,大出了我們的意料之外,我們全力施展,沒有一點藏私,這一點仙子已瞧到了。”
金玉仙冷冷說道:“我瞧到了,但你們沒有守約。”
大覺大師道:“我們無能爲力。”
金玉仙道:“但你們都還活着,那就必需要生擒或殺死王宜中。”
大覺大師臉色一變,道:“聽仙子的口氣,不會交出解藥了。”
金玉仙道:“因爲你們沒有守約。”
大覺大師接道:“好!你交出解藥,我們遣一人送回少林,餘下八人,戰死於此,以明心跡。”
金玉仙笑一笑,道:“羅漢陣要九個人,是嗎?”
大覺大師道:“如若陣法純熟,七個人、八個人都可拖展。
不過,貧僧可以奉告你仙子一句話,那就是我們九人也好,甚至-百零八人排成最大的羅漢陣也好,都無法困住王門主,我們出手相試,只不過是證明給你看看,我們戰死在此而已。”
金玉仙道:“王門主很仁慈,從不輕易傷人,諸位只管放心。”
王宜中冷冷接道:“那不一定,如若情勢逼人,在下可能要大開殺戒。”
金玉仙道:“殺了少林九位高僧,這仇恨,少林寺不會善罷甘休。”
王宜中笑一笑,道:“金玉仙,你在江湖上施展陰謀暗算,不知害了多少人,結下的仇恨,比我們金劍門多上何止百倍,難道你就不怕報復。”
金玉仙格格一笑,接道:“我用他們,就因爲我能控制他們。所以,不怕他們報復。咱們道不相同,手法互異,根本不能相比。
大覺大師高聲道:“金仙子,少林寺上下千口性命,都在等你解藥,仙子若是不肯交出,只怕要鑄成大錯。”
金玉仙道:“照你們的看法,我已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人了,再多上一兩樁錯誤,也不算什麼大事。”
大覺大師道:“這等事,關係一個門派的存亡,任何人都不會輕言報復。”
金玉仙淡淡一笑,道:“你可是在和我討價還價?”
大覺大師道:“不是討價還價,而是鄭重警告姑娘。”
金玉仙哈哈一笑,道:“警告我,這倒是很新鮮的事了,說說看,什麼事?”
大覺大師道:“如若仙子交出解藥,我們遣一人回去送藥,餘下的爲你流血拒敵。”
金玉仙道:“不交出呢?”
大覺大師道:“咱們只好回過頭,對付你金玉仙。”
金玉仙臉色一寒,道:“放肆!你們真敢如此,我要你們立刻死亡。”
大覺大師道:“我們並不怕死,怕的是少林寺千餘人無法解救,但我們如若知道在你仙子手中拿不到解藥,我們就什麼也不再顧及了。”
儘管金玉仙心中十分害怕,但她表面上仍然裝出平靜,笑一笑,道:“我不是嚇大的。”
大覺手中兵刃一擺,少林寺中羣僧,突然回身,反向金玉仙包圍了上去。
金玉仙神情很鎮靜,似是並未把少林寺的羅漢陣放在心上,冷漠一笑,道:“諸位,想和我動手嗎?”
大覺大師道:“不錯。如若你不肯交出解藥,咱們只好對付你姑娘了。”
金玉仙道:“有兩件事,你們要想清楚。第一,我不會有王宜中那份仁慈,動上手,就可能要你們的命;第二,你們死了之後,少林寺仍然難逃滅門之禍。”
大覺大師突然喧了一聲佛號,道:“仙子既不同意貧僧之意,不知有何高見?”
金玉仙道:“你們只有一條路走,那就是戰死此地。少林寺有千百條僧侶之命,難道還不值你們九條性命嗎?”
大覺大師道:“仙子爲人,反反覆覆,我等縱然戰死於此,也無法救得同門了。”
金玉仙沉吟了一陣,道:“你們如何才能相信我?”
大覺大師道:“除非你即時交出解藥,由貧僧指派一位師弟,送回少林,貧僧等才能甘爲效命。”
金玉仙微微一笑,道:“你們既不能信任我,我又如何能信任你們,而且和咱們相約的條件不同,毀去信諾的是你們而不是天人幫。”
大覺大師苦笑一下,道:“不錯。咱們約好的是,我們生擒了王宜中,或是把他殺死之後,你再交出解藥。不過,我們未料到王宜中的武功如此高強。”
金玉仙道:“我如交出解藥,你們再不肯聽我之命,那時,我豈不吃了大虧?”
大覺大師道:“我等再一出手,王門主決不會再劍下留情,我等勢必要傷在對方的劍下了,仙子如不肯交出解藥,我等豈不是死得很冤。”
金玉仙笑一笑,道:“我先交解藥,不過,我只交出一半。”
大覺大師道:“一半?”
金玉仙道:“是的。萬一你們不肯履行諾言,我也可以破圍而出,另一半少林僧侶,也只好死在他們不守信用的師長手中了。”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瓶。
大覺大師道:“你這玉瓶中,有多少解藥?”
金玉仙道:“二百粒。”
大覺大師道:“二百粒,不足一半之數。”
金玉仙道:“但能救活的人,必是你們少林高人、精萃,有兩百個人不死,少林寺就可常存在江湖了。”
大覺大師沉吟了一陣,道:“好吧!解藥給我。”
這一次,金玉仙倒是很大方,規規矩矩的交出瞭解藥。
大覺大師接過解藥,拔開瓶塞,倒出了一粒,先行服下。
這時,另外八僧,各橫兵刃,擋在金玉仙和王宜中之間,兩面戒備,任何一面,有所舉動,羣僧都將全力抵禦。
大覺大師服下藥丸之後,暗中運氣一試,才緩緩說道:“是解藥,大相師弟!”
一個手執禪杖的僧人,一欠身,道:“大覺師兄。”
大覺大師道:“將此解藥帶回,由掌門方丈分配。”
大相大師接過玉瓶,道:“小弟告辭。”
大覺突然說道:“且慢。”
大相人已轉過身子,聞聲又停了下來,道:“師兄還有什麼吩咐?”
大覺大師道:“你倒出玉瓶中的藥物,數數看有幾粒。”
大相放下禪杖,倒出瓶中藥物,數了一數,道:“一百九十九粒。”
大覺道:“好!你服下一粒。”
大相道:“這個,不用了。”
大覺嘆道:“師弟!你任重道遠。要負責把藥物送到少林,但你如半途毒發不支,豈不是因小失大。服下一粒!”
大相道:“小弟遵命。”服下一粒,收好玉瓶,拾起禪杖,大步而去。
他行過王宜中身側時,暗中運氣戒備,唯恐王宜中出手截藥。其實,不只他一人,就是另外八僧,也都運集功力,蓄勢待發。但王宜中並沒有出手攔截。
金玉仙待大相行到大廳門口時,高聲說道:“大相,你記住,少林寺還有三分之二的和尚,沒有服用解藥。”
大相冷冷說道:“我記得很清楚。”
金玉仙道:“一粒藥物,只能救一條人命,如若你們自作聰明,把他分開服用,那就一個人也救不了。別忘了把此事告訴貴掌門。”
大相冷哼一聲,道:“多謝指點,少林寺不會忘記你仙子的厚賜。”
金玉仙格格一笑,道:“我倒很希望你們有報復我的機會。”
大相禪師不再多言,轉身大步而去。
目睹大相去遠,金玉仙才緩緩說道:“大覺,你是否還守信諾?”
大覺點點頭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自然要守信約。”
金玉仙道:“那很好,你們全力拼吧!你們八個和尚八條命,全都豁上幹,王宜中縱然能挺住也得花一些工夫,只要你能困住他一半功力,我就能助你們取他之命。”
大覺大師道:“不用羅漢陣對敵了?”
金玉仙道:“不用了。羅漢陣雖然威力強大,我不知羅漢陣的變化,無法助你們制敵。”
王宜中肅然的站着,靜靜地聽着金玉仙指示少林僧的機宜。他沒有出手,只是呆呆的聽着,而且自己也聽得似極入神。
但聞大覺說道:“金玉仙,貧僧人人戰死,並不足惜,因爲貧僧已對你有過承諾。但少林寺還有大半人沒有解藥,仙子如何安排?”
金玉仙道:“大覺,你威脅我?”
大覺道:“如若講江湖欺詐,現在威脅該是正好的時刻。”
金玉仙笑一笑,道:“你錯了。這世間能對我構成威脅的只有一個王宜中,但他要花上一個時辰的工夫,才能破你們羅漢陣,我只要片刻工夫,就可以使你們全陣瓦解。”
王宜中劍眉縱動,俊目放光,冷冷接道:“金玉仙,你口氣很狂,爲何不願和在下單打獨鬥,力拼三百合。”
金玉仙笑一笑,道:“很可惜的是,我還沒有把天竺奇書完全譯出來,我相信那上面必然有對付你的武功。現在,我知道,我難以是你的敵手,你胸中熟記天下武學經緯、綱領,時間愈久,對你愈是有利。”
玉宜中道:“多承指點,在下對自己,似是還沒姑娘瞭解得多。”
金玉仙道:“要不要我再告訴你一些?”
王宜中道:“不論你用什麼法子拖延時光,都無法逃過和我一分生死之戰。”
金玉仙道:“拖延時間,對你有利,白雲峰、西門瑤受你蠱惑背叛了我,使我所有的計劃失敗,但最重要的是,我沒有早些殺你。你如今氣候已成,一元神功使你不畏毒傷,而且有着無窮無盡的內力,前百招我雖有殺你機會,但不太大,過了百招,又把你磨練得更上層樓,只有你殺我的份了。這就是我不願冒險的原因。”
王宜中笑一笑,道:“你有着絕世才慧,也有着蓋世的武功,爲什麼要組織這無惡不作的天人幫?”
金玉仙突然格格一笑,道:“怎麼樣,我把它解散了,現在還來得及嗎?”
王宜中大感意外地呆下一呆,道:“你的話,很難叫人相信。”
金玉仙道:“這就是了,世人都這麼看我,所以,我就無法解散天人幫。”
王宜中道:“你本有很多機會,解散天人幫,不再爲害江湖,但你卻不肯爲之。”
金五仙道:“現在爲之,可是太晚了。”
王宜中道:“一則是太晚了,你已到了山窮水盡之境;二則是你的話,不可相信。”
金玉仙道:“王宜中,你口氣太大了。目下的情形,只能說我無法隨心所欲,我們是在作一場豪賭,天下武林各門各戶,都是我們之間的賭注,但目下,我們還無法決定誰勝誰負。”
王宜中道:“至少,我比你的獲勝機會大些。”
金玉仙道:“爲什麼?”
王宜中道:“時間對我有利,但你卻在拖延時間。”
金玉仙笑一笑道:“你可是覺得白雲峰救下你那些屬下,對我們之間的決戰,有所幫助?”
王宜中道:“至少,我再不會人單勢孤。”
金玉仙道:“你錯了,他們沒有法子幫忙,如若他們真能幫助你,我不會留下他們性命。”
王宜中點點頭,道:“金玉仙,你說得愈殘酷,我愈會堅定殺你之心。”
金玉仙道:“我已經不再存與你和解的想法。”
王宜中道:“對!把武林的命運,盡付於我們這一戰之中。”目光一掠少林八僧,接道:“你明知道,他們不是我的對手,爲什麼還要逼他們出手,到了此刻,似乎是隻有你我一戰了。”
金玉仙道:“你又錯了,我在利用他們的死亡,製造我第一個殺你的機會。”
王宜中道:“第一個殺我的機會,那是說,你有很多殺我的機會了?”
金玉仙道:“不錯,至少有三個到四個殺你的機會。”
王宜中道:“說說看,能對我構成多大一份威脅。”
金玉仙道:“很抱歉,王門主,天機不可泄漏。”
王宜中道:“金玉仙,任你詭計多端,我也不會放在心上。”
他仰天大笑一聲道:“現在,咱們就來試試你的第一個機會。”
金玉仙道:“好,你小心戒備了。”
聲音一變,冷冷接道:“大覺大師,帶着你幾位師弟,全力一擊。
大覺應了一聲,緩緩舉起了右手兵刃。只見手中的兵刃,不停的搖動,另外七個僧侶移動身子,各自選擇了攻襲敵人的角度。
單是八個人站好的角度,就給人一種奇大的壓力。在感受之中,這八個人如若同時合力出手,不但能把兵刃交錯成一個天網,有雀鳥難渡的嚴密,而且,每一個人的攻勢又有着相互的支助力。就是羅漢金剛樣的人物,也要在那一擊之中,身受重傷。
金玉仙長長吁一口氣,道:“堂堂正正的大門戶,果然具有着泰山壓頂的一般氣勢,這一擊,如若你們真的肯各盡所能,王宜中縱然能夠接下來,亦必將大爲吃力。”
大覺道:“金仙子誇獎了。”
金玉仙嬌媚一笑,道:“可惜你是跳出紅塵十丈的方外人,要不然,這一局搏殺結束了,我真該好好的酬謝你一下。”
她說的委婉、含蓄,但卻充滿着誘惑。
大覺莊嚴地說道:“那倒不用了,貧僧只希望金仙子能夠遵守約定,交給我們餘下的解藥。”
金玉仙笑道:“放心吧!大師,我最喜歡對我忠誠的人。”
王宜中目睹羣僧布成的合擊攻勢,立時感覺到強大的壓力。
高手對陣,用不到兵刃接觸相搏,單是那對峙彼此間的氣勢,就能壓迫到對方。
羣僧的神色,愈來愈見莊嚴,每人都不停地移動着手中的兵刃。十六隻眼睛,像冷芒一般,集中在王宜中的身上。
王宜中也暗中提聚了功力,手中的短劍,也不住四下移動。
一股冷森、濃烈的殺氣,在雙方相峙中迸發出來。場中人都有着強烈的感受。
因爲,雙方這次交手一擊,已不似剛纔羅漢陣那等攻拒對敵之戰,那是招術、技巧和功力並重的一戰。雙方都可憑仗所學,適應變化,以搶機先,但這一次,卻是各自凝聚了全身功力,作雷霆萬鈞的一擊。
技與力融合在一起,在閃電一搏之下,要分出勝敗存亡。
大覺大師突然大喝一聲,首先發動。
但見一道寒芒,挾着無與倫比的刀氣,直罩過來。王宜中早已有了戒備,短劍一揮,迎向刀光點去。
但聞一聲金鐵交鳴,兩道光芒接觸在一起。
大覺大師似是遇上了極大彈力,身不由已,向後倒翻了回去。本來,羣僧應該隨大覺之後攻了上去,但羣僧眼見大覺如被拋球一般地拋了出來,不禁爲之一呆,也因此羣僧都停了下來。
凝目望去,但見大覺的整個身軀直向大廳壁上撞去。
金玉仙右手突然向上一揮,一般力道,直衝了上去,迎着大覺的身軀一阻。大覺身子一沉,直摔了下來。一個灰衣僧侶,伸手接着了大覺的身軀。
七個僧侶十四道目光,都轉註到大覺的身上,只見大覺嘴角間,不停地流出鮮血,緊閉雙目。看樣子,似是已經暈了過去。
金玉仙緩步行了過來,望了大覺大師一眼,道:“他和王宜中對了一劍,雙方借兵刃傳出內力,硬拚了一招,被王宜中強大的內力震傷了內腑,而且,傷得很重。”
抱着大覺的灰衣僧侶,沉聲說道:“金仙子,他還有救嗎?”
金玉仙道:“死不了,你把他放在地下。”
灰衣僧侶應了一聲,把大覺放在地上。
金玉仙從懷中摸出了一粒丹丸,投入那大覺的口中,道:“你們準備出手,我助你們一臂之力。”
明明是她要羣僧幫忙,口中卻說要助羣憎一臂之力。
羣僧望了金玉仙一眼,齊聲說道:“金仙子也要出手嗎?”
金玉仙道:“是的!咱們合力出手,希望能一擊成功。”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你們要一起出手。”
七個僧侶點點頭,各自舉起了手中的兵刃。
金玉仙也拔出了短劍,平橫胸前。
王宜中道:“那位大師只是被我震傷內腑,但他傷得不重,片刻之後,就可以復元,但他服下金玉仙一顆藥,如何變化,那就非人所能意料了。”
他神情肅然地接道:“金玉仙本是爲害的人,目下,你們處處聽她之命和我動手。”
金玉仙接道:“王門主多擔待,他們身受威迫,情非得已。”
王宜中冷冷說道:“我王宜中不在乎幾個敵人,但卻爲少林門戶沾惹的羞辱不值,豪情志節、英雄氣度,諸位都毫未放在心上,使少林門戶沾羞。”
金玉仙笑一笑,道:“千古艱難唯一死,人到了面對死亡的時候,總難免心生怯意,希望能逃避死亡。何況,他們死的值得,上爲師長,下爲門人子弟,每一個死的都是豪情萬丈、轟轟烈烈。”
王宜中道:“好一番狡辯。”
語聲微微一頓,目注七僧,高聲說道:“在下最後再奉勸諸位一句,和金玉仙之間,誰是你們的仇人,應該很容易分辨的清楚,諸位作何決定,悉聽尊便了。”
他說話神情冷厲,雙目中眨動着怒火、殺機,似乎是這一次勸告之後,就不再手下留情了。
金玉仙笑一笑,道:“王門主,他們早已決定了應該如何,不要自覺你義正詞嚴,想要說服他們,那是白日做夢了。”
王宜中道:“我只是提醒他們一聲罷了。同是死亡,但留給江湖上的評斷,卻是有重如泰山,輕如鴻毛之別。”
金玉仙側目四顧羣僧,似是有些動容。王宜中大義凜然之言,似是已發生了極大的效用。
爲了不使形勢有變,金玉仙突然一揮短劍,道:“各位請出手吧!”
少林羣僧突然飛身而起,直向王宜中撲了過去。禪杖和戒刀,挾帶着凌厲的金風,分由幾個不同的方位,向王宜中撲了過去。
王宜中暗暗嘆息一聲,短劍揮出,划起了一道圓月般的寒芒。封拒擋架,響起一片金鐵交鳴,七件兵器,全部落空。
但羣僧足着地,並未停手,立刻又揮動着兵刃攻來。
王宜中殺機涌現,冷冷喝道:”諸位不肯聽良言相勸,只有各憑武功,一決生死了。”
劍勢突然一變,展開了無情的反擊。但見一道寒芒,飄忽在羣僧撣杖、戒刀之中。不到十合,響起了一聲悶哼,一個灰衣僧人,突然倒摔在地上。
這些少林高手,似未料到王宜中的武功高明至此,不禁一怔。
他們自己進退攻拒間,全無破綻可尋,不知王宜中如何能夠傷人。
就在羣僧一怔神間,王宜中金劍如風,又傷了兩個少林僧侶。
金玉仙全神凝注,右手橫劍而立,但卻就是不肯出手。原來,她在默查那王宜中的劍法。
王宜中劍法愈來愈奇,簡直是匪夷所思。不大工夫,又有兩個少林僧侶,傷在了王宜中的劍下。這時,只餘三個少林僧侶,還在揮動着兵刃苦戰。
一個使用禪杖的高僧,突然大喝一聲,手中禪杖疾攻了兩招,高聲說道:“金仙子,你怎麼可以言而無信,還未出手,等一會,我們全都傷在了王宜中的劍下,還有何人助你?”
金玉仙道:“現在就算我出手,也救不了你們了!”
王宜中冷笑一聲,道:“在下事先已經說得很明白,你們執迷不悟,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喝聲中劍勢疾變,光芒流動中,三僧盡傷劍下。
少林七僧人人中劍,但卻都未致命。又三個傷在右臂上,傷的很輕,只是傷的地方不對,無法再揮動兵刃。
王宜中收住劍勢,目注七僧,道:“你們助紂爲虐,大傷少林威名。此間事了,我要到少林寺去,問問你們少林掌門,要他還天下武林同道一個公道。”
羣僧面帶愧色,垂首不言。
王宜中短劍一揮,道:“現在你們可以去了。”
輕傷扶重傷,羣僧相互扶持着離開大廳。
王宜中全身功力,都凝聚在劍上,劍上透射出陣陣劍氣,逼得金玉仙不敢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