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幽幽,哪裡還有王宜中的回聲。白衣女呼叫無應,又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
王宜中疾躍飛奔,一口氣,跑出四五里路,才放緩了腳步。
回想到剛纔的際遇,亦不禁汗水淋漓,如非吸那口氣,發動了護身罡氣,阻得那毒針一緩,在全無防備之下,必被毒針射中,以針上淬毒之烈,只恐此刻已死去了多時。
想到剛纔所遇的可怕,處境的險惡,也想到那天人幫主手段的惡毒,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了,也愈堅定了處死天人幫主之心。只覺其人留在世間,這世間就充滿着危險、邪惡。
一面想,一面舉步而行。半宵來連番的際遇,使得王宜中又增加了不少的閱歷經驗。同時,也想到了這一段不長的行程中,只怕還潛伏着無數的危險。
心念轉動之間,警兆忽生,立刻停下了腳步,一面運起護身罡氣,目光四下轉動搜尋。
繁星微光下,只覺四周有很多綠色的光芒閃動。
王宜中只瞧得心中大感納悶,暗道:“這些是什麼呢?不像是人的眼睛。”
只聽一個粗豪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來人可是金劍門的王門主?”
王宜中冷笑一聲,道:“不錯,區區王宜中,閣下是什麼人?”
那粗豪的聲音,哈哈一陣大笑,道:“你小子沒有吃過豬肉,難道也沒有見過豬走路嗎?連老夫是誰也不知道。”
王宜中道:“不論你是什麼人,王宜中也不會害怕,你有什麼能耐,只管施展出來,在下也好開開眼界。”
他連番遇上強敵,心中實大生警惕,口中雖然說的不在乎,但內心之中,卻絲毫不敢大意。
只聽那粗豪的聲音,冷冷說道:“王宜中你好大的口氣。”
王宜中目光凝注到那聲音傳來之處,只見那是一片濃密的林草。當下舉步緩緩向前行去。
但他行了五六步,立刻停了下來。只覺那夜風中,飄傳過來一股淡淡的腥氣。
這腥氣很淡,非有很靈敏的嗅覺,無法聞得出來。
就是一瞬工夫,四周的情勢,似乎有很大的變化。
目光轉動,只見四周不少綠色的閃光。那綠光已然逼近到五丈以內。
王宜中凝聚目力,發覺那綠光閃動之處,竟是一個龐然大物的兩隻眼睛。
定定神,王宜中大聲喝道:“這些都是什麼怪物?”
那粗豪的聲音,哈哈大笑,道:“王宜中,你是害怕了?”
王宜中搖頭,道:“不怕。我只是覺着奇怪,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怪物?”
粗豪的聲音道:“狼、虎、豹等猛獸,應有盡有。”
王宜中哦了一聲,道:“我不明白,你能用這些猛獸嗎?”
只聽那粗豪的聲音接道:“先是三十六頭餓狼,它們已三日未進過食用之物,王門主正是它們的一頓美點。”
王宜中身軀顫動了一下,他雖然不知餓狼的兇殘,但想到天人幫放出能夠吃人的猛獸,必定計策極爲惡毒,一下有三十六頭之多,確然叫人有些驚懼。
緊接道一聲呼哨聲傳入耳際。兩道藍色的光芒,緊隨着呼哨聲,傳了過來。
王宜中揮劍一擋。兩團藍色光芒的火焰,熊熊燃燒起來。
王宜中雖然有一身絕世的武功,但他江湖上閱歷不多,看兩個藍色火焰熊熊燃燒,心中甚感奇怪,暗道:“這兩團烈焰不知是怎麼回事。”
心念轉動之間,突然嗅到了一股異香,頓覺頭腦發脹,甚想嘔吐,不禁大吃一驚,趕忙閉氣。
他內功精純,又吸入異香不多,還可支持着未倒下去。
這時,突然幾聲狼嚎,十幾頭灰色巨狼,分由四方疾撲而至。
王宜中看巨狼撲來之勢,十分兇猛,口中白牙森森,心中亦不禁微生寒意,疾快的拍出一掌,擊向迎面撲來的一頭巨狼。哪知這劈出一掌,竟然是毫無作用,那撲來巨狼,反而大嘴一張,咬向手掌。
王宜中匆忙中一挫腕,收回了左手。
巨狼一口未中,怒嚎一聲,疾撲而上。
這一頭巨狼,似乎是羣狼之首,看上去特別兇猛。
王宜中掌力拍不出去,還未想到功力已失,眼看巨狼又至,一提氣,向前飛躍而去。
哪知身子向前一衝,真氣卻提不起來,雙腿一軟,一跤跌摔地上。
巨狼掠頂而過,一口撕破王宜中後背上一片衣服。也不過就是毫釐之差,沒有傷到肌肉。
這時,他心中才明白,全身功力忽然失去,已然全無抗拒狼羣之能。
但見四周白牙交錯,看得人眼花撩亂。敢情連目力也受了極大的影響。
跟看這一代武林大俠,就要死於羣狼之口,忽見人影一閃,疾飛而至,雙手一撥,把兩頭撲向王宜中的巨狼撥開,口中發出一聲怪嘯。
羣狼忽然間倒退數尺。但卻並未散去,數十隻綠芒閃閃的眼睛,盯注在王宜中的身上。
眼前現出一個人。一個長像很怪的人,頭上系一個沖天辮子,額下留着山羊鬍子。
個子很矮,比那頭大狼高不了多少,三角眼、小耳朵,但一張嘴巴卻有半個臉大小,兩面嘴角向上翹,幾乎碰着耳根子。如若不是站着走路,那就像極了一頭大狼。
只聽他一陣陣格格怪笑,道:“王門主,你不認識老夫嗎?”
王宜中緩緩坐起身子,搖搖頭,道:“不認識。”
那怪人打個哈哈,道:“黑白兩道中聞名喪膽的天山狼人胡化,就是區區。”
王宜中哦的一聲,道:“這些狼,可都是你養的嗎?”
胡化道:“不錯。老夫養了一百多頭狼,都是天山上佳品種,兇猛尤過虎豹。”
王宜中已明白自己已無力反抗,隨時可以被狼羣撕裂而食。瞭解了最後的結局,王宜中一直很平靜,微微一笑,道:“這些狼羣可以吃人?”
胡化道:“是啊!數十頭餓狼,如若一起攻襲,只要片刻工夫,可以把你王門主吃得屍骨無存。”
王宜中道:“這個,我倒不怕。只是你這人能夠把兇殘的狼羣訓練的能夠聽你的指令傷人,這能耐倒要叫人羨慕得很。”
這幾句話,只聽得天山狼人,大爲開心,哈哈一笑,道:“不錯,不錯。老夫這役用狼羣的工夫,天下無第二個人會。需知役使毒物,甚至役使虎豹,都比役使狼羣容易。有道是狼心狗肺,狼心最毒,但老夫能使狼羣聽命於我,這份能耐,當今之世,只怕再無人能夠和我比美了。”
他說完,哈哈大笑起來,似乎是對能夠役使狼羣之能,大感滿意。忽然問,笑容消失,臉色一下變的冷森森,說道:“王門主,老夫奉命來殺死你。”
王宜中道:“我知道,你奉了天人幫主之命。”
胡化道:“我沒有法子救你性命,這麼吧,你選擇一個死亡的方法,我成全你的心願。”
王宜中搖搖頭,道:“不管我如何死法,那都無關緊要,我只想知道,你殺死我之後,能夠得到什麼獎賞?”
胡化搖搖頭,道:“沒有獎賞,但你的頭,可以換到一粒解毒丹,使我永遠脫離爲人控制的苦海。”
王宜中道:“重要的是我這條命,我如死去了,人頭又值什麼錢?”
胡化哈哈一笑,道:“你小子聰明得很啊!”
王宜中道:“你把我活着帶去見那天人幫主向他討取解藥,比殺死我的效果,要高明的多了。”
胡化道:“說的是。但我得點了幾處穴道,才能放心。”
王宜中道:“那是自然,胡大俠只管動手。”
胡化行近前來,右手連揮,點了王宜中右臂、右肋、右腿上三處大穴,才放聲笑道:
“王門主,天人幫派出了當世武林中精英,這一路上,埋伏重重,都被你闖了過來,想不到卻落到我胡某人手中。”言下十分得意。
王宜中暗中運氣行功,只覺身上的毒性慚慚消退,體能漸復,心中大喜。閉上雙目,不再理會胡化,暗中默運真氣逼毒。
他胸羅一元神功,乃天下武學總綱,能夠氣走奇經,運息於不知不覺之間。
那胡化扛着王宜中,身後緊隨數十頭巨大的灰狼,但他竟不知王宜中雖然被點了數處穴道,仍能運氣調息。行到頓飯工夫之後,到了一高大的宅院前面。
這時,王宜中已然逼出軟骨香的藥力,而且運氣衝破了被點的穴道,但他想到此行可能見到天人幫主,是故一直裝作穴道被制,人未清醒。
胡化到了那高大的宅院之前,突然發出了一聲狼嚎般的怪嘯。身後羣狼立時退向十餘丈外一片樹林之中。
王宜中暗暗嘆道:江湖上果然不乏奇人異士,役蜂、奴狼之人,對那些飛禽猛獸,竟能如臂使指一般,指揮它們。
思忖之間,只聽一個冷冷聲音喝道:“你是天山狼人胡化?”
胡化道:“不錯。”
那冷冷的聲音又道:“你奉命劫殺王宜中,不帶王宜中的人頭,就不用再回來了。”
胡化道:“在下雖未帶回王宜中的人頭,但卻點了他的穴道,生擒他回來。”
呀的一聲,木門大開,當門站着一白髮老嫗。
胡化道:“在下扛的就是王宜中。”
白髮老嫗似是仍然不信,緩步行來、瞧了一陣,道:“果然不錯,胡英雄快請進去。”
剎那變化,判若兩人,胡化昂首挺胸,大步而行,直進入大廳之中。
大廳原本一片黑暗,那老嫗沉喝一聲:“掌燈!”立時火光閃耀,點了四支巨燭。
燈光照明之下,只見大廳中站着四個穿青衣的少女。
王宜中微微啓動雙目,發覺廳中之人,一反常情,竟然未帶人皮面具。
緊靠後壁處,有一座很大的虎皮交椅,上面端坐着一個穿着黑衣的人。
但見那老嫗微微一欠身,道:“天山狼人,生擒了王宜中,求見幫主。”
那端坐在正中的黑衣人,道:“叫他進來。”
胡化帶着王宜中大步而入,直向黑衣人行了過去。
距那黑衣人還有七八尺遠時,四個青衣女婢,背上的長劍,已同時出鞘。四劍交錯成一堵牆,攔住了胡化的去路。
這時,那白髮蕭蕭的老嫗,手中執着一柄黑色的手杖,緊隨在胡化身後,行了進來。
天山狼人,似是極爲自恃,對那攔路的劍牆,似是未放在心上,仍往前行了兩步,直待四柄劍尖和衣觸接時,才停了下來。
那上坐的黑衣人冷冷說道:“胡化,你擒的是王宜中嗎?”
胡化道:“一點不錯。”
黑衣人道:“你點了幾處穴道?”
胡化道:“上、中、下三路,各有一處要穴被點。”
黑衣人道:“本幫主要你拿他的首級來見,爲什麼你不殺死他?”
胡化笑一笑,道:“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在下如若殺死了王宜中,只怕很難求得解藥。”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胡化,你想的很有道理,不過,你這樣做法,對本幫主的信譽,有些輕蔑。”
胡化道:“你交出解藥,在下試過之後,確然無錯,我就留下王門主,胡某人立刻轉回天山,輕蔑你幫主一次,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啊!”
王宜中心中暗道:“原來這些江湖上的豪雄,並非是被那天人幫主武功震服,而是身中劇毒,不得不聽那幫主之命。”
但聞那黑衣人道:“你交出王宜中,本幫主立刻給你解藥。”
胡化道:“我天山狼人上了一次當,不會再上第二次。”突然間一仰身,向後退了五步,道:“幫主必得先交出解藥,在下才能交人。”
黑衣人道:“你膽子不小,敢不從本幫主之命。”
胡化哈哈一笑,左手一揮,在王宜中身上拍了兩掌。
黑衣人吃了一驚,道:“你幹什麼?”
胡化道:“我拍活王宜中身上兩處穴道,只要我再拍一掌,可使他立刻恢復了功力。”
黑衣人道:“你……”
胡化道:“幫主,在下如若拼着毒發一死,王宜中自會替我報仇。”
黑衣人無可奈何,道:“拿解藥給他。”
但聞一個嬌脆的女子聲音應道:“來了。”
一個身着黃衣少女,大步行了過來,手中拿着玉瓶。燭火下,只見那黃衣少女,長的十分秀美,蓮步姍姍地行到了胡化身前。
胡化又向後退了一步,道:“站住,把解藥給我。”
黃衣少女打開瓶塞,倒了一粒紅色的丹丸,遞了過去,道:“吃下去,身中劇毒,立刻可解。”
胡化接過解藥,並未立刻服下,笑一笑,道:“這解藥能管多長時間?”
黃衣女道:“可永遠解去你身中之毒。”
胡化道:“姑娘,瓶中還有幾粒解藥?”
黃衣女道:“還有一粒,但你服用一粒,就可以解去身中之毒。”
胡化道:“你把那一粒也倒出來。”
黑衣人高聲說道:“聽他吩咐,不許抗拒。”
胡化笑一笑,對那黃衣女,道:“姑娘,把瓶中那粒解藥倒出來。”
黃衣女無可奈何,依言又從玉瓶中倒出一粒解藥。
胡化看得十分真切,那紅色的藥丸,和自己手中的一般模樣,當下說道:“姑娘,請把那藥丸吞下去。”
黑衣人厲聲喝道:“聽他的話!”
黃衣女-張口,緩緩地把紅色丹丸放入了口中。
胡化瞪着眼,看那藥丸入口甚久,才把手中一粒藥丸吞下。
黑衣人緩緩說道:“胡化,不用急,你慢慢的運氣試試,等你覺出身上毒性解去,再交出王宜中不遲。”
胡化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道:“你們都退開去!”
黑衣人喂了一聲,道:“你們都照他的話做。”
那白髮老嫗和黃衣女,齊齊應了一聲,向後退去。
這時,王宜中已然暗中調勻了呼吸,隨時可以出手。但他仍然忍着未動。
連番的兇險際遇,使得王宜中學會了沉着,一直在暗中打量大廳中的形勢,默查出這大廳中的人手,忖思怎樣出手,準備着一出手就設法制服住那黑衣人,然後再想法子對付其他的人。
胡化運氣試毒,給了王宜中更多的機會。過了快一盞熱茶工夫,胡化突然放下了王宜中,冷冷說道:“幫主,在下可以走了嗎?”
那黑衣人道:“幾年來對胡兄打擾甚多,日後,天人幫定當派人遠赴天山致謝。”
胡化臉上是一片憤怒,打量了廳中的形勢一眼,突然轉身向外行去。
大約他很想發作,但看過廳中的形勢之後,又忍了下去。
但聞那黃衣少女說道:“胡老前輩,就要走嗎?”舉步向胡化行去。
胡化冷冷說道:“別給我這一套,胡大爺不吃這個。”
那黃衣女臉上仍然帶着微笑,步履從容的直行過去。
胡化厲聲喝道:“站住。”
黃衣女笑道:“胡大爺,奴家想跟你到山上,學學你的馭狼術。”說話之間,人已逼到了胡化的身前。
胡化右手一揮,一掌劈了出去。掌勢挾帶起一股勁風,勢道十分強猛。
黃衣女腳下停步,右手一揮,硬接了胡化的掌勢。雙掌接實,響起了一聲砰然大震。
胡化厲喝一聲,道:“好一個奸險的丫頭。”
黃衣女楊了揚右手,笑道:“胡大爺,你怎麼不小心一些,硬向我毒針上撞。”
王宜中側臥地上,微啓雙目,看得十分清楚,暗道:“好生陰險,竟然在手中暗藏了一枚毒針,天人幫中人,果然是集邪惡大成的一個組織。”
針上劇毒,大約十分強烈,胡化登時臉色大變,怒聲喝道:“臭丫頭,老子先斃了你。”
他突然欺身而上,他身子剛剛躍飛起來,突然慘叫一聲。摔在地上。
耳際間響起了那白髮老嫗的笑聲,道:“胡化,你沒有用點心想過麼?背叛了天人幫,有幾個能夠活着?”
原來,那胡化飛身撲向那黃衣少女之時,身後的白髮老嫗,突然出手,一杖掃過去。
這一杖,待機而發,去勢如電,落處奇準,正擊在胡化膝關節上,一杖之下,胡化雙腿齊折,人也被震落在地。
大約胡化也自知沒有反擊之能,一咬牙,身子橫向王宜中滾了過去。他想拍活王宜中的穴道。
但那白髮老嫗,哪裡還肯給他機會,鋼杖一舉,迅快擊下,砰的一聲,正擊在胡化的後背之上。
鮮血由胡化的口中涌了出來。
胡化掙扎而起,狂噴鮮血中,緩緩說道:“王門主,我該放了你……”
這一句話,大概用完他護心保命的元氣,話未完,人已倒了下。
但他死不瞑目,兩隻眼睛,仍然瞪着王宜中。
王宜中緩緩站起身子,一拱手,道:“你殺人甚多,死也是報應,不過,你可放心,我會替你報仇。”
語聲甫落,胡化圓睜的雙目,突然閉上。
王宜中的陡然起身,使得全廳中人都爲之震駭不已。一時間,竟然都呆在當地,不知如何應變。
對這位金劍門主,廳中人似是都有着無比的畏懼,呆了一陣,紛紛向後退去。
王宜中瀟灑地轉過身子,淡漠一笑,望着那黑衣人道:“你真是天人幫主?”
黑衣人默然不答。
王宜中緩緩抽出身上的金劍,接道:“你裝神扮鬼,用毒役人,使無數的武林同道爲你賣命,希望你有勇氣和我決一死戰。”
黑衣人突然尖聲叫道:“攔住他。”
那黃衣女一翻腕,長劍出鞘,當先撲了過去。
耳際間響起那白髮老嫗的喝聲道:“熄滅火燭。”
王宜中大喝一聲,突然飛躍而起,金芒一閃,直向那黑衣人刺了過去。
一切事,都發生在一瞬間的工夫中,熊熊燃燒的火燭,也就在王宜中飛躍而起的當兒熄去。大廳中,突然間黑了下來。
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了夜空。
王宜中蓄勢運劍,威勢無倫,那黑衣人雖然早已有逃走的打算,但他卻無法逃過王宜中的馭劍一擊。
一陣陣嬌弱的呻吟,緊隨着那一聲淒厲慘叫隨後傳了出來。
原來,那黑衣人身側四個青衣女婢,也被王宜中凌厲的劍氣所傷。
忽然間,火光一閃,一個受傷的青衣女婢,晃燃了一枚火摺子,王宜中迅快地取這一支火燭燃上。
火光下景物可見。
但大廳中只餘下胡化屍體、四個傷在劍氣下的女婢,和那爲自己金劍洞穿的黑衣人。其他的人,都已經走的一個不剩。
王宜中暗暗嘆息一聲,忖道:“果然是一羣邪惡匪徒的結合。竟然丟下他們的幫主不顧而去。”
雖然閃電般的念頭掠過腦際,這位天人幫主,怎的如此無能,竟然無法擋受我的一擊。
如若他真是這樣一個人物,如何又能統率天人幫。
那白髮老嫗和黃衣姑娘的武功,分明十分高強,如若要出手攔截時,至少可擋住這一劍攻勢。
但那黃衣少女明明是向自己攻襲,卻借那燈火熄滅的一瞬,轉了方位,奔出大廳。
白髮老嫗和所有的人,都在那火燭熄滅後,奔出廳外。
念頭轉動,忽然一伸手扯下那黑衣人臉上的黑色面紗。
不用再問任何人,也不用王宜中再用腦筋去想,那黑衣人的臉上,已有很明確的解說。
那黑衣人臉上寫了四個字,寫的是:“第三替身。”
王宜中伏下身去,仔細查看,字是用針刺在臉上。四個黑色的大字,掩去了這黑衣人大部分真正面目。
王宜中暗暗嘆息一聲,忖道:“好惡毒的手段,這個人除了一生作人的替身之外,他幾乎沒有了自我,要永遠戴着面紗。因爲,那刺在臉上的黑字,深入肌骨,無法拿下。除非,把整個面目毀去。”
望着那第三替身四個字,王宜中暗暗嘆口氣,想道:既有第三,至少還有第一、第二兩個替身了。
忽然,想到四個青衣女婢,急急伏下身子,查看四女的傷勢。
兩個傷得很重,已暈了過去,兩個傷勢輕些,人還清醒。
王宜中先替兩個傷勢輕些的青衣女婢止血,包紮了一下傷勢,緩緩說道:“你們能不能回答我的話?”
兩個青衣女,對望一眼,又四下瞧瞧,垂首不言。
這不是拒絕,而是有所顧慮。
王宜中未再理會兩人,轉身替兩個傷勢嚴重的女婢裹傷。
突然間,一聲悶哼傳來。聲音起自身側,嚇了王宜中一跳。
轉眼望去,只見左首一個青衣女,一劍刺入了右面青衣女婢的前心。傷中要害,立刻氣絕而死。
王宜中呆了呆,道:“你殺了她。”
四人中,以她的傷勢最輕,是以出劍的速度很快捷。
只見她,緩緩把長劍插入劍鞘,冷漠地說道:“反正她不能活了,殺了她,使她減去很多活罪。”
這些青衣女都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年紀,而且都生得眉清目秀,說出的話,竟然是這樣冷酷。
王宜中搖搖頭道:“姑娘,你們終日相處一起,難道就沒有一點情意嗎?”
青衣女也淒涼地笑一笑,道:“你可是覺着我很殘忍?”
王宜中道:“是的,殘忍極了,像你這樣年輕美麗的女孩,這樣的冷酷、殘忍,真讓人難以相信。”
青衣少女黯然一嘆,道:“我們雖然是日夕相對,但卻是全無情意,彼此之間相互猜忌。”
王宜中道:“你們同在天人幫主迫害之下,難道就不會生出同病相憐之心?”
青衣女苦笑一下,道:“我們被一種猜忌和監視統制着,因爲,每過數日,我們必須把另外三個女婢的言行,很仔細地呈報上去。”
王宜中啊了一聲,接道:“你們就不會彼此合作嗎?”
青衣少女道:“我們在一起,從來不許私自談心,而且彼此之間都有着很嚴重的戒心,自也無法心意交流。我該是最幸運的一個,也是活的最久的一個。”說至此處,突然流下淚來。
王宜中輕輕嘆息一聲,道:“姑娘,至少,現在你已經解脫了這種痛苦,你說的不錯,你比她們幸運多了。”
青衣少女拭去臉上的淚痕,道:“我親眼看到了和我一起的幾位姑娘被處死的慘境,我就在這種冷酷的環境中學會了自保。”
王宜中接道:“那些被處死的人,可都是背叛了天人幫?”
育衣少女道:“我們每天要把一日的瑣事,呈報上去。這等事不能捏造,也不能彼此相商。只有據實呈報。她們就在這樣的情勢中,找出毛病,任何人心懷不滿,都難免形諸於外,何況是十幾歲的姑娘,涉事不深,不太會掩飾自己,就這樣,一個一個的,被他們處死了,我看到了九位同伴的下場。”
王宜中似是已完全瞭然內情,點點頭,道:“果然是很殘忍的統制。”
青衣少女道:“只要她們有一個人活着,我就有被他們處死的危險,所以我要殺了她們。”
王宜中想了想,道:“你怎麼辦?”
青衣少女道:“我要回家,不想再在江湖之上混下去了。”
王宜中啞然一笑,道:“回家,天人幫中人,會放過你嗎?”
青衣少女道:“只要我能逃離此地,他們就不會找到我了,不過,這還要你王門主幫忙。你把這座大廳用火燒了,我就可以逃命
王宜中道:“這座大宅院中,還有人嗎?”
青衣少女道:“沒有了,都已被天人幫中人趕走了!”
王宜中心中一動,暗道:這丫頭年紀輕輕,但卻是自私的很,處處都在爲自己打算,轉眼望去,只見那青衣少女,滿腔都是乞求之色。
長長吁一口氣,王宜中緩緩說道:“這座大廳之中,還有兩位姑娘未死,我替她們包紮了傷勢,給她們一個活命的機會,我不能救她們,已然心中不安,更不能放把火,把她們燒死。”
青衣少女冷笑一聲,道:“人家說你王門主英雄仁義,金劍門正大門戶,看來都是欺人之談。”
王宜中道:“因爲在下不能滿足你姑娘之求,是嗎?須知行仁救世,並非是只對你姑娘行仁,普及天下,人人相同,如着爲救你姑娘一人,殺害另兩條人命,那不是行仁,而是殘忍了。”
青衣少女臉上,突然泛現出怒意,道:“你們連我一個人都救不活,還能救很多人麼?”
王宜中呆了一呆,暗道:看她說的振振有詞,似乎是甚爲有理,這天人幫中的人,實是可怕。
心中念轉,臉色一沉,道:“在下可以帶姑娘離開此地,姑娘如若感覺到已進入了安全之境時,再行離開。”
青衣少女道:“我不去。”
王宜中冷冷說道:“那麼姑娘就留在這裡,不過,你不能殺兩位受傷的同伴。”
青衣少女道:“這不用你費心了。”
王宜個冷笑一聲,道:“姑娘如若殺了她們兩位,只怕是……”
青衣少女接道:“你要怎麼樣?”
王宜中道:“姑娘,你既然知道了金劍門行俠仗義,爲了救這兩位姑娘,在下只有對付姑娘了。”
青衣少女道:“難道你會殺了我?”
王宜中道:“不會,但會點了你的穴道,讓任你無法傷害她們。”
青衣少女微微一笑,道:“那不要緊,只要她們兩個傷重而死,那我就不會有什麼危險了。”
王宜中道:“那要看看你的運氣了,如若她們不死,她們也可以開口說話。”
青衣少女道:“哼!你這人不公平。”
王宜中道:“爲什麼?”
青衣少女道:“你這人爲什麼只想到她們兩個,完全不顧及我呢?”
王宜中笑一笑,道:“再給你一個機會,我帶你離開這裡,你應該相信,我帶你離開,總會比你在天人幫中安全多了。”
青衣少女沉吟了一陣,道:“好吧,我跟你走。”
王宜中舉步向外行去。那青衣少女傷勢本就不重,一伸手抓起長劍,緊隨在王宜中的身後,向外行去。
王宜中回顧育衣少女一眼,心中暗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丫頭清秀俊麗,想不到在天人幫下,竟然訓練成一副這樣自私的性格,看來這天人幫別有一套訓練的方法。
兩人行出宅院門外,只見無數的綠光閃動,直瞪着兩人瞧着。
有過了一次經驗,王宜中心裡已知道這些餓狼的可怕,趕忙提氣戒備。
但聞一聲厲嚎,一頭巨狼,飛竄而來。
王宜中右手一揮,疾快的拍出一掌。但聞砰然一聲,掌力正拍在巨狼頭上。
這一掌,力道強猛,那巨狼修嚎一聲,腦漿迸裂,跌落在地上死去。
只聽厲嚎連落,四五頭巨狼又直衝了過來。
王宜中雙掌連揮,又拍死了兩頭巨狼。
身子一側,另一頭巨狼,掠頂而過,撲身那身後的青衣少女。
青衣少女叱了一聲,長劍揮刺了出去。
那巨狼撲擊之勢,兇猛無比,青衣少女一劍劈下,雖然把那巨狼之頭劈作了兩半,但那巨口長牙,仍然向青衣少女頭上撞去。
幸好王宜中右手一回,抓住了狼的尾巴,回手一掄,擊向了另一頭撲過來的巨狼。兩隻巨狼相撞,後撲的巨狼慘嚎而死。
這時,羣狼呼嚎,四面八方同時撲了過來。
王宜中左手邊發掌力,阻擋羣狼,右手拔出金劍。劍灑一片金芒,耀眼奪目的光輝中,血如落雨。十來頭撲來的巨狼,不是被斬作兩段,就是被劈碎了腦袋。
還餘下十餘頭巨狼,似是已知道了厲害,狂嚎一聲,四下奔逃。
胡化一死,這些巨狼都失去了控制,驚駭中,發足狂奔。一面大聲嚎叫,靜夜中,聽起來十分駭人。
回頭看去,只見那青衣少女呆呆地站在當地,對王宜中搏殺羣狼之事,看的十分入神。
王宜中道:“姑娘,沒有傷着你吧?”
青衣少女搖搖頭,笑道:“沒有。”
王宜中道:“沒有就好,咱們走吧!”
青衣少女緊行一步,緊靠着王宜中的身側,道:“我聽歐姥姥說……”
王宜中接道:“說什麼?”
青衣少女道:“天人幫中,不論何人,能夠生擒你王宜中的,就可以得到副幫主的位置。”
王宜中道:“啊!”
青衣少女道:“殺死你的,也可以得到總護法的位置。”
王宜中道:“哦!”
青衣少女微微一笑,道:“可惜,我和你的武功相差的太遠了,沒有生擒你的機會。”
王宜中身經了這多的兇險歷練,人已老練了不少,冷笑一聲,道:“那麼,姑娘準備暗算在下了。”
青衣少女道:“我確實這麼想。”
王宜中回頭看去,青衣少女突然微微一笑,接道:“不過,我不敢。”
王宜中道:“如若能當上副幫主,或是總護法的位置,很誘惑人的。”
青衣少女嘆口氣,道:“可惜,我這一生沒有希望了……”
王宜中心頭有氣,暗道:這個女娃兒翻翻覆覆,當真是難對付得很。當下冷笑一聲,道:“可惜,我只有一條命,如若我能有三條兩條的話,就借一條給你。”
青衣少女道:“其實,你如真有成全我的用心,就算只有一條命,也可以借給我啊!”
突然一揚長劍,悄無聲息的刺向了王宜中的背心‘命門’穴。
王宜中武功已到了意勢合一之境,霍然回身,右手疾出,抓任了劍身,冷冷說道:“你要幹什麼。”
青衣少女道:“你不是要成全我嗎?”
王宜中怒道:“但你的武功太差了,竟然連偷襲也無法得手。”右手暗用內力,一振長劍,一把百鍊精剛的長劍,竟然斷成兩截。
青衣少女子執着斷劍,呆呆地望着王宜中,臉上是一股驚訝的神情,緩緩說道:“你會不會殺了我?”
王宜中確然動了殺機,但看她畏懼之色,不禁暗暗一嘆,搖搖頭道:“我不殺你。但你好好的回答我的問話。”
青衣少女道:“好!我知無不言。”
王宜中道:“你在天人幫中,只是丫頭身份,怎的竟然如此貪心?”青衣少女道:“因爲我知道,那副幫主和總護法的權威能使我變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王宜中心中更是惱火,冷哼一聲,道:“你們幾個丫頭,是不是都和你一般?”
青衣少女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王宜中心中大爲憤怒,冷冷說道:“很好,你可以走了。”
青衣少女道:“要我到哪裡去?”
王宜中道:“那是你姑娘的事了,在下不願再管。”
王宜中不再理會那青衣少女,大步向前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