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要是改變主意了,我就把你們渡回去。現在那裡頭什麼都沒有了。”
“可是您剛纔不是還說,走進深山裡,就能看到木精了麼。”
“我說的那是傳言啊!在這裡住了這麼多年,是活人的就從沒見到過!可是,”老人把篙一橫,小船停在了河心,“我的爺爺是見到過的。”
莫名舒了一口氣;“還好…沒過去多久。”
“啊?那是他小時候的事情,已經過去一百年了!”
莫名笑了:“是,我剛纔理解錯了。”
“而且,最近幾年不知道是怎麼了,”老人怒氣不減,“到處都是來找寶貝的,哪裡有什麼寶貝!荒山野嶺,就算是有,也早讓野獸叼了去了。我剛看到你們的時候,還以爲你們也是去尋寶的呢。”
莫名笑着搖了搖頭:“不是的,我只是想給他治病。”
“治病還好,至少心是好的。木髓是傳說中的靈藥,如果他的殘疾不是天生的,那就能治好,我以前也替我女人進山裡找過,可惜,什麼也沒找到。啊對了,你的眼睛是不是天生就壞的?”
“是,”莫名回答得很愉快,“我從來沒看到過這個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那可真難爲你了。”
水聲再次響起,看來老人是不打算把他們送回去了。
“對了,您剛纔說,”莫名的語氣不知不覺中,變得有些嚴肅,“會遭天譴,是什麼意思。”
“哼,那就得從我爺爺那一輩人說起了。”老人的篙聲,漸漸輕柔起來,像在重溫一個夢境,“據說那個時候,確實有人通過求來木髓,治好了一些肢體上的殘疾,只不過很少罷了。想要木髓賣錢的人是看不到木精的,只有誠心的人,才能看到。”
“那,您的爺爺是……”
“他是替我的太爺爺求的。那老傢伙,進山打獵的時候被熊咬傷了胳膊,一直不好,要被截掉了,所以我那個還沒有多大的爺爺就去給他求藥了。”
“求到了麼。”
“沒有,但是看到木精了。”
“怎麼會呢。”
“哼,說的就是啊。”老人講故事的時候也有些忿忿,“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木精告訴人,以後再不要來了,木髓是屬於神的東西,平常人拿了,會遭天譴的。嗯?你怎麼了?”
“沒什麼。”莫名立刻笑笑。
“從剛纔到現在,還沒看過你生氣的表情。”老人說着,又回過頭去,專心撐船,“怎麼,你弟弟的病沒希望了,生氣了?”
“有一點。”
“不過你也可以去碰碰運氣。”老人的語氣緩和了很多,似乎是爲了安慰他,“那些打劫的人應該不會把你們怎麼樣,你們看着就沒錢。至於怪物、怪事什麼的,只要你們不去什麼有名的礦洞,不爲了尋寶,其實還是挺安全的。”
莫名點了點頭。
“對了,還沒問呢,”老人又看看他們兩個,“你們倆一個瞎一個啞,平時是怎麼生活的,都幹什麼啊?”
莫名輕輕拍了拍手裡的藥箱:“我是大夫,他是我的助手。”
“呵,治病啊,真不簡單。”老人大笑,“怪不得知道木髓的事,原來是學醫的。”
……
“就送到這裡了,你們自己小心!”
“辛苦您了。”
“什麼話,回來的話,還得我渡你。你就在對岸向我招手就好了,也可以喊我。”
“還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哪有什麼名字,叫老頭就行了。”
“謝謝您。”
“不用這麼婆婆媽媽的,去吧,我走了!”
莫名向着有水聲的方向揮了揮手。
“風兒,我們走。”
兩個人,就這樣,踏上了進入荒山的小路。
路很陡。兩側應該都是尖銳的山石,因爲單薄的陽光落下來的時候,沒有感覺到樹蔭的廕庇,時而風起,也是颳得人滿臉沙塵。
“風兒,跟得上麼。”
這話簡直是多餘。
風兒不僅跟得上,而且看上去,體力遠遠比莫名要好。
“你恢復得真快呢。啊……”
莫名忍不住驚叫出聲。
自己的身體,被忽然拎到了半空中,落下的時候,就觸到了一個溫暖的背。
風兒居然…在無意識的情況下,把自己背了起來。
“風兒,”手,輕易地搭上他的肩膀,才發現,這肩膀已經比自己還要寬,“累了就把我放下。”
沒有迴應。
揹着自己的人,竟開始跑了起來。
莫名只能緊緊地從後面緊緊摟住他的脖子,臉貼上他紫色的、柔順而冰涼的發。陽光在眼前跳動,風暖暖地吹過,而自己,就像一個孩子,被保護在大人的背上……越爬越高,越爬越高,風兒此時還沒有一點吃力的跡象,像一隻終於被放回到大自然中的野馬,開始憑着野性狂奔起來。
這座山頭很快被翻過,莫名很清楚地感覺到,現在正處於下坡的階段。
太快了一點……
“風兒,歇一會兒吧。”
沒有用。
“那麼,”莫名想測試一下他到底是聽不懂自己的話,還是不願意聽,“我們繼續走,不過要往這個方向。”
手,隨便往右一指。
天啊……
看來他不是聽不懂。
風兒忽然轉向,向着右邊根本沒有路的山巔疾衝而去。
莫名卻絲毫不擔心。
因爲即使沒有路,風兒也不可能掉下來。只要自己抓穩了別掉下來就好…正這樣想着,身體隨着上坡的幅度驟然改變而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摟着風兒脖子的那隻手一下子滑開了……
可是他沒有掉下去。
有人不會讓他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