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媽媽真是又驚又懼,到處求醫,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一個車禍,就把我的南南變成了小洛。當時醫生無法解決這個問題,倒是很多所謂的半仙,告訴我們說你是被鬼混附體,讓我帶着你做法。我也是病急亂投醫,看着你在南南和小洛之間不停變換,而且那個小洛出現的時間越來越長,我是擔憂到了極點,便不顧你媽的反對,帶着你做了好幾場法,什麼潑狗血、喝符水的事都做過,可你的症狀不僅沒減輕,反而愈來愈重。”
“後來實在走投無路,儘管我們萬般不願,也不得不承認,你的精神出現了問題。我們帶你去精神科看病,你被診斷爲人格分裂,這對我們來講無疑是晴天霹靂。那段時間,現在想來真是暗無天光,你雙目失明,思維混亂,每天看着你茫然的睜着眼,看不到東西,也不知道自己是誰,我和你媽真是心痛如絞。
“再後來,也算是命運眷顧,我們無意中認識一位心理醫生,那醫生告訴我,你可能不是人格分裂,而是被人催眠。而且催眠手法強悍霸道,以至於影響到你清醒了的行爲。我們在醫生的提醒下,細細回想,覺得自從你出車禍後,幾乎不曾離開過我們的視線,如若發生催眠這樣神奇的事,何以我們會渾然不覺?後來還是你媽想起你的鍼灸,因爲在那個中醫那裡,他說那是他的獨門秘技,不肯讓人觀摩,一直是和你獨處。大概,就是在那個時間,他對你做了那樣可惡的事。
“猜測到事情真相,我們便去找他求證,他倒很爽快的承認了。可是,當我們要報警時,他卻說,解鈴還需繫鈴人,如若報警,你將永遠無法真正做回南南。我們被威懾到了,也是,那時在我們心裡,催眠術無異於一種巫術,我們完全想象不出它的魔力,何況你狀況那麼糟糕,我們哪敢輕易得罪掌握這門巫術的他。
“我們屈服了,和他達成協議,只要他解除施給你的魔咒,我們就對此事既往不咎。哪知這個人完全就是個道德敗壞的小人,他在和我們達成協議的第二天,我們再去他那的時候,卻留給我們一個空空如也的房子。
“我們報警,警察做了筆錄後,覺得我們的報案因由匪夷所思,又調查你的就診記錄,得知有人格分裂的診斷後,便勸我們帶你好好看病,其它恍若天方夜譚的事少想爲妙。我知道警察是不相信了,換作是我,如若不是親身經歷,也無法相信。
“報案的事不了了之,因爲我們的確沒有精力去跟蹤這件事。那時你腦子裡的血塊遲遲不消,醫生擔心長久壓迫視神經,會造成物理性損傷,屆時無法修復,於是我們把開顱手術當作當前最緊要的事來做。好在手術非常成功,你腦子裡的血塊被清除,視力恢復,重見光明。這也算是給那段陰暗的日子注入了陽光。
“你眼睛好了之後,我們輾轉找到那個心理醫生,在他那做了差不多兩個月的心理治療,把原來那個中醫灌輸給你的記憶封存起來,你終於又做回了我們的南南。但是,那個心理醫生的功力,似乎比那個中醫差了一截,他無法徹底封存那些記憶,尤其是小洛兩個字,對你簡直有根深蒂固的影響,還有屬於南南的那些記憶,雖然找回來了,但你卻總是模糊着,記不太真切。
“基於這樣的情況,我們只好給你改名蘇小洛,又怕那個人格分裂的診斷被人知道,對你造成影響,索性搬了家,還多方託人把你過往檔案的名字也改了。這件事,除了一些親朋摯友,沒人知道,我們也不打算告訴你,畢竟,那樣一段經歷,太過黑暗。
“但現在你既然學柯南偷偷摸摸打探,我們也就沒必要一直瞞着你了。何況,你現在也大了,想必能理解父母的一片苦心。你說是不是,小洛?”
爸爸一口氣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完,我怔怔的聽着,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直到爸爸又叫一聲我的名字,我才睜大眼,猶自不信的問:“爸,您的意思,我就是你的女兒,而不是抱養的?”
媽媽好笑的看着我,說:“要是抱養的,你奶奶敢那樣無所顧忌的打你?還不怕把你打跑啦。”
我看一眼奶奶,老人家笑得一臉皺紋,說:“小洛,你是不是看現在奶奶老了,打不動你了,就連爸媽都不認了?”
我縮縮肩膀,苦着個臉說:“奶奶,我哪敢?誰讓我跟以前的南南長得一點也不像呢?尤其是眼睛,她的小我的大,完全不是一回事嘛。”
爸爸摸摸我的頭,說:“你的臉,尤其是眼睛,因爲車禍的原因,有過微整形,這也是我們搬家的原因之一。”
“可是顏先生說,我那次車禍,被送進火葬場了的。”我還是不解。
“哪個顏先生?”爸爸臉色嚴肅起來。
“呃,就是,就是我腦子裡那個女孩的朋友,我一看到他,就會不受控的說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我心頭疑慮重重。
“哦,我差點忘了,這個你媽跟我提過,說他是你的老闆。不過小洛,這弄不好是他勾引小女生的招,想引起你的注意,讓你主動靠近,你不要理他,遠離他爲妙。”爸爸裝作不經意的說,可我總覺得,他的所謂不經意,太刻意爲之。
“還有那個志雲哥,又是怎麼回事?”我再問。
爸爸似乎震動一下,看向媽媽,媽媽接過話題,說:“我不告訴了你,他是你舅舅嗎?”
“那前不久顏先生來找您們,您們怎麼不跟他說?”
“小洛,那件往事,能隨便和人說嗎?那時你被診斷人格分裂,說通俗點就是神經病,這要是被人知道,會用怎樣異樣的眼光看你?我們連你都瞞着,怕你有陰影,又怎麼會告訴其它不相干的人。”媽媽開始不高興了,她沒什麼耐性的,一件事唧唧歪歪說了這麼久,肯定煩了。
“好了好了,這個事就到此爲止。小洛,你爸媽不管做什麼,都是爲你好,有些事瞞着你,也是怕你受傷,你就不要追根究底。還有那個顏朝,以及他弟弟顏曦,你都離他們遠點。深圳以後是不要去了,就呆在家裡,奶奶改天給你介紹個帥小夥,好好談戀愛,結婚,生個娃,奶奶想抱玄孫了。”奶奶拿出長者的威嚴,結束這個話題。
我嗯一聲,總覺得這件事,實在太過蹊蹺。但一時又找不出什麼破綻,因爲我的每一個疑點,似乎都能從爸爸的敘述中找到答案,然而每一個答案,似乎都有種有備而來的嫌疑。
我不知道爸爸的那些話,有幾分真,有幾分假?
晚上臨睡前,媽媽走到我的房間,說:“小洛,剛纔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我們覺得那些不屬於你的記憶頻繁出現,不是件什麼好事,想帶你去看看當年給你治療的心理醫生。還有,我們擔心你還胡思亂想,索性決定做個dna檢測,讓科學的證據,來消除你的疑竇。”
“媽,不用做檢測,我儘量不去想這件事。”我聽媽媽說得這麼坦率,倒有點慚愧起來,彷彿自己是個不懂父母養育之恩的白眼狼。
“傻孩子,”媽媽執起我的手,“做個檢測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你能把心放到肚子裡去,無論做什麼都是值得的。我和你爸,大概是經歷了那次車禍,對你其實也沒什麼大的要求,只要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即好,你要是像現在這樣心思重重,我們看着會十分難過。”
“媽,真的不用,我不會再去想這件事的,你不要擔心。”我給媽媽一個擁抱,反過來安慰她了。
“那我們去看看心理醫生?”
“這個,好吧。”我點點頭,不想拂媽媽的意,況且,我也想知道,心理醫生對我的病情,會怎麼描述?是不是和顏朝所說一致?
潛意識裡,我似乎,更相信顏朝一點,因爲爸媽有太多要瞞我的動機,而顏朝,卻沒有任何說謊的理由。他日理萬機的一個人,若不是我腦子裡的記憶和他息息相關,哪有精力和心思來關注我。何況,陸教授一頭似乎閃着智慧的光的白髮,也讓我對她產生無比信任。
只是,不管誰值得信任,誰的解釋合情合理,總會有一個人撒謊。或許,見見那個心理醫生,會有我意想不到的收穫。
還有,dna檢測的事,媽媽到底是真的坦蕩,還是要用這樣的坦蕩,來將我一軍,讓我不好意思去用科學的手段來確認這件事。如果是後者,她的確已經達到目的,因爲從爸媽奶奶的態度裡,我想,若我執意去證明我不是他們的女兒孫女,最後結果,可能傷的不是我一個人的心。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證明呢?有什麼真相,比得過愛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