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琳娜忙攔住了艾薇兒，“二公主，寶寶就快出生了，就不要再想這些沒有影子的事情了。我雖然不願意繼任什麼國王，但願意和你們一起面對魔獸之亂，共主一定會答應我的。”
艾薇兒點了點頭，“嗯。”她吃了一口廚師專門爲她做的孕婦餐，“娜娜，你來了也兩個月了，對葉蘇改觀些了嗎？”
瑟琳娜紅着臉說：“這有什麼關係呢？他是國王，又不會在乎我對他的看法。是有一點點改觀，不過，想讓我佩服他，還早的很呢，除非他能抓住那個無色花火！”
* * *
就在艾米麗婭她們在“女士之夜”上品評美食、隨意交談時，葉蘇哈欠連天地給黎梨講着故事，講着講着，黎梨就不樂意了，她不滿地說：“我不要你講了，你講的‘狐狸與烏鴉’‘狐假虎威’‘狐狸與葡萄’都是在影射我，就是想說狐狸又壞又狡猾。”
葉蘇說：“我可沒那個意思。”
黎梨看着窗外濃重的夜，有些憂鬱地說：“你真要趕我走嗎？”
葉蘇說：“不走恐怕是不行了。我本以爲通過一段時間的相處會降低我們彼此的敵意，可是那天你落水後我救你上來時，處於擬獸狀態下的你似乎喪失了平時的人格，眼睛裡充滿了一口咬斷我脖子的慾望。”
“很抱歉，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暫時不能死，也不能再冒這個險。連魔獸中最有智慧的都只能做到這種程度，我只有拋棄對魔獸的幻想。”
黎梨想說話，可是偏偏什麼都說不出來，內心的驕傲讓她不願意作任何解釋，她眼眶一熱，連忙轉過頭去，拼命抑制住自己的眼淚。
葉蘇又說：“等你痊癒了就走吧，感謝你這段時間來對我們的照顧。下次再見，很可能就是在戰場上了。我當領主和國王也有一段時間了，幾乎每天睡前都會想到魔獸入侵的事。我是真的怕你們。”
“那玫黎呢，我還能再見他嗎？他離不開我。”
葉蘇沉吟片刻，“最好還是不要了。作爲父親，我不能讓自己的孩子冒這個險。我相信你不會對他怎麼樣，不過，我們對彼此的信任都已經消耗光了，就不用再互相冒險試探了。”
黎梨委屈地說：“我只不過萌生了一次念頭，你就再也不信任我了嗎？”她突然有些惡狠狠地說，“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如果我真的有心的話，就那麼點距離，再加上我的速度，你以爲你能躲得開嗎？”
葉蘇點了點頭，“能。還有，黎老師，你又有些原形畢露了。尖嘴巴和嘴上的鬍子都出來了。”
黎梨慌忙摸了摸自己的臉，等到完全恢復成擬人形態後才吁了口氣。這時，葉蘇說：“黎老師，你並不是只起了一次念頭。最起碼，‘無色花火’幾次試圖刺殺我時，你沒有阻攔。”
黎梨一下子萬念俱灰，有氣無力地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葉蘇說：“站在人類的立場來說，魔獸殘忍、兇狠、無情，僅受本能驅使行動，和動物沒有什麼兩樣。不過，你們也有讓人稱道的地方，就是不會掩飾。當‘無色花火’接近我時，你一直在盯着她看，卻沒有阻止。或許你認爲，不是你動的手，你沒有負罪感吧。”
黎梨掙扎着坐了起來，葉蘇拿了一個枕頭墊在她的背後。她用了一下力，吊針動了一下，疼得她齜牙咧嘴。葉蘇替她重新調整了一下針的位置，她才覺得沒那麼疼了。
她心裡涼涼，“你看得見那個‘無色花火’嗎？”
葉蘇說：“一直都能看見，只不過是沒有說罷了。”
“爲什麼？”
“我們利用她，演了幾齣假戲，讓她信以爲真，再讓風姿和冰顏將真相告訴伊斯廷。在這一段時間裡，花火已慢慢喪失伊斯廷的信任，風姿成了帝國派駐玫洛薇間諜的領袖。而風姿已宣誓成爲玫洛薇國民。”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爲了對付你們魔獸。到目前爲止，能對付你們魔獸的只有靈術師，每一個來到玫洛薇的靈術師，我都會用盡手段讓他們留下來。花火是帝國的頂級靈術師之一，不管她以前做了什麼事，我都可以爲了征伐魔獸這個大義原諒她。”
黎梨不屑地說：“人家未必願意留在你玫洛薇。而且，你最好小心點，她的靈術能力非常麻煩，如果她想，刺殺幾個大臣絕非難事！而且，要讓她知道你已經覺察到她的行蹤，她肯定會一走了之。”
葉蘇笑道：“你以爲她不想刺殺？風風和零零整天跟着她，她只要接近禁止區域，兩隻貓就會靠過去，讓她什麼事也做不成。你以爲她不想走？她在伊斯廷面前已喪失信用了，回到精靈大陸也只是落得被拋棄的可憐下場。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我們設計的路線走。”
“她爲什麼不願意留在玫洛薇？人類、精靈與魔獸不一樣，我們是有感情的動物。一切無家可歸、無處可去之人，玫洛薇都是他的家。她平時經常聯繫的那些帝國駐玫洛薇的間諜已經被我們陸續拔除了，她已陷入絕境。過不了幾天，我就可以收服這名靈術師了。”
葉蘇站起了身，“好了，你安心休養吧，不必擔心我會對你做什麼。我說過，你是完完整整地來到玫洛薇的，我就會讓你完完整整地回到你的世界去。玫洛薇的王，言出必行。”
葉蘇看水掛完了，就替她拔掉了針，用酒精棉貼在鍼口處，轉身離開了黎梨的房間。他剛剛關上門，黎梨就把自己的頭埋到了被子裡，無助地哭泣了起來，整個人放佛墜入了無盡的深淵。
* * *
葉蘇一個人爬上了王宮的瞭望塔，吹着涼涼的風，看着北方的星空，北極星明亮閃爍。
他的內心十分痛苦，他反覆問自己，爲什麼我能容得下風姿、冰顏，卻容不下黎梨呢。她只是一隻魔獸，一直努力在適應我們的世界，我是不是太苛責她了呢？
就在他心煩意亂之時，瑟琳娜也順着一圈圈環形的窄小階梯爬上了瞭望塔。她說：“國王陛下，你在這做什麼呢？我看你在這站了都有一小時了。”
瑟琳娜貿然開口，嚇了葉蘇一大跳。過了好久，他才驚魂甫定地說：“瑟琳娜，你怎麼突然來了，不是應該在王宮宴會廳參加‘女士之夜’嗎？”
瑟琳娜指着王宮說：“我和二公主坐在牀邊，突然看見你站在這裡，她怕你出什麼事，就讓我過來看看你。你……發生什麼事了嗎？”
葉蘇笑道：“沒什麼，薇薇公主真是愛亂操心。”
瑟琳娜生氣地說：“纔不是亂操心！你們的寶寶馬上就要出生了，現在是她最緊張、最需要關懷的時候，萬一你要是出了什麼事，她該怎麼辦？請你也理解一下她的心情好嗎？”
葉蘇看了看瑟琳娜，笑着說：“好的，我會的，謝謝提醒。”
瑟琳娜看着葉蘇的笑臉，再也不好意思繃着臉了，她小聲問：“葉蘇……國王，你就真的那麼害怕魔獸嗎？我本以爲，你應該是這個世上最藐視魔獸的人，連神級魔獸都被你殺掉了。”
葉蘇扶着冰冷的扶手，看着遠處黑乎乎的山巒，“神級魔獸不是我一個人殺死的，魔獸公會的夥伴、洛水城的的王國軍和北境居民都付出了巨大的犧牲。”
瑟琳娜柔聲說：“你這人真是奇怪，別人都是拼命地往自己身上攬功勞，你卻拼命地往外推。王宮裡收藏着的繪本《精靈大陸：終焉傳說》我都看完了，你幾乎就沒有露面。”
葉蘇說：“嗯，是的，當時是考慮讓玫洛薇的人類居民更好地認識到魔獸的威脅和精靈對這個世界的貢獻。你是貴族出身，重視尊嚴和榮耀。我不是貴族，凡事只要做到無愧於心就夠了。”
瑟琳娜看了葉蘇好久，才輕輕吐出幾個字：“我真的完全無法理解你。”她想了想，又說：“對了，你知道今天‘今日開始做國王’活動的結果了嗎？我……”
葉蘇怪道：“結果已經出來了？這麼快？”
瑟琳娜驕傲地說：“出來了，我是到目前爲止的第一名，首席大臣告訴我的。說來說去，你們玫洛薇真是不夠看，居然被一個外人搶了第一名。”
葉蘇笑道：“就是。精靈立國以來近千年的積累，哪是那麼容易就趕上的？你是艾薇兒的小姐妹，又是艾琪璐姐姐的侍衛長，我可從沒有拿你當外人。是不是因爲我人類身份的緣故，讓你覺得有疏離感？”
瑟琳娜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她深吸了一口氣，“你不也是麼？因爲我共主侍衛長的身份從來都不敢開口留我。”說完，她就順着旋梯噔噔噔地下去了。
葉蘇想了半天才反應了過來，驚愕地說：“你答應啦？”
塔裡傳來瑟琳娜漸小的聲音，“你是傻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