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已經微微露出白光,覃裳睜開眼睛,鮮紅的天花板的一片,妖異得動人。
那一片紅,就如同那天的一樣。掩蓋住一起,只餘下溫暖的感覺,她的溫熱。
從那天起,覃裳的房間,衣服除了紅色,再難見其他的色彩,彷彿只有這樣才能不覺得世界一片冰涼,纔可以找到她。
覃裳手撫向肩口的牙印,一句一句訴說:
曉,今天是個好日子,天氣很晴朗,很適合出去散步,可是你都不想出去,散步也沒什麼用。
今天高吉打電話過來了,想去你的墓地祭拜,十年了,每年他都要來。明明你們只有一面緣,他那種冷情的人,卻一直記着你。不過他真傻,你又沒死,你只是躲起來了。
由着他去好了,不讓他知道你沒死,免得他和我搶你。
我是不是變得很自私了,不,其實從來我都是這麼自私的,一直,一直這麼自私的想要獨佔你。
這種話不多說了,免得你被嚇跑了,以前你不就是這麼被哥哥們嚇跑的嗎?
現在你不用怕了,可以出現了,覃守在那天晚上已經死了,死的時候真好笑,明明我什麼都沒做呢,他就死了。
覃裳冰冷的臉上露出笑容,眼角的晶瑩卻哀慼的滑落。
那天晚上那道美麗的熒光像蝴蝶一樣,毫不留戀的飛出窗外,怎麼抓都抓不住,而覃守,已經神志不清的追着那道光華而去。連本來要阻攔覃楚的也被推開,爬出窗外。
飛蛾追尋螢火的下場卻只剩下一個字。
就算是如此,她卻無比羨慕覃守,可以追尋她的腳步而去,如果當時沒有被綁着就好了,癡癡的望着那道熒光。
耳邊只餘下餘米驚嚇過度神志不清的呼喊:“妖怪……她是個妖怪……”
她怎麼會是妖怪呢,她明明是世界上最美麗的精靈。
恨嗎?她把最美麗的精靈給弄丟了。
覃裳迷茫的對着空氣問道:
曉,你去哪了。你還會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等着我嗎?
其實這幾年我一直在想,什麼是愛,像餘米那樣的算嗎?明明口口聲聲的說着愛着覃楚,比生命更勝。可事實經過那一夜她卻避他如蛇蠍,就應爲他兇殘的真面目暴漏,她的愛就已經不是愛了嗎?
還有那幾個男人,明明最開始的時候,持着愛的名義,口口聲聲說要爲你報仇。可最後還不是娶妻生子,那歲月留下的傷痕,早已隨着時間的流逝消散乾淨。
倒是我那個可笑的哥哥,他對你的感情倒是不假,可惜就是明白的有點晚。
也對,明白的那一天,也就是他的死期,是個人也寧願忘記手刃愛人的痛,選擇拋棄記憶活下去,那天過後變成了一個瘋子。弟弟和愛人都是因他的過失而死,他也跟着崩潰了。
覃裳想起那個混亂的晚上,死的死,瘋的瘋,只留下她一個人清醒的活着,漠然看着這一切,被屬下解救後,她也沒有殺他,死了不是就太便宜他了,就這麼一輩子,揹着痛苦過日吧。
最終還是沒能如願呢,就這麼瘋了八年,突然有一天清醒過來,覃楚跪在覃守的墓前自殺了。
臨死前,手裡一張泛黃的照片,滑落……照片上的女孩笑靨如花……
差點還忘記一個人,黃居華,當初在哥哥面前揚言說要娶你的人,他倒是信守承諾,幾個月之內掌握了整個家族,可惜太晚了……他和你之間沒有可能的,我也不會讓你們有可能。
這麼多人愛着你呢,時間卻把這些感情都帶走了……
但卻帶不走我和你的回憶……
我還記得,你的手總是溫熱的,不多不少,剛剛可以讓驅散冰冷,卻不至於灼傷。
你的脣甜如蜜,一勺半的量,融合澀澀的青春,馥郁芬芳。
你的發如黑緞,流水般柔順,交纏青絲,纏綿繾眷。
你沉重的淚,你溫熱的情……
血液在沸騰,眼前一片紅色,就像那天的場景,一片紅。血液的溫度是可以傳染的,炙熱的感覺,可以讓心再次復甦。
有人說讓我放棄,放棄你去找別人嗎?
可是再也沒有人可以比得上你了,再也沒有人了。
愛你,這永遠不會錯。
你一定也不能忘記我,忘記有一個人在找你,守着過去回憶度過每一個明天。
揉了揉額頭,覃裳出門做完一天的工作,又回到了房間,哪裡都沒有去,卻如釋重負的躺在牀上,終於又可以閉眼了,又可以看見你了。
你知不知道。
每當我睜開眼,纔是進入真正的噩夢。
現實的世界早已面目全非,沒有你的世界,即使再美麗也如同斑駁陳舊的老舊照片,失去色彩。
除了夢中我再也感受不到你的存在。
我害怕你不再等我。
我怕怎麼都找不到你了……
或者你根本就不再這個世界,所以我才找不到你,哥哥們都是對的,從那時候起,我就該知道的……
我嘲笑別人傻,其實自己纔是最傻的吧。
你怎麼可能還活着呢。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在彼岸等着我嗎?
沒關係,這次換我不放手好了,不管去哪裡我都要找到你……
覃裳睜開眼睛,走進浴室,浴室裡面的水霧瀰漫了眼睛,尖銳的刀劃過手腕,浴缸裡綻放着一朵美麗的鮮花,久久沒散……
覃裳眼裡模糊,彷彿看見遠方的人,正在妖嬈的死亡之花旁,微笑的朝她招手。
找了你這麼久,原來你一直在這裡等着我嗎?
對不起,讓你等這麼久。
曉……
彼岸花開得很美……
以後我們可以像過去一樣,一起賞花了,一起散步,一起做很多事情了。
這一次,再也不要分開了。
永遠不要……分開……
…………
怎麼會這樣,覃楚睜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場景。
上一刻還如畫般的嬌軀,現在已經消失了。
死也不願意屈服啊。
那一刀下去,他知道一切都已經晚了,心裡荒蕪的飄搖,隨時都有可能墜落。
空氣都一瞬間冰冷了。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覃守他卻追隨那道熒光而去,驚慌失措的攔住,卻被推開。
本來他還是有機會再次攔住他的,至少他不會死。
但爲什麼攔住他時,他的眼神會那麼悲痛,那道熒光卻成了他的救贖,他的解脫。
也許這樣對他纔是最好的。
那麼他呢,覃楚不知所措,臉上的血跡還沒幹,黏黏膩膩的,是她的味道。
香甜的,乾淨的,可卻不是爲了他流的。
從來都不是爲了他,好恨啊……即使在最後那一刻,也不願意接受他,就算只是欺騙也好呀。
就連一點念想都不肯留下,化爲碾粉,消散於空氣。
她從來都是討厭他的。
連恨都懶得施捨,只是純粹的厭惡,最後她轉過頭的那一刻,他讀到的,僅僅只有厭惡。
他心裡發寒,撇開這層厭惡,她與他之間就形同陌路。
這麼多年的折磨,她也不恨。她憑什麼不恨,她該恨他的……恨他就好了,這樣至少在她心裡也可以留下一點他的痕跡……
覃楚哈哈大笑起來,她纔是最冷血的,不愛的人,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捨。
而他卻更可悲,手段使盡,自以爲全部在設計之中,誰想到她卻用最直接的方式離開他。
和他在沒有一點牽扯。
好不甘心,他到底哪裡不好,哪裡不如一個女人,居然寧肯艱辛的經營這種噁心的感情,也不肯乖乖的和他在一起。
嫉妒的望了眼滿臉鮮血,型容如同瘋鬼的女人,覃楚暗恨,可是卻無法下手,這是他的曉用生命換下來的人,就讓她這樣活着好了,永遠活在愧疚中,備受煎熬。生不如死……
那個人是我就好了,如果可以重來就好了,那我是否就可以走進你的心裡。
我會做的很好的,相信我,曉……
別離開我,別離開好不好……
我還有弟弟,我們三個人,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我不會在打你,不會再侮辱你,不會勉強你做不喜歡的事。除了離開我,你怎樣都行……
曉,你不知道吧,很久以前,我的心就被一個張着晶亮的眼,天真羞澀的叫着我哥哥的女孩子,奪走了。
而現在,不要再把它還回來了。
我一個人是捂不暖它的,只能由着它冷卻……
曉,你跑哪去了,守,也不見了。
你們兩個人揹着我躲貓貓嗎?
被我抓到了,可是會被懲罰的哦,所以快點出現,我考慮一下要不要原諒你。
曉,快出來……別躲着了,你是不是拿着我的心當球踢?
那怪現在我的心這麼痛,算了,你高興就好,反正它已經是你的了。
好吧,求你出來吧,我的曉……我認輸……這次是真的認輸了。
我愛上你了……
你高興了吧,快點出來吧……賭約你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