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上午打聽了湖邊小屋的位置,下午就過去看了。那地方就在鎮子東邊四公里左右,不算很遠,有車的話,很快就能到。”
莎莉坐下後一臉興奮地講了起來。
“你們知道我們看見那裡有多驚訝嗎?小屋?那就是一座度假別墅!建在白沙湖沙灘不遠的地方,背靠叢林,側對湖景。我們進去看了,裡面沒人,但是所有東西都保存得非常好,甚至食品櫃裡還有足夠三十個人吃一週的食物儲備!最關鍵的是別墅的角落有個溫泉,溫泉!”
“先別忙着說溫泉。”陸凝擡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一個保存完整,有糧食儲備,卻沒人的別墅?這種簡直是張開懷抱等着我們去送死的地方你也敢去?”
“因爲早晚要去的吧?”莎莉壓抑了一下自己興奮的語氣,“別告訴我你們不做可選。既然要做,那爲什麼不趁着魔人還沒全面動手的時候早早將這個任務完成了,而是要拖延到末期呢?就在最開始兩天我們實力最強的時候去完成任務不是最佳選擇嗎?”
“要是這麼說的話……我覺得有道理。”祝幽點了點頭,“現在我們人多,而且大家警戒心最強,精力也最佳,這個時候就算在那一晚上不睡都不會有什麼問題,也能將危險降低到最低限度。”
“是吧?是吧?”莎莉連忙開始拉盟友。
陸凝卻沒那麼輕易就被說動:“危險不是這麼計算的。首先,鎮上一千多的人,還不包括別的生物,魔人未必就會將目標定爲我們最先解決。可是如果白沙湖是魔人大本營的話,就相當於我們二十幾個人過去直接面對它們。第二,你這個想法恐怕只是和同隊的人,最多和我們兩個交流了吧?而我們兩個都是獨行的,比較好說動——你是出於這個目的來找我們的。但很抱歉,如果你無法說動半數以上的人,這個方案沒有意義。最後,我從來不會在必選任務有頭緒之前考慮可選,太貪心容易貪出事。”
莎莉吐了吐舌頭:“你還真是難說服。”
“簡單,如果你能說動一次十五人以上的集體行動,我就會參加,否則免談,這是我的態度。”陸凝說罷,端起餐盤,去找旅店老闆準備弄些豬肉來嚐嚐。
西式烤大肉的一個特點,表皮味道豐富,裡側的肉一點味道也沒有。陸凝終於知道桌上的調料到底是爲什麼準備的了,大概是老闆也知道這個問題,讓客人們吃一層灑一層用。
她還是讓老闆切了兩片連着脆皮的烤肉,然後又從旁邊的煮土豆、沙拉、雞蛋、黃油之類的配菜裡挑了一些放在餐盤上,走回了座位。不出意外,莎莉在這段時間裡很快挑好了說服對象,卡爾。
愛好享樂,瀟灑人生的牛仔既無法拒絕溫泉美景別墅,也無法拒絕一名女士的盛情相邀。
而一旦說服了卡爾,由他來說服別人就容易得多了。
“一棟別墅!我當然要趁着自己還有精力去逛的時候好好看看。而且這還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我們說不定可以在那裡直擊魔人的要害呢!大家認爲如何呢?”卡爾興致勃勃地對衆人說道。
“如果你們要去的話……”衫山璃緒看了一眼立川亮,隨後點點頭道,“那我們也去。”
“沒錯,這是個好機會。”淺山清太郎也保持了意見一致,“無論敵人會不會現身,我們這麼一去肯定能搶一個先機。”
曲祀源幾個自然是隨着衆人的意見,而這麼一來,卻好像是大家都很願意去的樣子了。
“那個討厭鬼要不要加入呢?如果我們都走了,留在這裡的你們就變成少數派了哦。”莎莉得意之下甚至問了夏心河一句。
夏心河臉色扭曲了一下,不過還是沉默着點了點頭。
“太好了!這樣一來就是大家的共同行動了!這下沒人有意見了吧……”
哐!
莎莉話音未落,餐廳的門猛地被人推開,巨大的響聲吸引了每個人的注意力。站在那裡的人是藤井雪音,她依然掛着那張冷冰冰的臉,但是衣服上從左肩到腰際有一條明顯的血跡。
“你受傷了?”卡爾馬上扭頭想要找陸凝幫忙,卻被藤井雪音的聲音止住:“不是我的血。”
偵探的目光從每個人臉上掃過,隨後回到了卡爾身上。
“十分鐘之前,所有人都在這裡?”
“在場的人沒有離開,怎麼?”
“有三人缺席。”藤井雪音繼續自己的話,“我在回來的路上遭到了襲擊,對方速度不慢,在受傷後迅速逃跑了,我是來找兇手的。”
“兇手?等一下,你懷疑我們?”薛逢春當時就不高興了。
“這個鎮上知道我是偵探的人只有你們,知道我有線索的也只有你們。”藤井雪音看了他一眼,“當我調查晚歸的時候,會有誰害怕自己的秘密被揭露出來?能這麼做的也只有各位了。”
“藤井……這麼說不太好。”淺山清太郎連忙出來打圓場,“你說不定只是遭遇了一個劫匪,或者是鎮上的魔人發現了你的蹤跡跟蹤你……”
“不。”藤井雪音立刻否定,“謀殺來自於認識的人概率極高,換成你會相信一個劫匪會以蓄意謀殺爲第一目標?而整個今天我都沒有和任何鎮上的人有語言層面的交流,也沒有進行任何可疑線索的調查,因此不存在魔人發覺我找到什麼信息意圖除掉我的可能性。整個鎮上只有中午在餐廳裡的二十一個人知道我想要做什麼,也只有你們有動機對我動手。”
“但是你不能排除魔女有什麼辦法瞭解我們的談話這種可能吧?”卡爾笑了笑,“而且我警告過你很危險了。”
“你們很奇怪。”藤井雪音將沾血的外套脫下,裡面的白色襯衫上並沒有任何髒污沾染,她的目光中出現了更多懷疑,“在我說出一個明顯有力的推論,並僅僅處於證據調查階段的時候,每個人都在竭力否認內部問題的存在可能,你們究竟存着什麼目的?到底有多少人的秘密對這個整體而言是有害的?”
“因爲在那之前,這樣的調查只會使團隊更快分裂。”卡爾坐回了座位上,悠然道,“我當然懷疑內鬼,但是在有人表現出明顯的不對勁之前我是不會刻意去調查的,本來一個秘密場景的人際關係就很脆弱,維持這樣的表面和平即是最好狀態。”
“我不能接受。”藤井雪音冷冰冰地說,“不過我不會指責別人的做法了。現在我要去求證沒在這裡三個人的不在場證明,至少有一個人不可能證明自己。”
“嘿……在那之前,能讓我給你一個邀請嗎?偵探小姐?”
“什麼邀請?”
“明天晚上,大家一起去完成那個湖邊小屋住一夜的任務。”卡爾豎起手指,“趁着所有人精神狀態飽滿的時候。”
“我認爲這是個送死行爲。”藤井雪音毫不留情地反駁,“在對敵人一無所知的情況下進入很可能是對方大本營的地區,度過一天中最危險的時段,無論怎麼看都是極爲愚蠢的。”
“哈哈哈哈!這麼說在所有人離開後,你想一個人留在這個鎮上嗎?”
“我今晚遇到襲擊的時候,也是一個人。”藤井雪音微微擡起下巴,“任何時候落入險境都永遠是一個人,這和幾個人一起行動沒有任何關係。”
卡爾撓了撓頭,換了個說法:“那這麼說吧,等你想完成這個任務的時候,難道要一個人去湖邊小屋?”
“我不在乎。”
陸凝覺得卡爾終於遇到一個對手了。
雖然不知道藤井雪音是真的還是裝的,但是這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確實是卡爾最難說服的類型,而且對方還有理有據。
她和祝幽隱秘地交換了一個眼神,意思只有兩人清楚。
“偵探小姐,要不我們打個賭如何?”卡爾頭痛中終於想出了個辦法。
“我沒興趣。”
“……請聽我說完,我保證今晚不會再有任何危險出現,你願意和我賭這個嗎?假如晚上真的無事發生,那麼明天你就和我們一起去湖邊小屋。”
這次,藤井雪音沒有立刻反駁。
重點不在於賭博的內容,而在於卡爾提出的這個題目背後也包含了一些信息。
“我不知道你爲何要執意帶上我一起行動。”
“我說過,偵探、醫生和教授,我會優先保護這三類人。”卡爾笑着從兜裡摸出一枚子彈殼,彈向藤井雪音,她順手抄過,發現那是用彈殼雕刻的一個飾品。
“如果你不接受,可以將那個還給我,直到明天黎明,任何時候都有效……你有你的準則,我有我的辦法,只要我們不衝突,就是同伴。”
“希望你說的是真的。”
藤井雪音扭頭走上了樓。
陸凝也隨即站了起來。
“坦白講,她說得沒錯。即便爲了排除我們的嫌疑,也應該配合偵探的調查工作吧?畢竟我們當中沒人比她更專業。”
“我和你一起吧,畢竟是同伴,在對方遭遇危險之後還那樣懷疑……這不是我的原則。”淺山清太郎也站起了身,“我想藤井還是需要有人陪同的。”
兩人告別衆人,走到了樓上,很快就找到了正在敲響秋依雲房門的藤井雪音。
“你們怎麼過來了?”
“我還沒見過真正的偵探調查,至少讓我見證一下如何?”陸凝淡淡笑了一下。
“我不太贊同這樣直來直去的行爲,不過你還是需要個見證人吧?”淺山清太郎說道。
藤井雪音也沒拒絕,繼續有節奏地敲着房門,很快,房門被打開了,秋依雲揉着惺忪睡眼從房間裡走出來:“咦?偵探小姐……有事嗎?”
“打擾了,我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襲擊,通過反擊傷到了襲擊者,我想確認各位的不在場證明。”
秋依雲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頓時就慌張了起來:“不,不在場證明?我之前都在房間裡睡覺……我怎麼證明我一直在睡覺?”
“簡單,能讓我進去一下嗎?”藤井雪音在此時卻並不是那麼不好說話,似乎只要配合她調查,一切她都有充足的準備。
秋依雲馬上讓開了道路,藤井雪音徵求了一下她的意見,讓陸凝也走了進來,至於淺山清太郎只能在外面留着了。
“我只需要查證三個點,第一,你身上是否有傷口,第二,這個房間裡設施的使用痕跡,第三,垃圾桶等廢棄物處理地點。這個很好辦。”藤井雪音關上房門,“介意讓我看看嗎?”
秋依雲趕緊搖頭表示不介意,藤井雪音讓陸凝在旁邊觀看了一下,秋依雲的身上並沒有任何傷口或者傷疤,有些不太健康的蒼白肌膚上連傷痕都沒有。
“謝謝。”藤井雪音抽出一對薄布手套戴上,先是檢查了一遍被褥和牀鋪周圍,接着又看了看垃圾桶裡面,最後打開窗戶往下方看了一眼,回到秋依雲面前的時候神色嚴肅了很多。
“你真的一直在牀上睡覺?”
“是……起來去了一趟衛生間……”
“什麼時候?”
秋依雲看起來都快哭了:“我怎麼記得……”
“藤井,一般人也不會在那種時候看錶的。”陸凝無奈地說。
“總之嫌疑還不能解除。接着是羅楠和餘歸亭。”
藤井雪音雷厲風行地走向了下一個房間。而這一次好辦了許多,羅楠在休息,餘歸亭在照顧他,兩個人聲稱一直在同一個房間裡。可就算這樣,藤井雪音也問了好幾個問題。
“你睡着的時候也能確定餘歸亭一直在你身邊嗎?”
“你能確定自己離開一段時間去取飯菜的時候羅楠真的睡着了嗎?”
等等。
就這樣,直到離開的時候,她也只是下了一個嫌疑未排除的結論。
“所以呢?你能確定兇手嗎?還是說只是爲了求個心安?”
回到餐廳後,卡爾聽過經過,也只能無奈地問了藤井雪音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