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影子脫離了地面,落在了屋子裡。代田真由理驚愕地看着莉絲塔出現在這裡,然後又看了看陸凝。
“你們……”
“現在不是你的時間,真由理。”陸凝先開口阻止了她,然後看了一眼莉絲塔。
“問題依然還在,雖然這座島上的契約已經被沖洗得差不多了。”莉絲塔活動了一下身體,對陸凝說道,“我自身是個異類,這一點無法改變,哪怕是你們進行扮演也一樣。不過我能夠直接現身的時間應該延長了很多,不必長時間維持混沌形態。”
“問題出在哪裡?”
“魔法起源本身來自於魔力,就算因爲外部因素導致魔力渾濁一團,它們依然可以降下使徒,不過它們需要找到我,哈哈,我可造成了不少亂子,它們不會放過我的。”莉絲塔的語氣也暢快了不少。
“即使是現在,你依然憎恨他們。”
“因爲無論出於什麼理由,它們的存在才毀掉了我的一切。它們纔是根源。”莉絲塔輕笑,“而我在研究的過程中,也沒少將它們從噩夢中驚醒過來……當然,這是我現在知道的事情,我當時只知道每一次與魔法起源溝通的時候,我都要承擔他們帶來的巨大壓力。”
“既然如此,那就辦正事吧。真由理,你看夠了嗎?”
“看起來接下來的事情不能讓我參與?”代田真由理問。
“是。”陸凝點了點頭,“我們終究還是對手,不是嗎?”
代田真由理笑了,她舔了舔嘴脣,盯着陸凝:“陸凝,跟蹤狂的效果,除非目標死亡才能解除,如果我不殺了你,你就佔着我的一個能力了。”
“那這個能力破解掉就可以。”陸凝瞥了她一眼,“只要能夠解釋你能夠隨時隨地追蹤到某個人就可以。”
代田真由理撇了撇嘴,轉身消失在了門口。
莉絲塔揮手放下一片隔音的結界,接着便從口袋裡取出了一支銀色的筆和一枚硬幣。
這東西並不是當年的莉絲塔常用的東西,陸凝可記得她是兜裡揣着一堆一次性的小道具用來丟的,而經過了這麼多年之後,她身上很顯然也換成了雷尼克斯常用的那種恆定道具。
“這裡需要讓我來重新喚醒。不過,渡邊淵子還真是給我了一個重要的任務。即使這裡是我的魔法所造就的世界,要讓我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覆寫一個祖父使用的那種儀式出來……”
“她肯定沒指望你這麼做。”陸凝擺了擺手,“莉絲塔,我認爲她對你說的應該是,讓你將你的憤恨與不滿,全部發泄在這最終的儀式之內。”
莉絲塔沉默了片刻:“你們兩個之前沒有通過氣?”
“我們不溝通太細節的東西,如果有什麼事拜託對方去做就會直接說。”
“真是羨慕你們……你們每個人的身邊都有一個足以信任的夥伴。”莉絲塔笑了笑,“哪怕是祖父,也有祖母與他一同行走過一段路。”
“但是一個人的責任只有一個人能夠承擔。”陸凝說,“我已經很久不曾呼救了,從很早的時候,我就意識到這沒有任何用。”
“是嗎?對,我現在就是這樣走過來的,我也會這樣走到最後。”莉絲塔開始用筆尖刻下金色的魔法紋路,她的精神開始專注起來,另一隻手上開始拋起硬幣,隨着每一次硬幣的拋接,一座別館都會開始噴涌出魔力,與天空的魔力之柱開始遙相呼應。
而在主館之內,渡邊淵子仰頭觀察着天空的異象,將觀察到的一切訊息開始納入計算。她的嘴角微微彎起,儘管從心宮那裡獲得的溯源概論是一個殘缺的版本,但是它的優秀是毋庸置疑的。只可惜沒有推導的過程,如果想要繼續向後計算不知道要多久。
可這實在是太讓渡邊淵子滿意了,一個存在瑕疵的“完美”品,正在等待着她。
“百分之七十的魔法迴路已經消失,現在只剩下深層刻痕了,雷尼克斯應該將最重要的部分都留在這裡。”渡邊淵子觀察到了來自奇目館的變化,“既然莉絲塔已經按照約定時間開始了她的覆寫,就說明陸凝在那裡沒有遇到使徒。”
她轉身走出了自己的房間,門口的地方,一個虛幻的影子正在那裡。
麝香。
“你也是這裡最重要的刻痕之一。歷代麝香形成了一個必然的影子僕從,不過在這樣的魔力沖刷下,你已經無法再構成刻痕的區塊了。”渡邊淵子微笑着伸出手指,在麝香的頭頂一點。
正如此前心宮淺夏可以輕鬆破壞掉莉絲塔的混沌魔法一樣,現在渡邊淵子也可以通過一個輕微的擾動來修正別的魔力現象。
麝香那模糊的形體忽然開始凝聚,穿着繡有麝紋的傭人服的年輕女性站在那裡,向渡邊淵子微微一躬身。
“能開口說話嗎?”
“我只能以魔力共鳴的形式言語,而共鳴僅有魔法師能夠聽見。您並非魔法師,但您設計了這座島上的魔力構型。”
“好,我現在是霍華德家的人,理論上你應當聽我的吩咐,深層刻印沒有抹消之前,你應該是遵循這個規律行動。”
“是。”麝香輕聲答道。
“我不懂魔法,我僅僅以自己觀察計算的結論,仿照雷尼克斯的儀式準備了我自己的儀式。而我本身無法驅動魔力,只能通過間接手段——你不一樣,你本身就是這座島上魔力的一環。”渡邊淵子很有耐心,她可以計算出這種魔法現象的驅動原理,在要求對方行動前,必須對多項前置條件進行詳細的錄入,而非是簡單的命令,因爲它們會以相當自由的方式去執行命令外的部分。
現在,她就要給這個麝香灌輸好預置的設計。
“現在,我有任務要交給你。你需要遍歷這座島上所有的深層刻印,並喚醒它們體內的力量。魔法起源們不會輕易放過摧毀這個魔法的機會,我們則相應的要予以迎頭痛擊。它們比預想中羸弱很多,你所需要做的,只是在‘放晴’的時候激活島上所有的刻印。”
“什麼時候是‘放晴’?”
“當你第一次觀察到符合這個標準的天象的時候。”渡邊淵子拍了拍手,“你可以離開了。”
凝實的身體再次變得模糊,麝香很快就溶解在了空氣中。渡邊淵子繼續沿着走廊,向大廳走去。
那裡傳來了一些人聲,但渡邊淵子卻感覺這座主館裡面真是非常安靜,所有遊客的氣息此刻都不見了。
雷尼克斯還沒有死,遊客們就按捺不住了啊。
大廳裡的人聲自然是雷尼克斯的子女們正在商討,此時此刻,雷尼克斯沒有死亡,因此子女們的討論並不是十分激烈,針對傭人的問題已經過去了,在翟景秋的斡旋下,他們同意暫時將傭人的事情按下,但也不再接受傭人們的服務,而是由埃舍爾親自來負責他們。
雷尼克斯恐怕對此事也作出了授意。
渡邊淵子走到大廳之後,看到的便是這些子女們都坐在大廳裡。代田真由理不在,當然也沒有人在意她是不是在這裡。萊恩伍德主持着整個商討的範圍,看樣子已經經過了好幾個議題,現在他們正在談論各自的生意是不是存在着類似的隱患。
“我必須提醒諸位——我們的家庭和普通的商人家庭不同。父親爲我們帶來的是風險與機遇並存的前景,而我們要做的就是把它處理好。對於我們而言,哪怕是一個簡單的普通人的仇恨,如果在魔法意義上被利用起來,也會是極爲危險的大事。”萊恩伍德嚴肅地說,“而且,我想各位都已經暗地裡打聽過了,父親恐怕時日無多。”
“喂喂喂,萊恩伍德,就算這是件事實,也不是在這裡應該商量的事情吧?父親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我們管了?”迪米特里靠在沙發上,一隻手拿着一瓶紅酒,有點醉醺醺地抱怨着,“你提醒我們,我們也該聽的,你是老大。不過不要老把父親掛在嘴邊上啊,他對你和對我們是一樣的,不是你的倚仗。”
“我同意迪米特里的話。”辛西婭冷笑了一聲,“我得說,我的問題最多是個人私生活的問題,而且最爲捕風捉影,我本人問心無愧。至於別人是不是這樣,我就不敢確定了。我不會改變我運營公司的方式,至於萊恩伍德你提出的重新聯合,我更是不會接受了。”
“霍華德家族不需要重新變成一個。”伊藤鈞夫也開口了,儘管生意上的事情他大部分都交給了伊藤亞里沙打理,但他畢竟也是雷尼克斯教出來的孩子,在這方面只是懶得管而不是不懂。
“一個過於龐大的集團,會引來過多方面的忌憚,無論是普通人的圈子還是魔法師的圈子都一樣。父親會把集團拆分給我們,就說明他認爲這麼做是對的。”霍英壠說道,“而我們當中恐怕最不願意重新合併的就是菲莉希雅了吧?”
菲莉希雅是在獨立經營之後擴張速度最快的一個,甚至比起萊恩伍德都要快一些,這與她比較激進的行事作風有關。萊恩伍德看了一眼菲莉希雅,都不需要她開口,他就知道她不同意。
“我不是要讓霍華德集團重新歸於一個人名下,我只是認爲我們需要聯合。”萊恩伍德說。
“您最近才因爲反壟斷的起訴而麻煩纏身,如果此時霍華德再度呈現出要集合的趨勢,恐怕問題會更加嚴重。”蘇泊比亞替菲莉希雅開口了,“我認爲現在諸位的關係模式就正好,在維持基本的商業關係的同時,私下裡也能保持正常的家族關係。我不知道您受到了什麼樣的刺激才認爲我們需要重新聯合起來,不過……”
“打擾各位一下?”
渡邊淵子的聲音打斷了蘇泊比亞的話。這位紳士扭頭看了一眼,並沒有對自己的話語被打斷有什麼不滿,反而笑了笑:“或許旁觀者清?渡邊淵子女士對於剛剛的討論有什麼看法嗎?”
“我很高興看到各位已經在爲將來做打算了,這是一件好事。”渡邊淵子踱着輕快的步子走到了一個空着的沙發旁,手臂搭在了沙發背上,身體微微前傾,“這的確是有必要的,而我認爲我作爲一個已經被承認的霍華德家族成員,也應當對此作出一些提議——放心,我對霍華德財團的財產並沒有多少興趣,畢竟我這個身份也是雷尼克斯先生的權宜之計。”
“女士,您有什麼好的建議?我們知道島上的情況嚴峻,但我們也必須爲將來也做好考慮,甚至於……考慮好我們當中的一些人回不去的話應當如何處理。”萊恩伍德說道,“假若島上的所有人都會陷入某個瘋狂的魔法而無法回去,那麼我們的討論也沒有多少意義,因爲這樣一來,世界上唯一的繼承人便是我的女兒了。”
“這正是我要回避的最差狀況。”渡邊淵子輕輕點頭,“事實上,由我所提出,雷尼克斯先生檢驗並開始實施的一系列大型魔法工程已經在這座島上開始了,諸位此前大概注意到了一些異狀吧?那就是開始的表現。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項工程能夠給這座島帶來一個機會,在這個過程中,我需要各位的協助。接着,關於萊恩伍德先生所擔憂的問題,我這裡也有一份詳盡的解答。請放心,它並不是一個泛泛的,對未來可能遭遇的各類風險的預防,而是針對未來可能遭遇的各類威脅的‘預知’,你們可以理解爲這是一件禮物。”
“預知?據我所知,預言類的魔法一向存在準確率的問題……”菲莉希雅提出了質疑。
“這並不是一份確切事件的記錄,而是關於你們所能遭遇到的一切需要擔心的外部問題的詳細名冊。它並不提供一個解決方案,方案依然要由你們自己來出。不過我認爲,有了這樣準確的情報,萊恩伍德先生恐怕也不需要大家一定聯合起來纔可以了。”渡邊淵子說。
“那麼我要如何相信你這份情報是準確的?”萊恩伍德問。
渡邊淵子繞到了萊恩伍德的後方,從口袋裡抽出了一張迭好的紙條。
“我這裡有一封信,給你的,萊恩伍德先生,裡面記錄了只有你和情報提供者知道的事情,看了這個,你就會相信了。”
——畢竟所有這些爆發出來的問題,最終也都留給了莉絲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