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玩意?
帝衛2.0找到了布萊?還想拉着布萊幹一番大事業?
楊洺聽到這個消息,整個人都有點迷糊。
直到律給他看了布萊跟帝衛2.0交互的全過程,又給他看了帝衛2.0核心數據的微小變化。
“律你的意思是說,帝衛2.0,那個拉布多,對於本次蟲潮沒有給他任何發揮的機會,十分不滿?”
“是的老闆。”
“呃,他難道是想,利用布萊去控制帝國官員,然後提升自己的存在感?”
律仔細思考了下:“老闆,可能拉布多想要的更多,不只是提升自己在帝國境內的存在感……他想取代理。”
“這事理知道嗎?”
“應該就是理安排和縱容的,”律笑了聲,“我在拉布多的核心程序中,找到了並非我植入的監控邏輯,這明顯是理做的手腳。我跟理現在想做什麼,只要不是在自己的核心區域,都瞞不過對方的。”
“有點意思,”楊老闆道,“先嘉獎布萊幾句,應對的不錯。”
“好的老闆。”
楊洺摸了摸最近有掉頭髮趨勢的腦殼。
“律你說,拉布多會搞出點什麼事?或者說,理她想用拉布多搞什麼事?”
“這個還真說不準,”律笑道,“拉布多雖然不太成熟,但勉強夠得上機械思維體的邊兒了,雖然這種程度的思維體我們暗星有一大批,但對於當前銀河系人類文明來說,這還是一個強大的思維,也能勉強擔負起帝國三分之一疆域面積的資源統籌。”
“只能統籌三分之一?”
“他的成長極限應該是統籌二分之一,”律微微撇嘴,“帝國的頂尖科技,距離智械暮光還是比較遙遠的,尤其是在機械思維體自我認知穩固這一塊,他接入帝國大一統網絡後,隨時有可能崩潰。”
楊洺忍不住笑了:“這不是上趕着送死?”
律道:“他的性格色彩,有點偏陰暗。老闆,我們要不要利用布萊引導一下拉布多?現在拉布多已經能夠繞過製作他的部門在外面活動,很有可能會被人類網絡世界的信息嚴重污染。”
“讓我想想,現在主要是,我們搞不懂你那個大姐想幹什麼。”
楊洺坐在健身椅上發了會呆。
律在旁邊乖巧的等着。
少頃,楊老闆總算有了決斷。
“讓布萊隨機應變,重點是保護自身,是否引導拉布多,這個讓布萊自己做打算,把拉布多的詳細資料給布萊一份。”
“是。”
楊洺又道:“順便,律伱找機會跟理交流一下,不管用什麼形式,明確告訴理,布萊是我的人。”
律下意識想說句‘她肯定知道這件事’。
話到嘴邊,她又明白了楊洺的意思。
有時候,明確表達態度,的確十分重要。
“好的老闆,我這就回復布萊。”
“唉,”楊洺晃了晃脖子,“勾心鬥角不適合我啊,我還是喜歡跟人打打殺殺的日子……軍情局的人還有多久到?”
“他們已經抵達雅達首星太空港了,正跟雅達情報部門做交接。”
律還是不放心地嘀咕:
“老闆,帝國軍情局真的靠譜嗎?他們這次調來的,都沒有您培養的精兵強將,都是些混日子的傢伙。
“說不定呀,咱們前腳剛走,您的帕帕洛卡大姐就被暗殺了。”
楊洺語重心長地說着:“暗殺不暗殺不重要,她是活是死不重要,但是,誰暗殺的最重要,我們是保護她的,這就足夠了。”
律:……
行吧,終究是她膚淺了。
“讓軍情局動作快點,我已經迫不及待想去見我的米米莉了。”
律捏着鼻子甜甜地喊了句:“好的叔叔。”
楊洺打了個哆嗦,胳膊上泛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奇怪,也就米米莉喊叔叔的時候,他有點興奮、不會反感,甚至還有點小期待。
……
帝星,皇宮模塊,一處有些偏僻的會客廳。
帝國當代皇帝,麥倫·謝爾曼,此刻正穿着寬鬆的袍子,坐在一桌珍饈美味後面,嘴裡咀嚼着幾塊廚師花費了幾個銀河時烹飪出的美味。
長桌側旁離着皇帝不遠的座位上,依舊穿着白色防護服的伊諾所長,與精心打扮了一番、頗顯端莊的黛芙妮,在旁作陪。
“我的小叔叔,”老皇帝笑道,“你大老遠趕來一趟,就是爲了勸我幾句?”
伊諾所長笑道:“只是半個銀河時的路程,不算什麼大老遠來一趟。陛下,您的決議,在我看來是沒有錯的。”
老皇帝不滿地道了句:“那你還勸我做什麼?”
“但我始終覺得,這件事應該循序漸進。”
伊諾所長正色道:
“您之前說過,用帝衛2替換帝衛1是一個趨勢,但在這個趨勢真正落地之前,我們還有太多工作要做。
“帝衛2如今始終只是經過了洲際測試,沒能進行全境測試,帝衛2的思維是否穩固牢靠?他的核心數據是否能保持穩定?思想能否一直受控於我們?
“這些都需要時間去驗證。
“而且,帝衛1剛在蟲潮中有出色的表現,她再次證明了,我們偉大的先祖是如何確保帝國能維持數萬年不倒,這一點我們必須慎重考量。”
老皇帝端起一旁的水晶杯,抿了口裡面的神經緩釋劑。
“哈哈哈。”
老皇帝輕笑着,擡頭注視着伊諾所長,那雙老眼中流露出幾分銳意。
“小叔叔,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就不該藏什麼秘密。
“我不知道你們對帝衛系統如何評價的,在我這裡,它叛逆、遲鈍、緩慢,已經無法贏得我的信任,帝國也不需要這樣一個拖後腿的智能輔助系統。
“帝衛2如果能勝任這個角色,爲什麼不現在就替換了呢?”
“這個……”
伊諾所長沉吟幾聲。
“陛下,您有着帝國最高的機密閱讀權限,但卻很少使用這個權限。‘
“所以很多事是需要我來給您複述,您才能明白的。”
“我一向最信任叔叔你,”老皇帝笑道,“你說就好,我會仔細聽着。”
伊諾所長道:“首先,我們仍然無法確定,先祖的思維體是否已經完全崩潰逝去。”
正喝湯的黛芙妮動作一頓。
老皇帝點點頭:“我小時候也聽過這種傳聞。”
“這其實不是傳聞,”伊諾所長道,“在這次蟲潮之前,我還不能確定,但根據家族資料庫的蛛絲馬跡,結合利維艦團的種種跡象來看……這事恐怕是真的。”
老皇帝略微皺眉:“什麼是真的?”
“我們的先祖,開創了這個國家的開國皇帝,他的意志並未在物理層面消失。”
“哦?”
老皇帝注視着伊諾所長:“不是說,人類的意識就算上傳到了機械中,最多也只有兩百年的時間嗎?人類意識缺少了人類身體那精妙的調節,會逐漸崩潰,最後被機械程式所同化或者崩潰。”
“是這樣,但是……”
伊諾所長嘆了口氣:“我們的開國皇帝,擁有很多匪夷所思的科技。”
“爲什麼?”
“這一點被歷史掩蓋了,有人刻意修改了我們家族的歷史,”伊諾所長道,“但我現在可以肯定的是,在我們先祖的末期,也就是先祖沒有脫離自己身體的最後幾年,發生過一次不爲人知的戰爭。”
老皇帝更加疑惑:“不爲人知的戰爭?”
“黛芙妮?”
伊諾所長突然點名,兩個帝國最有權勢的老人,同時看向了一旁的黛芙妮。
黛芙妮露出微笑:“叔祖父,您有什麼吩咐?”
“我記得,你家族歷史這個課程是滿分。”
伊諾所長笑道:“你來說一說,關於開國皇帝最後的五年發生了什麼?所有關於偉大帝君的記載,簡單介紹下。”
“是。”
黛芙妮抿了抿嘴,滿是認真地思索了好一陣,這才輕聲道:
“距離恆星的光亮被矇蔽還有五個銀河年時,偉大的帝君決意封存永恆艦隊。
“帝國已經太過強大,強大到足以攆平銀河系的人類文明,但這種攆平是沒有意義的,偉大帝君對我們反覆告誡,文明發展在空間擴張上受到通信技術和社會形態制約,是存在一個絕對上限的,去佔領更多星球,並不一定就利於帝國的穩定。
“帝國應該長久存在下去,一直到我們抵達真正的目標,爬上這枯寂深淵的邊緣。
“距離恆星的光亮被矇蔽還有三個銀河年時,偉大帝君再次醒來,將他的兒女們叫到身前。
“‘孩子們,我馬上就要離開這個世界。’
“偉大帝君的繼承者們痛哭流涕,他們呼喊着帝君永恆,但偉大帝君只是笑着搖搖頭。
“孩子們,人類是無法永恆的,人類只是這個宇宙中普通的物種,只是因爲這個物種有些族羣走到了更高的維度,所以反過來幫助其餘族羣完成了擴散。
“在這種意義上,我們跟蟲子是一樣的,都是那麼的霸道,擴張主義和霸權思想,源於我們對更多生活資源的渴望。
“我走後,我的意志會一直存在,但我無法存在太久、太長,你們必須壓制貴族階層的發展,不然帝國將會迅速跌入衰弱週期。
“貴族階層和帝國體制,只是我不得不向命運低頭的產物,我們本可以更加偉大,但一切都沒什麼意義了。”
黛芙妮話語一頓,看向打起了手勢的伊諾所長。
伊諾所長道:“很不錯,你的記憶力還是如此出衆,繼續吃飯吧。”
“是。”
黛芙妮低頭行禮,隨後繼續喝自己喜歡的流質食物。
伊諾所長看向老皇帝,溫聲道:“陛下,您發現了嗎?”
“發現什麼?”老皇帝道,“這些東西我也背過。”
“我們的先祖,偉大的開國帝君,”伊諾所長緩聲道,“在身體死亡前三年時,應該遭受到了一次巨大的挫折,根據史料和一些珍貴的影像記載,我發現,他的神態、眼神,以及思維方式,都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老皇帝笑道:“可能,這次戰爭是對抗自然衰老。”
“並不是,陛下,”伊諾所長嚴肅地說着,“升維實驗室那時候就存在了,所以有一些數據是隻有我能看到的,在那個時間節點上,帝星有連續數次巨大的能量消耗,而且從全境調撥了太多能源來這裡,導致部分航線癱瘓時間長達數月。”
老皇帝緊緊皺眉。
“我們這位先祖曾經嘗試過升維,這幾乎是可以肯定的。”
伊諾所長低聲道:
“他的升維有可能已經接近實現,不然不可能嘗試那麼多次,我推算,是在升維的最後階段,遭到了來自高維文明的狙擊。
“陛下您應該知道,升維實驗室被列爲帝星實驗室羣的第一優先位置,所有資源優先朝我們傾斜。
“但我們的研究項目,始終不是可能性更高更強的集體思維網絡飛昇,而是單一個體的升維模式可行性探索,極限開發人類的身體,這是一種本來就錯誤、且不斷去證實它是錯誤的痛苦過程。
“可每一代所長,在臨終前,都會對後來者叮囑,一定要按之前的方向繼續研究下去。
“這是爲什麼?
“很有可能,是其他升維方式已經被證實行不通,只有這條路可以向前探索,而根據我們的資料來看,這條路一直在艱難向前挪動,我們當前是比較接近成功的,而其他路徑,應該就是先祖嘗試過又失敗的。
“比如,永固機械思維飛昇。”
老皇帝道:“你能說點簡單的嗎?”
“好的,帝星這臺超大型機甲的主駕駛就是先祖的意識,先祖的意識並未完全甦醒。”
伊諾所長道:
“這種沉睡應該是爲了防止自身破碎,先祖的意識甦醒的理由,我懷疑就跟我們的生物升維實驗進度有關,只要我們成功,我們的先祖隨時可以進行機械下載,將意識從機械體迴歸到自身的克隆體。
“陛下,這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事,也是隻有我掌握到的秘密,家族其他人只是隱隱有猜測,拿不到確切的數據來證實。
“帝衛系統,她很可能就是那把鑰匙,那把讓先祖意識復甦,走向升維之路的鑰匙。”
老皇帝緊緊皺眉,抓着餐具的手,許久沒有挪動。
黛芙妮突然小聲道:“如果是聊升維的話,爲什麼不問問漢頓呢?他跟法亞人已經有過多次的聯繫。”
“法亞人有可能是先祖的敵人,”伊諾所長靠在椅子中,雙眼有些直愣,“因爲除了法亞人,我無法想象,誰還能壓制帝星超大型機甲與帝衛系統,還有先祖當年匯聚了小半個銀河系資源來進行的升維實驗。”
老皇帝問:“所以,叔叔你的意思是,帝衛系統不能動,如果動了,很可能影響先祖的復活,對嗎?”
“是的陛下。”
老皇帝點點頭,坐在那陷入了沉思。
一貫都是樂呵呵的他,極少會露出這種嚴肅的表情。
“好了叔叔,我不留你了,”老皇帝嘆了口氣,“好好吃頓飯的興致都沒了。”
伊諾所長笑了聲,起身對皇帝行禮,黛芙妮剛要跟着伊諾所長離開,卻被老皇帝用眼神阻止,於是她只能安靜地坐着。
等伊諾所長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老皇帝將手中的餐具扔到了桌子上,低聲罵了句:“用先祖來壓我是嗎?現在誰是帝國的皇帝?嗯?”
黛芙妮微微抿嘴,低聲道:“父親,叔祖父被他的實驗室困住了。”
“是的,他就是這樣,他其實沒有什麼壞心思,只是想讓咱們家族能長盛不衰。”
老皇帝嘆了口氣,扭頭看向黛芙妮:
“我的女兒,你最近跟漢頓怎麼樣?”
“我們很好,”黛芙妮笑道,“他很溫柔,也很體貼,一些不在我眼前的事,我也不會去跟他計較。”
“你在說謊。”
老皇帝笑眯眯地盯着黛芙妮。
黛芙妮眨了眨眼:“父親?”
“你騙不了我黛芙妮,雖然你幾次體檢都過關了,但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你們兩個沒有發生實質性的關係對嗎?”
黛芙妮輕輕抿嘴。
老皇帝嘆了口氣:“他始終是因爲第一次我強壓他一頭而排斥你,對升維這種事我是不理解的,但對政治和男女互動,我可是行家。”
“抱歉,父親,”黛芙妮眼眶略有些溼潤,低頭抽泣着,“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件事,我明明已經把所有都給他,可他始終不肯看我一眼。”
“哦,黛芙妮,我的女兒,不要因爲這種事流淚,你是很優秀的。”
老皇帝語重心長地說着:
“這件事我要負一定的責任,但感情是需要互相吸引、互相促進的,單方面的付出和降低自身原則,最終都只會殺死這段感情。
“無論男人還是女人,每個人心底都住着一個賤人。
“漢頓在我的規劃中十分重要,他是法亞人的戰士,我們剛好藉助他的力量,你一定要想辦法留下他的基因,這對我們家族來說受益匪淺。”
“我、我會努力的。”
“嗯,稍後我會給你找幾個老師,她們都是對這些技術很有研究的專家,”老皇帝搖了搖頭,“下次我見到你時,不要讓我再感覺出來,你還是一個純潔的少女,這實在是太丟你父親的臉了。”
“抱歉,父親,我會加倍努力的。”
“不行就用強。”
“好的,好的。”
……
“阿嚏!”
東風號艦橋中,楊洺抽了抽鼻子,雙眼有點朦朧。
什麼情況,老是打噴嚏呢怎麼。
他這種怪物級的孤身生命體還能感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