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宋清涵突然說:“要不去找找我以前住的地方吧?”
“就是十年前他們把你帶離的地方?”我問。
宋清涵興奮地點了點頭,說:“那裡的人都對我很好,其中的二奶奶更是把我當親孫女看待。”
“她的兒子在戰爭中殉職,無依無靠,我會經常去看她。”
“我離開那年,她剛過七十,現在估計八十多歲了。”
說到最後,宋清涵的聲音明顯低了下去。
“大家都會平平安安的。”我安慰道。
她嘟囔道:“但願吧。”
我們跟隨着她的印象,以及玄之又玄的感應,終於在安省北部的一個小鎮中找到了地方。
我們找到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
這座小鎮雖然早已翻新,但還是能察覺到一絲過往的痕跡。
她欣喜的臉上夾雜着一抹忐忑,想要叫住一個過路人問問情況,卻又無從下口。
走着走着,宋清涵似乎看見了什麼。
一位中年婦女正坐在她的家門口,低頭擇菜。
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喚起了宋清涵心中的親切感,也讓她更加激動。
她連忙跑過去,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她一會,才下定決心開口道:“您好!”
聽到這個聲音,眼前的中年婦女猛地擡起頭。
她細細地看着眼前的姑娘,有些不確定地問:“你…你是小涵?”
“嗯嗯!”
聽了她的話,宋清涵欣喜地點了點頭,說:“林姨,我回來啦!”
林姨的臉上帶着難以置信的喜悅。
她突然從地上站起來,就連菜籃子倒翻在地上也全然不顧。
她雙手顫抖,臉色緊張,再次確認道:“你真的是小涵?”
宋清涵揹着小手,嘴角含笑,連連點頭。
“哎呦寶貝你可算回來了,你知不知道大家找不到你都急死了!”
話音剛落,林姨就上前緊緊抱住了宋清涵,口中還唸唸有詞。
“林姨,這些年你們過得可還好?”
宋清涵眼眶也有些溼潤,微笑着問道。
林姨鬆開了宋清涵,看着眼前少女,止不住地笑道:“好好,大家都很好。”
說完,她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跑到屋內拿出了一部黑白機,興奮地說:“我得給大家通知一聲,小涵你坐。”
緊接着,她拿出了一個小板凳放在地上,又在上面墊了幾層報紙。
宋清涵雖然不想坐,也坐不住。
但是她還是靜靜地坐了下來,看着眼前興奮的林姨,打量着這個十年來未曾回過的小鎮。
林姨打着電話,在路邊走來走去,每一個動作都透露出她難以掩飾的喜悅。
人也陸陸續續地過來了,他們的神情和林姨如出一轍,圍着宋清涵問東問西。
宋清涵這孩子本身懂事,大家也都很喜歡她。一時間,林姨的家門口成爲了小鎮的熱點。
人都來的差不多了,宋清涵頓時感到有些不對勁。
她慌亂地打量了一下週圍,心中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林姨,二奶奶呢?”
宋清涵神色焦急,忐忑地問道。
林姨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傷感,她遲疑地開口道:“你二奶奶…她”
宋清涵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她嘴脣動了一下,聲音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她…不在了?”
聞言,衆人都沉默了下來。
宋清涵低下了頭,眼前浮現出一抹水霧。
林姨輕聲開口道:“你消失以後,二奶奶是最着急的,她不斷在這周圍張貼尋人啓事,還學會了上網,在網上天天發。”
“五六年過去了,大家也都知道希望渺茫,可是你二奶奶一直堅信着你能回來,她就一直堅持着到處打聽你的消息。”
“時間一長,她也消沉了下去,再加上她一直以來的肺病惡化,終於有一天,她咳出了一口血,當即昏迷了過去。”
“我們大家都嚇壞了,連忙把她送到醫院,但是也無濟於事,沒過多久她就病逝了。”
林姨輕輕地撫摸着宋清涵腦袋,低聲說:“二奶奶臨走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你,最想見的也是你。”
“她知道無法等到你回來的那一天了,於是叮囑我們你回來了以後,一定要告訴她,也一定要好好照顧你。”
聽了她的話,宋清涵終於忍不住。
她咬着脣,身軀不斷顫抖,一抹淚水從她的眼眶中溢出。
“我對不起她…”
過了好半天,宋清涵才聲音低顫,滿是悔恨地說。
“那不怪你,你二奶奶上了年齡,她的肺病也是老毛病了,只不過她一直沒讓大家告訴你。”
“如今你平平安安地回來了,她知道了會很開心的。”
林姨心疼地攥着宋清涵的手。
氣氛有些沉重和傷感。
大家安慰了一會宋清涵,林姨這才提議說:“咱們去二奶奶的老宅看看吧,她住的比較偏,我們好說歹說政府纔沒有把它拆了。”
宋清涵抹了一把眼淚,輕輕地點了點頭。
二奶奶的家是一個小院子,兩間房並排挨在一起。
門框上高高的鑲了一塊金色的“光榮之家”。
一間房屋是生火做飯的,裡面有一些簡單的廚具。
另一間則有一張低矮的炕,其底部與臨房的煤爐相連。
這之上沒有一點灰塵,大家每天都會輪流來清理打掃,有時候還會聚集在這裡吃頓飯,增加一些人氣。
原本這兩個部分是一體的。
二奶奶聽說有孩子在炕上玩耍的時候掉進過開水鍋中燙死,就堅持要在炕頭和煤爐之間修一面牆。
她擔心宋清涵在炕上的時候也會不小心掉進鍋裡。
自此,這間大房子便被分爲了兩間小房子。
我聽着林姨的介紹,又看見了牆頭那一張二奶奶和宋清涵的黑白合影,鼻頭一酸。
宋清涵從小不知道這些,她也是第一次聽林姨說起,眼眶再次紅潤了起來。
“你二奶奶最疼你,那些好吃的她自己都捨不得吃,都給了你。”
“那些錢她攢着也花不完,都是爲你準備的,不過我們小涵最懂事,也不會去拿錢亂買東西。”
說着,林姨突然想起了什麼。
她走到一個大的紅木櫃子旁邊,拿出一個灰色的木盒子,說:“你二奶奶攢了兩萬塊錢,她兒子殉職,也沒有孫子,就託我們把錢留給你。”
宋清涵“啊”了一聲,連連拒絕,有些愧疚地說:“這錢我不能收。”
“有什麼不能收的,多見外啊!”
林姨嗔怪道。
宋清涵猶豫了一下,剛想收下,卻又突然想到了什麼,堅持道:“真不能收…”
林姨拿着錢的手僵在了空中,她看着宋清涵的神情,張了張口,沒有說話。
“這錢就在這裡面擱着吧,房子我會爭取讓政府留下的。”
宋清涵輕聲開口道。
林姨驚訝地看了一眼宋清涵,打趣道:“看來這十年你手段還長了不少啊!”
宋清涵遲疑道:“應該可以吧。”
到時候她聯繫一下安局,應該可以做到。
院子裡種着玉米,水管裡的水汩汩流出,宋清涵的目光不由恍惚了片刻。
來到了二奶奶的墳墓前,大家低頭默哀,林姨不斷講述着宋清涵這幾年的變化,讓她安心。
宋清涵也嘴角含笑,蹲在一旁唸叨着什麼。
看到這一幕,我被深深地打動了。
這些人的樸實善良,在我心底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烙印。
一直到下午,林姨才安排我們去她家吃飯,大家都其樂融融的,唯獨少了二奶奶…
到了晚上,我打算讓宋清涵在這裡留上幾天,宋清涵也是這麼想的。
林姨明白之前那個小涵長大了,有自己的事情做了,所以一再說讓她忙,常回來看看就行。
但是宋清涵堅持留下來,林姨當然不會拒絕,十分興奮地爲她整理牀鋪。
她還不斷地問宋清涵在這裡住着會不會不習慣,畢竟已經離開十年了。
宋清涵則是微笑不語。
反正總比十年的茅草堆強,身旁還有如此親切的鄰居。
突然,宋清涵問道:“林姨,您知道我父母的蹤跡嗎?”
林姨聞言一愣,搖了搖頭,說:“他們在這裡呆的連半個月都不到,之後就走了,再也沒有消息。”
“臨走前,他們把你託付給了我們。”
說到這裡,林姨頓了頓,接着道:“當年你消失的時候我們提心吊膽,總覺得無法和你父母交代。”
“恍恍惚惚十年過去了,你也回來了,真的就跟一場夢一樣啊。”
林姨感慨道。
宋清涵也幫着林姨收拾東西。
這時,林姨突然停住了,她一拍腦袋,說:“我都忘了,你父母當初給我們留了一封信,說等你長大了再給你。”
“這麼多年來我也忘了有這事,趁現在我趕緊給你。”
說完,林姨隨手拿起一塊溼抹布擦了擦手,開始翻找起那封信。
宋清涵聞言渾身一顫,頓時緊張了起來。
對於她的父母,她一無所知。
包括自己特殊的能力,自幼也只是有一個模糊的概念,那十年才真正的被開發出來。
過了好一會,林姨才從橫櫃最低下的一個扁盒子中,找到了那封泛黃的信。
我沒有上前去和她一起看,因爲那是屬於她的東西。
信中除了信紙,還有串掛有一個菱形寶石的項鍊。
寶石如清水一般清澈透亮,輕輕轉動還反着白光。
項鍊的鏈條也是由無數的寶石拼接而成,雖然看上去脆弱,但其實堅韌無比。
宋清涵展開了信紙,信紙共有三頁,交叉摺疊在了一起。
她深吸了一口氣,靜靜地閱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