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回??大夢浮生谷,從容隴上行(上)
爲什麼忘情天梯是進入忘情宮的唯一通道呢?修行人的神通可以飛檐走壁,絕頂高手甚至可以飛空而行,上一座山本不是什麼難事。但是在三夢峰不行,三夢峰有法陣護持。其實自古以來沒有普通人登上過這座山峰,地質考察人員也沒有。地圖上標註山峰的高度與位置是通過間接測繪手段計算的,至於準不準確只有老天爺知道。就連飛機也無法越過這座山峰的上方,據說此地磁場異常會干擾飛行儀表,所有的航線到這上空都繞着彎走。
我與紫英是隨着軒轅派一起趕到浮生谷的。我們一行共有十五人,除了凡夫子以及丹霞生夫『婦』,還有丹霞生的一位師兄五味道人,剩下的是門中九位修爲最高的晚輩弟子。據凡夫子說,這種場合人來多了也沒用,萬一起了混『亂』修行未成的弟子沒什麼作用反倒礙手礙腳。
這片山谷非常大,雖然陸陸續續已經來了不少修行人,可站在那裡仍然顯的稀稀落落的。走進山谷時我凝神聽見不少人在那裡說話——
修行人甲:“師兄,不闖過去試試嗎?趁着其它高人還沒來,弄不好我們也有機會。”
修行人乙:“你去試試,那小太歲你惹的起?”
修行人丙:“谷中這麼多人,難道還怕他一個?大家結陣往上衝就是了。”
修行人丁:“往上衝?那你也要過了忘情天梯才行!那小子堵在路口兩天一夜了。”
修行人戊:“你是沒看見他的厲害。在他來之前,我就已經上了忘情天梯了。那天梯在外面看清清楚楚的,一進裡面四面都是白霧環繞。我催動法器想驅霧,結果不知道哪裡就捲來一片烏雲狂風把我從天梯上扔了出來。我爬起來一看,小太歲就堵在路口了。”
修行人己:“什麼白霧,那是守護忘情天梯的雲門霧陣!只有破了這個霧陣才能穿過忘情天梯。別說是你這種道行,就連金杖頭陀他老人家那麼高的修爲,不也給那小子做法從天梯上扔了出來,頭都摔破了!……我剛纔看見金杖頭陀在那裡嗷嗷叫罵,就是不敢過去了。”
聽到這裡我小聲的問丹霞生:“金杖頭陀是什麼人?很厲害嗎?”
丹霞生一笑:“修行界的二流角『色』,派頭挺大,在一些晚輩眼裡就是高人了。”
紫英也在一旁笑道:“那金杖頭陀的修爲別說跟風君子動手,比我都差了一截。”
丹霞夫人也『插』嘴:“真正的高門大派,哪會這麼胡來?這羣不知天高地厚的宵小人物,落到你那位朋友手裡也算是自找倒黴。”
向前漸漸走入谷中,軒轅派也碰到了不少熟人,紛紛相互行禮打招呼。我對修行門派沒什麼概念,只知道正一門號稱天下領袖。但今日所見,軒轅也算是高門大派了,很多人見到我們過來神『色』都非常恭敬。凡夫子掌門率衆走在最前面,我和紫英與他並肩,其它門人都很自覺的落後一步。有人與凡夫子比較熟悉,彼此問候寒暄,相互做一番介紹。每當那些修行人得知凡夫子身邊的就是石野與韓紫英時,無一不『露』出驚訝之『色』。
我們走過去之後,那些修行人紛紛指指點點,目光都投向了我和韓紫英。他們的表情中,有佩服,有不解,有羨慕,有鄙夷,還有人在搖頭嘆息。我明白這是爲什麼。江湖早有傳言石小真人與七葉爲一妖女爭風,鬧的不成體統。妖女韓紫英勾引七葉叛離終南派,然後又甩了七葉勾搭上石小真人。今天我出現在天下修行人集會的場合,竟公然攜妖女同行!當然會招致一片議論。
其實這些早已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我仍然要這麼做。我的目的就是要讓紫英當着天下人的面大大方方的站在我身邊。她所行沒有虧欠任何人,沒有必要藏着掖着。我能想到的紫英當然也能想到,她本想掩藏一下面目,但是丹霞夫人的一句話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丹霞夫人對她說:“紫英姐姐,與其躲在暗處無端被人議論,不如擡着頭就站在石野身邊。難道你這一輩子,就不想與石野一起面對他人嗎?你如果藏頭『露』尾,別人更加會認爲石野與你心中有愧。”
看見那些人的目光,我反倒笑了。伸手將紫英拉近,讓她挽着我,攜手走入浮生谷。紫英微微低着頭,像個小姑娘一樣臉紅了。而我則是一臉不在乎的神『色』,表情似乎在宣告:你們愛咋說咋說,反正這個妖精我罩了!我這也許是受到了風君子的感染——那小子平時嬉皮笑臉,可在關鍵時刻居然有敢擋天下人的氣魄。
走到谷地中央,竟有些苦笑不得——這裡很熱鬧,熱鬧的就像個菜市場。有人架起了篝火在烤野味,有人鋪起了塑料布拿出酒菜圍坐,有人擺起了棋盤在下棋。更誇張的居然還有人支起了花花綠綠的帳篷——靠!來野外旅遊啊?看來修行人中大多都不是金杖頭陀那樣的宵小之輩,並沒有貿然『亂』來,只是等在此地。其實現在來的這些人,基本上都是小門小派的江湖散人,恐怕有一多半是來看熱鬧的,另一小半僅僅是因爲好奇。
凡夫子見此場面眉頭緊鎖,回頭問丹霞生:“師弟,浮生谷本來十分隱秘,連我們軒轅派也只有你夫妻二人知道所在。……可今日,怎麼這麼多閒雜人等都來了?”
丹霞生也是疑『惑』不解,紫英答道:“看來,是有人在江湖中散佈了忘情宮位置,有意引衆人前來。”
走到浮生谷中間,遠遠就看見了風君子。不用刻意去找他,這小子實在太顯眼了——他周圍十丈以內根本沒別人。而你猜這小子在幹什麼?——他居然睡着了!
浮生谷北面的三夢峰高聳入雲,一線天梯直上。遠遠的山腳下,忘情天梯的入口處,放了一把沙灘椅。一少年懷抱黑如意,戴着七星面具,靠在沙灘椅上睡的十分香甜。不用說,那就是堵住忘情天梯的風君子了。風君子睡着了爲什麼別人還不敢靠近?因爲有一個傢伙可沒睡!只見風君子頭頂上方的半空中,有一團黑霧凝聚。這黑霧還在緩慢的蠕動,運足目力看去,隱隱有一條數丈長的黑龍身形在其中盤旋。風君子在睡覺,小二黑在放哨。
凡夫子指着風君子的方向低聲問:“就是他嗎?”
我答道:“當然是他,你看他頭上的那條龍魂。”
丹霞生也道:“沒錯,我認識。這龍魂在那天夜間曾經出現,幫過我們的大忙。”
凡夫子回頭問紫英:“韓道友,你看應該怎麼辦?需要過去打個招呼嗎?”
紫英看着風君子的方向,皺着眉頭思索片刻突然展顏一笑:“我們先不要過去了,留在這裡看熱鬧就行。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事發生,天月大師安然無恙。”
在場的都是明白人,紫英這一開口大家都想清楚了。如果天月已經仙去,風君子還有心情在這裡呼呼大睡?但是以天月大師的身份,不可能親自現身和這些『亂』七八糟的人打交道。所以風君子乾脆堵住忘情天梯不讓這些人『騷』擾忘情宮,順便出手教訓教訓人。如此作風倒也對了他的脾氣。
凡夫子一擺手招呼門下原地休息。坐下之後,一直沒有說話的五味道長突然冒出來一句:“此間的事,我不是很明白。但作爲一個旁觀者,有個疑問——天月大師是不見俗客的,如果有人堅持進入忘情宮,那個風君子該怎麼辦?……以我的經驗,我看這是師父在考驗弟子,看他如何處理此事?……在我軒轅門中,選擇傳人時,不也有類似的作法嗎?”
旁觀者五味道長的話一時之間提醒了我。既然天月無事,爲什麼任憑風君子堵住忘情天梯,天月怎麼不想辦法讓這些人散去?一會兒各大門派到齊了,風君子如果說不清楚,天月又不『露』面,恐怕事情還有麻煩,還是要風君子來擺平。
凡夫子看出我神『色』不定,安慰道:“既然來了,就靜觀其變吧。別人喝酒,我們喝茶。”說着話招呼兩個弟子取出了隨身攜帶的煮茶用具,在空地上生火開始煮水泡茶。靠!這忘情宮之會真快成了篝火茶話會了。
忘情宮之會約定的時間是今日正午,眼看還有兩個時辰。一般大門派都很守時,不會來的太早。坐下喝了一杯茶,遠處一陣寒暄之聲,有一羣人走入了谷地中央。這羣人十分顯眼,十來個人清一『色』都是女子,最前面是一位出家的道姑。我看見她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緋焱怎麼出家了?緊接着發現自己認錯了人,因爲我在這個道姑的身後看見一身紅裙的緋焱,還有一臉憂鬱的張枝。早聽說孤雲門的緋寒、緋焱是一對親姐妹,長像有幾分相似。
孤雲掌門緋寒穿着一身白底杏黃紋的道袍。與男子的道袍稍有不同的是,她繫了一條束身的腰帶,恰到好處的顯『露』了身爲女子的柔美曲線。她的五官面目與緋焱確有幾分相似,但神情不同。緋焱總是帶着一股媚笑,而緋寒則是一臉冷竣。紫英見我突然站了起來,趕緊拉了一下我的衣袖,悄聲道:“這裡不是算帳的時間地點。”
是啊,這個地方不適合找緋焱算阿秀的帳,只能暫時先放下。緋寒身後的張枝遠遠的看見了戴着面具睡覺的風君子,一臉驚愕,隨即變成了擔憂與關切。想來她在進谷時也聽說了有人堵在忘情天梯的入口。她不知道風君子與忘情宮的關係,肯定沒有想到這人會是風君子。緋寒遠遠的和凡夫子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張枝此時也看見了我,一臉疑問,也輕輕向我點了點頭。我知道她心裡想問什麼,可是這個場合沒法說清楚。
接近正午的時候,修行界各門派陸續來的差不多了。我看見終南派登峰掌門帶着門下七、八個弟子也來了,七心在其中,卻沒有看見七葉的師父登聞。七心看見風君子的時候也是神情大變,連身體都止不住的抖了幾下。後來七心也看見了我,反覆用眼神向我這邊示意,眼神中既有疑問也有請求。她在想什麼我心裡也明白。
名門大派行止確實很有規矩,到場之後也不喧譁,更不私自擅闖忘情天梯。這些門派只是領頭者互相簡單見禮,然後自找空處休息等待,坐立之間進退有序,人羣中很好分辨。我暗中數了一下,有組織的大派來了十個左右,不少啊!凡夫子在我身邊自言自語道:“差不多了,能來的都來了,就差正一門了。”
看見這個場景,我不知怎麼就想起了一部武俠小說。金庸的《倚天屠龍記》中,六大派圍攻光明頂,張無忌出頭單挑,和六大派高手搞車輪戰。今日的風君子,很象書中的張無忌呀,只是張無忌沒有沙灘椅。書中最煩人的門派就是清一『色』女子的峨嵋,這與孤雲門倒很相似。孤雲掌門緋寒看上去要比滅絕師太年輕漂亮多了,但一臉冷『色』凜然還真有幾分滅絕的味道。我望着緋寒剛想到滅絕師太,緋寒就有動作了。
只見緋寒撣了一下袍袖,伸手扶了一下發髻,越衆而出施施然走向空曠中的風君子。山谷中衆人都安靜下來。我雖然沒有親眼見到風君子大發神威,但看見他坐在忘情天梯前無人敢近,就知道這裡有不少人吃了大苦頭。現在終於有真正的高人出面,而且是大名鼎鼎的孤雲掌門緋寒,衆人都覺得有好戲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