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雲,星光點綴,左右俯仰,神奇迤邐。
奇花異草,清新芬芳,密林曲徑,溪澗潺潺。
百花簇擁的草地,一道少年身影佇立其間,他四顧打探,受輕風吹拂,神情顧盼之間若有所思。
若是李怡在此,當可以認出,這少年正是畢火。
自昏迷過後,當再睜開雙眼之時,畢火便發現自己不知何時來到了此處。
這是一個神奇而美麗的地方,美麗得讓人眩目,任何人來到這裡,都會在瞬間愛上這裡的一切,白雲、草地、藍天、溪流……虎斑霞綺,林籟泉韻,令人心曠神怡。
當畢火忍不住朝前行走之時,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低頭看着自己的雙腳,然後擡頭看向天空,那裡有白雲與飛鳥,還有一片蔚藍的天空,他用雙手拍打自己的雙頰,然後又茫然看向自己的雙手。
到底那裡出了問題?
“……”
畢火張開嘴,卻沒發出聲音,臉色紅脹。
他試着走了幾步,一點問題沒有,他又甩了甩雙手,跟正常人一般無二。
“啊——”
他終於激動地叫出聲來,流出了淚水,彎下身子趴伏地上。
……
“這是那兒?”
“爲何我能行走?”
“爲何我的雙手完好無缺?”
“莫非……”畢火心中緊張,他有些難以想象,“……難道我真的已經死去,來到了陰司?……可是,似乎……這裡如此漂亮,與傳說中的陰司差距太大,莫非……”
“這裡,是仙界?那麼,我羽化飛昇……”
“哎呀,……奶奶,……火火掛掉……”
……
“既然已經掛掉,想再多也是無用……”
這裡一切是那麼的完美,沒有一點瑕疵,畢火沒多久便完全沉浸在這一方世界之中,他一會賞花,一會摘草。來到河流,河水清澈見底,游魚不惡生人,直引他跳水嬉戲;來到山林,鳥兒停駐肩頭,喳喳躍鳴,盡顯親暱;
不多過,有馬兒來到草地,載起畢火,馳騁草地河畔,勁風相拂,爽翻畢火一片赤心。
啊——
騎上馬了呢——
你能騎上馬嗎?
能走路了呢——
你能走路嗎?
好不開心——
你們大家開心嗎?
啊哈哈……
畢火大叫着在他人看來十分幼稚的言語,卻包含他獨自理解的情愫,誰能瞭解一個殘疾少年對正常人的嚮往,真要用什麼詞來形容他現在的感覺的話,那就是暢快,淋漓盡致的暢快,前所沒有的暢快。
一騎絕塵,偶爾回顧,天盡頭,幾分人生挽留,則,扯馬踏盡悲空,狂笑馳騁……
一望無盡的田野上,他盡情地歡呼,盡情嘶吼,此時此地,他要共天地分享快樂。
他累了,騎着馬兒來到河邊,在草地上坐下來。
這裡是哪兒?爲何自己會來到此處,畢火笑着,躺下身來,自言自語。
望着眼前從未到過的環境,思絮幾添,念幾句無可奈何,只睜眼視而上蒼,白雲藍天,一人獨處蒼茫。
睜眼看天之際,卻發現白雲形狀何時已然改變,畢火回過神來,怎麼好像是誰寫的字兒?
白雲成形,曰:醫乃仁術。
左下落款:何衝之。
“醫,乃,仁,術,……醫乃仁術。”白雲異象,四字磅礴,如若神蹟。
頓時,畢火全部心神化作飛絮。
何衝之,何衝之落款三字如此熟悉,隱約在那裡聽過,眯起雙眼,默默自語。
是了,何衝之,不正是他李怡姐姐講解神奇木盒之時曾經提到過的嗎?
“莫非此處跟木盒有關?”
伸手在懷中一探,空空如也,心中一驚,木盒呢?
“你是不是在找這個?”
一道輕緩之聲於身後響起,話語雖然突兀,聲音卻讓畢火感覺不到冒失,他應聲回頭,只見身後走來一中年男子,一身古裝儒衫,中等身材,身態均勻,渾身上下一塵不染,飄逸脫俗。
“你是誰?”
畢火站起來,沒有去接男子手中木盒,面帶疑惑開口詢問。
他注意發現之前駝着自己的馬兒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來到了中年男子身旁,此刻正不停蹭着男子衣襟,比對畢火的親呢不可同日而語。
“主人來了?”
馬兒使得畢火對這突然出現的中年男子升不起戒備心態。
“何衝之,我叫何衝之。”
木盒輕輕敲打左手掌,何衝之笑意冉冉。
“你是神醫何衝之?”
稍稍遲疑,畢火開口。
“你知道我?”中年男子似乎頗有些意外,“這麼久了,沒想到世上還有人記得我何衝之……”
低下頭來,想着李怡口中的神醫,畢火道:“本來我不知道,是前幾天聽我李怡姐姐說起。”
“不知道不奇怪。”中年人聞言笑道。“你剛纔說你是聽你李怡姐姐說起過我?”
“是的。”
“……關於你,好似醫書中並沒有記載,歷史也沒有。”
何衝之輕輕點頭,笑意盎然,不置可否。
“你姐姐是李淵的後人?”他突然問道。
“李淵是誰?”畢火疑惑。
“哈哈……”何衝之哈哈大笑,至於他爲何大笑,畢火一時不知。
稍稍,他說:
“你不知道李淵?”
畢火低頭沉思一會,還是搖了搖頭。
“我這麼跟你說罷,這個李淵,是李世民他生父,曾經做過大唐的皇帝,嗯,他是大唐的第一個皇帝。這個大唐皇帝你知道麼?”
“……”畢火啞然,立時羞紅了臉,這麼簡單的歷史常識,他本該知道的,卻一時沒反應過來。這事如果被他小瓏姐姐得知,肯定又得抄歷史課本。
“李怡姐姐我也是才認識沒多久,那個,這個,這個我也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李淵的後人。”畢火有些緊張,眼前之人是否會告密。
“哈哈……”沒有繼續取笑畢火,何衝之把手中木盒遞向畢火,“你的,拿着。”在畢火接過後,何衝之尋一處好草蓆地坐了下來,用手拍拍身旁草地,說道:“坐下罷,我們聊聊。”
畢火依言上前落座,此時,他心中也有許多疑問,他期待眼前的神醫何衝之能夠給他解惑。
接下來,就像拉家常,何衝之問,畢火回答,或者何衝之回答,畢火問。
……
“衝叔這裡是不是仙界啊,你現在是神仙了麼?”
沒多久,他們已經很熟絡。
何衝之搖頭,沒有說話。
這個問題搖頭,有太多的意思,不是仙界,那是哪裡?不是神仙,爲何擁有神仙風範,畢火不明白,正要詢問,何衝之先開了口。
“現在離大唐貞觀三年,過了多久?”
畢火聞言呆了呆,便掐指算着:“唐宋元明清民國,到現在華夏,哦,不對,中間還有個五代十國,……這個唐朝應該有三百年左右,宋朝應該也是三百年左右罷,元朝差不多是一百年,明朝有兩百多年,清朝兩百多年,民國二十年,華夏至今算一百年,哦還有五代十國一百年,……這三百加三百,再加一百,加一百,然後加兩百,再加兩百,等於一千二,然後再加一百二……衝叔,差不多過了一千三百年左右,……嗯,這個,誤差加減三百年,可能是兩百年……”
“呵,你小子!”何衝之伸手拍了一下畢火的腦門。“你能說出個所以然來,應該是上過學堂的,如此說來,定是沒有好好學習!”
“衝叔,你錯怪我了。”畢火委屈道:“我沒去學校的,學校的老師不收我。”
“學校?老師?……哦,我明白了,你說你先生不收你?那肯定是你太頑皮,先生管不住你纔不收你的了?”
畢火搖頭:“纔不是,衝叔,我原本是個殘疾兒,一邊身子都動不了,學校怕麻煩纔不收我的……我正奇怪,爲何我來到此處,這身子完全好了呢?”
“哦?”何衝之聞言,大感詫異,隨即神色一變,似是想起什麼緊要之事,大聲道:“不好!”
“怎麼?”
何衝之急問道:“你來此處已經多久?”
“差不多一整天。”畢火茫然,點頭自語道:“我在這裡玩了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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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曾有十二個時辰?”何衝之臉色頗爲憂慮,眼光注視畢火,等着他的回答。
古時以時辰爲計,十二個時辰爲一天,正相當於現在的24小時,畢火遂搖頭:“應當還沒有罷,不過,我不確認,有一段時間我失去了意識。”
“快跟我走!”
“去哪兒?”
“上馬再說。”
……
“衝叔,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馬上,畢火終於忍不了如墜雲霧的感覺,開口詢問。
“具體情況,一時說來話長,但如果我們今天天黑前趕不到陰陽口,你小子就準備一輩子在這裡陪我罷!”何衝之緊拉馬繮繩,驅使馬匹全力奔馳,看他的緊張神情,知道事態嚴重,於是不再開口。
這馬腳力神速,不大功夫,畢火只覺頭頂已是換了一片天。此時頭頂烏雲密佈,灰濛濛一片。之前的青天白雲,只在身後天際處留下一絲光亮。
……
且說李怡在家守候着悲傷過度的婆婆,等待警察的到來。
因爲有交待,她本試着把房間傢俱收拾一番,現在只得稍待。
做好飯,炒了兩個青菜,李怡將飯菜盛好,拿到婆婆身前。
“奶奶,您別難過了,吃口飯罷……不吃飯您身體會受不了的。”
畢老太懷抱畢火,滿臉木訥,口中不停叫着“火火”,對於李怡的話,卻是隻若未聞。
“奶奶……”見狀,李怡淚水嘩啦啦而下。
天漸漸夜了,鄉間初春夜寒,她找來大衣給奶奶披上,自己開了燈,在一旁坐下。
這時,外面正好傳來陣陣敲門聲,頗有響度。
“來啦。”
打開門,四名大漢,三人便衣,一人身着警服,李怡目測這四人應當便是來的警察了。
“丫子,唔報警了?”
李怡連忙點頭,讓到一旁,說道:“你們快來,奶奶正抱着火火呢!”
“在哪?前面帶路。”
把四人引到雜物間,李怡一旁站了,流淚講道:“今天上午時,我跟奶奶出去摘菜,可等我們回來時,我弟弟火火就變成這樣,所有的東西都被打爛了……”
聞言,四民警沉默不語,其中一便衣男子沉重說道:“丫子,別難過,我們會找出兇手的。”
一人來到畢老太身前,對她說道:“老人家,能讓我看下這孩子的身體麼?”
一如之前,畢老太完全沒有反應,只是不停地呼喚着“火火”,蒼天怎鑑,讓孤寡受此蒼涼。
民警見狀,遂把目光投向李怡。
李怡搖頭相告:“沒用的,奶奶見着弟弟後就這樣子了,都拉不開。”
這民警上前大致查看,然後說道:“孃的,下手挺狠,渾身上下見血傷口不下二十處,不過我懷疑致命傷應當是頭部多次受到重擊的緣故。”
“對個殘廢小子下重手,會是誰幹的?這裡這麼亂,人數只怕最少在四個以上。”
那身着警服的男子開口道:“小馬,給法醫組電話,讓他們過來擡人,給刑警隊報一下,立案罷!查案這些事還得他們來!”
“還有丫子,一會你跟我們一起去派出所,便於我們調查。”
李怡搖頭道:“我還要照顧奶奶的。”
“你放心,你奶奶我們會派人照顧,你跟我們去就好。”
李怡聞言,只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