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盛情難卻,羅源也不推辭,只看了一眼,便將這個手機號默默記了下來。
三爺送了羅源幾步,在他身邊低聲說:“要是有什麼事不方便打電話,就用我給你的紙寫上內容,着人送過來,老朽必然盡力辦到。”
見三爺說得高深莫測,似有所指,羅源還想要問清楚。
正欲開口,突然人羣一陣擁擠,兩人硬生生錯開。
等羅源撥開人羣,回到剛纔的攤口,三爺和那個叫勝利的年輕人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如果不是地攤留下的印記,以及手上隱隱流動着浩然之氣的摺扇,羅源真要以爲,剛纔發生的一切就是一場夢。
見天色不早了,距離跟金海威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現在離開正好能趕上。
哪想剛到門口離不開了,鐘鼓樓下面的道口被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
羅源身高不低,在人潮的罅隙之中看到一個穿戴過時,很有點農民工氣息的小夥子,正死死抓着一箇中年人不肯鬆手。
在他們腳下,有一件明顯開裂的青銅器擺件。
“你自己都說這東西值三千,現在摔壞了,你也得給三千才能走。”
小夥子滿臉通紅,不依不僥地嚷嚷道。
“唉,後生仔,你別訛人啊!價錢咱們談好了是沒錯,可我讓你幫我把東西抱到店裡給你拿錢,是你自己失手,結果把東西摔了,現在還要原價賣給我,你周圍問問,天下哪有這個道理?!”
看情形,似乎是古玩城的一個老闆,收了件貨,結果一不小心摔壞了,貨主跑來跟他理論。
古玩行當最忌諱的一件事就是過手。
雙方交易,從來都是把東西放在桌上或者地上,另一個人伸手再看,絕不能出現手遞手的現象。
就是爲了避免出現失手砸壞東西的情況,引起紛爭。
這位老闆顯然也是老江湖了,這點規矩自然是懂的。
這個年輕人顯然是個外行。
既然東西確實沒經人家老闆的手,自己失手摔壞,那就沒道理再賴上人家。
完整器和殘破器價格差很多,年輕人顯然是清楚的。
因此病急亂投醫,一口咬定是雙方成交以後纔跟他回來交貨。
按照他的想法,既然已經成交了,就算沒給錢,東西也應該是古玩老闆的了。
這三千塊錢,他必須要。
因此,雙方爭執不下。
即便是旁邊有不少人都在給年輕人普及關於過手的規矩,但他就是不聽,堅決要老闆給他三千塊錢。
羅源好不容易隨着人流擠到近前,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看來自己的感覺的確不錯,這東西有點門道!
如果這青銅器真是贗品,那絕對不會有這麼強烈的氣息。
但從表面上來看,這件青銅器上面的鏽色過於浮誇,加上裂口處隱隱有酸咬過的痕跡,顯然是人工做舊的無疑。
看來,這件青銅器肯定另存玄機!
絕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
透過那裂開的縫隙,一陣淡青色的氣息緩緩的自這個青銅器中流出來,一種古撲的浩然之氣迎面而來。
比起自己手上那個摺扇,不知強大了多少倍。
這個青銅器必須拿到手!
羅源腦海中頓時閃過這個強烈的念頭。
可是,他剛要開口,卻
又硬生生將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好險!
自己怎麼這麼傻?!
試想,周圍都是人精,若是自己直接開口,固然能夠讓二人停止爭執,但是卻未必能夠順利拿下這件不同尋常的寶貝。
到時候,恐怕不僅是這個老闆跟自己搶奪這件青銅器,那些圍觀者之中指不定也會跳出來。
此時,雙方似乎都已經吵累了,加上旁人的勸解,貌似民工的年輕人揣着剛剛得到的一千元錢,興沖沖的走了。
身後的古玩店老闆露出一個鄙夷的神色,吐出一句:“土包子也學人家玩古董……”
在他看來,雖然這尊青銅器有了裂,但勝在器型較大,有近五十公分大小。
看樣子,做舊的程度至少有幾十年的時間,多多少少也有賞玩的價值。
無論如何,一千元是絕對打不住的。
保守估計,至少也能值個幾千元。
遇到合適的買主,破萬甚至更高的價格也沒什麼奇怪的。
古玩店的老闆嘟囔着將地上的青銅器抱起來,慢慢走回自己的店面,隨意的將其放在店鋪一角。
看到這一幕,羅源心中大喜。
至少,古玩店老闆也沒看出門道。
否則,自己可不好下手。
已經臨近十點半鐘,街上的人潮雖然逐漸散去,但是另一批客人卻陸陸續續到來。
這些人都是奔着古玩店來的,而外面的鬼市散攤已經徹底消失不見。
羅源裝做漫不經心的在店中閒逛,最後走到方纔那尊清銅器前方,饒有興趣的看了起來。
“老闆,這個東西怎麼裂了?”羅源直接問道。
老闆自然沒有認出羅源其實也是剛纔看熱鬧的一員,打從他一進門,便已經喜上眉梢。
因爲他注意到,羅源手上已經有四個卷軸和一柄摺扇。
這種人一看就是真正買家。
不過,老闆顯然是想要放長線釣大魚,因此羅源進門的時候,故意將他忽略了。
直到羅源開口,他才笑眯眯地走了過來,熱情地問道:“小夥子,怎麼,看上什麼好物件了?”
“我想看看青銅器,來個香爐送給老媽。”
“香爐……”老闆微微一愣,顯然是沒想到羅源是想要香爐,而不是那個青銅擺件。
不過想想也對,這種有點常識就能一眼看穿的西貝貨,想要出手真有些困難。
他原本是打算找高手加工一番,將鏽色弄得純正,適當添加一點皮殼,當然最重要的是將裂縫補好,然後找個大水魚出手。
不過,他也是老江湖了,立即就回過神來,誇了一句:“小夥子,像你這麼孝順的不多了。來,看看我這有幾款香爐,全都是一等一的貨色。還有兩款宣德爐,可是了不得的物件。”
老闆熱情地招呼,四五個青銅香爐立即被擺在櫃檯上。
羅源自然是不懂這些的。
但是他的手輕輕地拂過它們,立即確定,這些沒有一件真貨,全市贗品。
不過,這也是題中應有之義,老闆能夠一下子拿出這麼多真傢伙纔是怪事。
羅源也不拆穿,任由老闆從戰秦說到兩漢,又從唐宋侃到明清。
老闆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可惜羅源始終不開口。
終於,他忍不住問道:“老弟,你到底看上哪個啊?”
“都挺好,就這個吧!多少錢?”
羅源隨意的挑了個雙耳獸紋的香爐。
“有眼光!”老闆豎起大拇指讚了一句,“這個是戰國貨,保存完整,這個你給這個數。”
說着,他又伸出三根手指頭。
“老闆,您明說,三百還是三千?”羅源問道。
“老弟,您開玩笑的吧!三萬,人民幣。老哥也是看您有孝心,這纔給您打了個八折。換個人,一分不讓!”
三萬?!
羅源差點噴了。
這破玩意竟然就敢要三萬!
而且還好意思說是打了八折。
黑,真黑!
難怪都說古玩這個行當,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還行,不貴。我再看看那個。”
羅源也沒還價,又順手拿起一個佈滿綠鏽的爵杯來仔仔細細端詳,嘴裡嘟噥着:“這個似乎也挺好看。”
老闆見羅源連價都不還,還說不貴,心道自己今天可是時來運轉了,遇到個土鱉訛了自己一千大洋,現在卻遇到個大水魚。
看來這是老天有眼,要補償自己一下,若是錯過,非得狠狠扇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羅源也不待老闆介紹這個爵杯,直接把它和香爐放一起:“這兩個我都要了,給你三千吧!怎麼樣?”
“啊?!三千!”老闆幾乎是跳了起來,哭喪着臉說道,“老弟啊,您砍價直接砍到腳脖子了。還價一折不說,還搭一個爵杯,您是跟老哥開玩笑吧?”
三千也就比成本價沒高多少,這個價肯定不能讓的。
“一回生二回熟,大家交個朋友嘛!我這個價可是公道得很,老哥就別哭喪着臉裝肉疼了。”羅源拿起那個香爐,看似隨意地掂了掂重量,“這爐做的糙點,手頭也不對。我啊對這玩意兒比較有研究,之所以想要弄個香爐,其實就打算拿一個給老媽唸經用,沒那麼多講究。至於這爵杯,就更不用提了。別的不說,單是樣式就不對。”
老闆一聽,似乎還是個稍微懂點行的。
雖然說的不太準確,但是也確實是這些贗品通有的毛病。
可是,越是這樣,老闆越來勁。
因爲根據經驗,這樣半壺水的人最容易上當。
自己稍微用點手段,也許就能大賺一筆。
於是,老闆又說道:“老弟,今兒老哥可算是遇到行家了。實話跟您說吧,這爐您就給個成本價,杯子嘛是清後期的仿品,吳楚風格的爵杯,也是老物件。怎麼樣,多少讓老哥賺點?兩樣一萬,老哥再送你兩個禮盒,外加正宗沉香兩把作爲添頭。這樣總該夠意思吧?”
羅源想了想,裝作肉痛地咬咬牙:“行吧!我看老闆您也是實在人,九千吧,香什麼的我也不要了,不好拿。”
他一邊說着,一邊有意無意地量了一下手上的盒子,表示自己確實已經搬不動了。
同時,腳步移動,已經重新溜達到那個農民工塞給老闆的青銅器邊上,用手敲了敲。
然後又搖搖頭,將其放了下去。
目光則鎖定在另一個鎏金關公像上。
“別介啊,老弟!”老闆說道,“你看老哥這麼大個店鋪,今天還沒開張。你多少讓老哥掙點,九千八,吉利數。”
“咦?老闆,這個關二爺造型不錯,可惜金身破了。”
老闆聞言,一陣皺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