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裳睜大了眼睛,就在那一刻,她覺得眼前似乎一花,然後高風瀛的臉忽然變得模糊起來,她看不到他的臉,只能看到他澄澈的眼眸和那薄薄的脣。
心跟着咯噔一下,她忙收回視線,看着一身頎長的男人,每次看到高風瀛,他都是坐着,所以她並不知道他究竟有多高,但是現在,他就穩穩地站在她面前,抱着她。
他個子很高,整個身子幾乎包裹住了她,而她的頭,只是剛好過了他的肩頭。
這個身高差,很熟悉。好像之前在廣晉王府裡遇到的那個白衣男子,好像她和師父也是這樣的差距……
李雲裳不禁被自己的這個想法給嚇到了,可是當她再次回神時,眼前的人已換了,李雲裳忙推開抱着自己的人,有些不好意思。
“段姑娘,冒犯了。”莫離微微張嘴道。
方纔不是高風瀛抱着自己的麼?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變成了莫離呢?難道是自己出現幻覺了?
李雲裳拍了拍自己的腦子,擡眼一看,高風瀛正坐在遊廊的轉角,正坐在輪椅上。
剛纔那股熟悉的味道,分明就是高風瀛身上的。
莫離身上只有一種讓李雲裳感到陌生的氣息,她能肯定,剛纔抱着自己的人,不是莫離,而是高風瀛!
也許高風瀛並不是殘廢!他能走路!
李雲裳遠遠看着高風瀛,嫣然一笑,這個男人,絕對在對自己隱瞞什麼,或者說,是在對全天下的人隱瞞什麼。
“多謝王爺,出手相救。”李雲裳看向莫離,餘光卻掃視在高風瀛身上,然後轉身離去。
“王爺,段姑娘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莫離一陣風一般飛到高風瀛身邊,彎身問道,他臉上有着一絲隱憂。
高風瀛卻雲淡風輕一笑,手指在輪椅外側來回地點着,然後看向遠處的天際,“本就沒對她隱瞞什麼,等她慢慢回味吧,咱們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拉攏段恆。”
“是,屬下明白了。”莫離抱拳便後退開來,然後一個黑影便閃退到了無人發現的地方。
當李雲裳回到酒宴上的時候,高風瀛已早一步坐在了飯桌上,看他閒散的樣子並不像急匆匆而來,可是他明明在自己後面的啊,除非他的輕功,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李雲裳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覺得這個殘王越來越讓她驚訝,她倒不是好奇心重,而是覺得莫名中,對這個殘王有種既想要親近,卻又害怕的疏離感。
“雪兒,怎麼去了這麼久?身子沒事吧?”段恆見李雲裳遲遲未歸,早就命郎叔出去尋了,待李雲裳走進來的時候,臉上的醉意已褪去了大半。
“沒事,就是今日特別開心,所以多喝了幾杯,竟不想王爺的酒量這麼好,竟然是穩如泰山,一點也沒有半分醉意啊。”李雲裳柔笑着,看着執起酒杯仍舊在慢慢斟酒的人,故意挑釁道。
“本王是千杯不醉,即便大婚那日也照樣能清醒自如地進洞房,雪兒,你信不信
?”高風瀛挑脣一笑,那柔美的丹鳳眼微微眯縫着,竟然流露出一絲風情。
李雲裳尷尬地摸了摸脖子,也不知道怎麼地,自己這去了一趟西陲回來,怎麼廣晉王對自己表現地這麼有好感?
“時間不早了,本王也該回去了。將軍府的女兒紅果然是陳年佳釀,值得一喝。”高風清淺笑着,話音剛落,莫離便不知道從何處飛了進來,然後幫高風瀛推着輪椅。
這個莫離的功夫也是深藏不漏。
“王爺哪裡的話,能得王爺稱讚那是微臣的榮幸。這些女兒紅微臣可是陳釀了十年,就等着他日雪兒尋的夫君取來招待賓客。”段恆眼裡露出精光,這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高風瀛淺笑,也不再說破,而是看了眼捂着胸口發悶的人,問道,“雪兒,不如送送本王?”
“對對對,雪兒,快,送一送王爺。”段恆急忙推了推李雲裳。
看着幾人離開,郎叔才緩緩走上前來,不解道,“老爺,比起廣晉王,廣陵王不是更好些嗎?”畢竟這廣晉王是個殘王啊,小姐跟着他會幸福嗎?
段恆意味深長地收回視線,然後望了眼飯桌上未吃完的鷸蚌,笑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現在正是廣陵、廣晉兩王相爭的時機,他們都想要拉攏老夫。老夫雖然心知肚明,雖然廣陵王有赫赫戰功,但是論治國,終究還是這個殘王更有城府。老夫相信自己的眼光,雪兒跟着他不會錯。若是跟着廣陵王,來日充其量只是個王妃,但若跟着廣晉王,結果大可不同……”段恆沒有再繼續下去,而是捋着鬍子笑得深沉,他爲女兒謀劃的心,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吧。
李雲裳跟着高風瀛身後,半晌不知道找什麼話題,莫離又是個不愛說話的人,於是整個氣氛變變得十分尷尬起來。
也不知道月兒這丫頭事情辦完了沒,怎麼去了這麼久?李雲裳在心裡唸叨着,咬着下脣,緩緩跟着,一條路她從來沒覺得有這樣漫長過。
直到走到了大門口,李雲裳才笑嘻嘻道,“終於到了。”她鬆了一口氣。
“恩?雪兒似乎很不想和本王多呆?”高風瀛溫柔的聲音出來,嚇了李雲裳一跳。
她撓了撓耳朵,賠笑着,“不是,我想如廁,是以才那麼說的。”這個時候尿遁總是最好的藉口吧?
高風瀛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但並沒有說破,而是緩緩開口,“那你先去如廁,本王在門口等你。”
“恩?等我?爲何?”李雲裳睜大了眼睛,見高風瀛並沒有半分要走人的意思。
“恩,付將軍那邊並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不然你的侍女爲何到現在還沒回來?”高風瀛擡眸,那雙清亮的眼眸裡帶着一絲淡淡的笑意。好像他對任何事都瞭如指掌般。
李雲裳身子猛然一怔,然後面色便變得僵硬起來,“忽然不想去了,王爺,那咱們走吧。”她這是不打自招,證明自己剛纔說如廁是裝的。
高風瀛依舊淡淡一笑,似乎也知道她剛纔是
故意撒謊,但是他的脾氣就是好,嘴角上總是掛着淡淡的笑,不道破一切,卻又對一切掌控地那麼好,這樣的男人,說好聽點是腹黑,說難聽點是陰險。
莫離將輪椅放到了馬車邊,高風瀛便轉頭對着身後的人道,“雪兒,你先上去吧。”
還知道女士優先?李雲裳也不客氣,騰身上了馬車便一屁股坐進了車裡,她剛坐下,一陣清風便嗖地飛入,坐在了她身邊,幾乎只有眨眼的功夫。
馬車猛然走動,李雲裳沒有預防,身子立即前傾,差點沒摔個狗吃屎,幸好一隻大手擋在了前面。
依舊很有力道的鐵臂,總是能在她需要的時候伸出,李雲裳的鼻子正好湊到那帶着淡淡香味的袖子上,然後立即臉一紅,“多謝王爺。”
“沒事,你這樣毛毛躁躁的,挺可愛。”高風瀛收回視線,便仰面靠在了馬車上,閉上了眼睛。
李雲裳坐直,臉卻一抽一抽的,剛纔這個男人說自己什麼?可愛?她哪裡可愛了?
一般用可愛形容一個女孩,那就證明她不夠漂亮,李雲裳當然不高興,高風瀛的意思就是說,自己不夠漂亮嘛。
看着男人熟睡的樣子,李雲裳咯吱咯吱咬牙,但是不可否認,造物者給予了高風瀛一張如畫般的面龐,他的面部輪廓很柔和,幾乎似無骨一般,那曲線如流水,讓人會有種忍不住想要觸碰的感覺。
只可惜,他是個殘廢,雙腳並不好使。
李雲裳嘆了口氣,感嘆上天不公的同時,掀開了簾子看向了車外。
外頭的陽光依舊毒辣,不過馬車裡卻十分陰涼,李雲裳這才感覺到什麼,她急忙湊近了一點高風瀛,然後嘴角立即揚起了一絲笑意。
蛛絲馬跡終究是逃不過她敏銳的觀察的。
高風瀛身上帶着一股寒意,但是在夏天卻會覺得他身上很舒服。而回想起那幾次的白影,李雲裳忽然都很好地連貫起來,那個抱着自己的白衣人,身上總是帶着一股沁涼的感覺,不管是在府裡遊廊裡,儘管當自己回神後看到的是莫離。可是高風瀛身上淡淡的涼意錯不了。
李雲裳心想着,放在雙膝上的手猛然一抖,她的手指也跟着顫抖了起來,想起了自己在西陲的時候,那個她病重的夜晚,還有她在野外清亮洗澡的那天,最後就是自己被黑熊攻擊的那一天,那隻略帶冰涼的手……
心猛然跟着顫抖了起來,李雲裳急忙伸出手去,一把抓住那隻垂落在男人身側的手,然後整個人,都跟着僵直了起來。
厚實的大手,冰冷的幾乎沒有溫度,就像是在冰窖裡冰凍了很多年一般,李雲裳的小手在他大手裡,感覺瞬間就會被融化般。
她猛地抽回手,而與此同時,高風瀛睜開了眼睛。
李雲裳看着自己的手,然後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心裡有太多的疑問,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馬車恰巧在這個時候停了下來,莫離沉沉的聲音傳來,“王爺,付府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