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雙眼中瀰漫着堅持,她扯着凌逸辰的衣袖不肯撒手。
凌逸辰從未見過她對一個人那麼關心,他知道那個景軒就是上次在婚宴上出現的布衣少年,只是,他和黎兒究竟是何關係,爲什麼能得到她如此的在意!
一股濃烈的酸澀從腳底升起,凌逸辰忽的覺得心中有些空落。
或許是因爲嫉妒,又或許是不甘,他賭氣一般的故意唱了反調,“這是刑部的事,景軒既然是花滿樓的管事,就理所應當受到審訊,刑部向來一視同仁!”
其實他也知道這事和景家可能沒有太多牽連,就算給他們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光明正大在皇城動土!但,畢竟是這麼個流程啊!不能因爲個人原因就徇私枉法來的。
更何況,那個小子,他纔不會徇私,只會更加嚴厲而已!
卿黎也知道這層道理,可心裡還是有些不安。無奈之下,她只得交代道:“你可不能給他用刑啊!”
雖不清楚刑部是如何審問的,但嚴刑逼供定是其中之一!這種審問方法她從來都是最爲排斥的,更不希望會用在景軒的身上。
凌逸辰就快暴走了,咬緊着牙關瞪着這個處處爲別人想的女人。還是他的妻子呢!心都跑到別人身上去了!
他氣惱地甩開手,不去看她一眼便大步流星離去,可那眼角濃烈的失落卻在轉身剎那再也鎖不住地傾瀉而出。
這個女人,什麼時候也能偶爾關心一下他呢?他的心情好壞,有的時候真的是取決於她啊……
望着那個默默離去的蕭瑟背影,卿黎這才突然意識到了他在生氣。
大約是她表現得太過關心景軒了,所以這廝在吃醋?
抿嘴莞爾一笑。這樣的凌逸辰,怎麼都有點像跟大人要糖吃的小孩,可愛得很呢!
越想越覺得有趣,卿黎嘴角的弧度逐漸放大,然只消片刻,她又收斂下了笑意。
她有直覺,西川的目的不會僅僅是官員而已,景家受牽連可能也在顧少珏的算計之內。
若是找不到相應證據證明景家的清白,到時候家族沒落,那麼受到影響的會是誰?對於他西川又能有什麼好處?
卿黎有些想不通。
這樣的事情,本不該她來操心費神,然而似乎冥冥之中,有些她在乎的人也被牽扯了進去,那麼便不能再坐視不理了……
閉上眼輕輕揉了揉眉心,再睜開,那裡面又染上了瀲灩自信的光華。
“子芽,給我安排一下,過兩日我要去見夕顏。”有些事對於她來說,要查清楚或許有些難度,但對於那個人,也不過便是動動手指頭的事……
她長舒了一口氣,望向原先自己所在的那個三樓雅間,嘴角玩味了起來。
要不要現在去打擾一下呢?真想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呢!
然而也只是這麼想想了,若是她現在進去把思邇帶回王府,估計是要被嫌棄了!
也不知道段俞風能不能招架得住這個小太陽……
卿黎無所謂笑笑,隨意地坐下等待。只是可憐了王搏啊!還要駕着那輛空馬車在城中四處瞎逛,逗着身後那羣小尾巴。
……
天色有些暗沉,起了風。院中繁華落盡,只剩滿目蔥綠,然而從前感覺清新舒爽的碧色,此時卻讓卿黎有些壓抑。
景軒已經被抓了兩天了,雖然凌逸辰保證了不會對他如何,但同樣也不許任何人探視,她不知道那個孩子能不能承受得起……
耳邊傳來咯咯的笑聲,如銀鈴一般清脆。
卿黎回眸望去,便見凌思邇正搗弄着一堆草藥。明明是對着一些無情無趣的東西,可那嘴角恣意的笑容卻如何也掩藏不住。
自從上次從花滿樓回來,這個丫頭便如今這番模樣了,她沒有問思邇和段俞風究竟說了些什麼,但至少,能讓她興奮如斯,定是些愉快的回憶。
受了凌思邇的感染,卿黎原先壓抑的心情得到了舒緩。
她莞爾失笑。
思邇似乎總有這麼一種能力,能將自己的歡樂傳遞給身邊的人,就像冬日中的暖陽,給萬物染上溫暖的顏色……
子芽倏地無聲無息出現在卿黎身後,抱拳道:“主子,已經安排好了。”
“嗯。”淡淡回了一聲,卿黎擡眸望了望已經偏西的日光,無奈搖頭。
這個人啊,架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瞥了眼歡樂中的凌思邇,卿黎秀眉一攏,想了想便吩咐道:“讓王搏留在這裡,你跟我走。”
這些天她和思邇都沒分開,思邇也從未提過要再去找段俞風的事。
都說食髓知味,她就不信這丫頭從此打住了自己的心思!本來還奇怪着,可今日當她說了要出行,思邇那眼睛都晶晶亮了!可見,她是有什麼事在自作主張!
讓王搏留下來,也是希望能看得住點她……
安排好了一切,卿黎換上一身男裝便乘着馬車出行。一路上走過的道路越來狹窄,人羣也是越來越稀少。
有別於主街道上的繁華熱鬧,這裡的青石小巷,黑瓦弄堂就顯得簡易普通了許多,但在點點平凡之中,卻又似乎是講述一個一個悠遠又古老的文化故事。
又穿過一條小巷,便來到了望仙河旁。
這條河橫穿京都,河面開闊,河水卻不急。兩岸種了成片桃林,此時芳華已逝,唯剩了片片桃葉,甚至可以看見一兩個青澀的果實,飽含着生命的氣息。
卿黎記得上次來這裡是被凌逸辰拖過來的,那時還與他定了個一年之約,現在再去想想,僅僅兩月而已,心境竟也變得不同了……
“主子。”子芽的聲音在車外響起,卿黎很快便收回了思緒,會意地下車。
河面吹來的風清涼舒爽,帶着水汽。因此地風景優美秀麗,所以岸邊停靠了多艘畫舫船隻,文人墨客大多喜歡在這裡附庸風雅,吟詩作詞。
所有畫舫之中,有一條淺藍色的尤爲顯眼。體積碩大精緻華麗,氣勢上力壓萬千,唯它獨大。這樣的輝煌,以至於它周圍沒有一條船隻停留,在河面上孤寂而飄零。
永遠都是這麼高調……
卿黎搖頭,不做任何評論,隨子芽一同登上了這條畫舫。
船頭站着一個青衣男子,儒秀溫潤的外表便讓人眼前一亮。
男子隨意作了一揖,“我家主子已在裡間,公子請。”他做了個手勢,卿黎也便隨着他帶領,穿過層層紗簾,來到了畫舫中央。
軟榻之上,斜倚着一個紅衣女子,她披散着長髮,恣意而慵懶,光裸的腳踝潔白纖細,宛若一塊上好的羊脂美玉。完美到妖異的面容上始終帶着一絲淺笑,姿態豪放隨意,卻絲毫不顯得豔俗,反而高高至上到讓人想要膜拜。
卿黎想,她這輩子,上輩子,兩世加起來見過的人,就眼前這個尤物是最讓人難忘了。僅一眼就能讓人癡狂淪陷,便是個女子都忍不住驚慕於她,更何況男子?
所以,這個女人此時正享受着全方位的服務,周邊四位絕色美男子,一個端茶遞水,一個捏肩捶背,一個陪說陪笑,一個撫琴風雅,真乃賽過活神仙!
“呦,來了!”女子懶懶地睨了卿黎一眼,接過其中一位美男子遞來的糕點,細細品着,似乎並沒有在意卿黎的存在。
可是,那姿態怎麼都有點像是挑釁呢?
拜託,她哪裡用得着像這樣被服侍着,這人以爲她也喜歡蒐集各種美男子嗎?
嘴角抽了抽,卿黎掩口清咳了一聲,在一旁坐下。她現在需要等等,等到夕顏沒有耐心了再來談事,此時效果才事半功倍。
卿黎悠閒自得,夕顏的一雙明眸卻微眯起來,在卿黎身上打量了一圈。
今日的她一身簡單白衣,只一條墨黑腰帶做了點裝飾,沒有奢華的綾羅綢緞,可偏偏就是瑩潤風采。
她心中氣悶,這個人,總是這樣,無論處在何時何地,一身風采總無法淹沒。
當初便是被這死女人的男裝吸引,她還一門心思想將她收入後院呢,誰知居然是個女子!這件事讓她足足噁心了三天!
夕顏瞪了卿黎一眼,繼續享受那四位美男的服侍,然而心境到底是被這個柔和倩影搗亂了……
耳邊的悅耳琴音聽來愈加煩躁,夕顏微惱地睜開雙眼,不耐煩地揮揮手,“下去!”她現在沒工夫再和卿黎耗了!這女人都個把月沒來找過她了,明顯現在是有事相求……
切!有事相求!見過哪個求人的像她這樣的?比主人還要放肆!
偏偏,她還就吃這麼一套!
深吸了一口氣,看到空蕩的裡間只剩她和卿黎子芽三人,夕顏不禁調笑道:“黎,你這是怕我會加害你?怎麼還隨身攜帶着侍衛呢?”
一邊說着,她一邊朝子芽投去目光,精瘦的身形一看就很強建,長得倒也不賴,她喜歡!
若不是感受到身後某人越來越冷的氣息,卿黎真可能會笑出來。
“子芽,你去外面等着吧。”她揮了揮手,若是繼續呆下去,她可保不準子芽會不會忍不住和夕顏打起來!
這個肆無忌憚的女人啊,真以爲所有男子都是沒有爪子的貓嗎?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