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5章
“喃思，怎麼哭了。”
葉凌月有些心慌，唯恐葉喃思吃了虧。
葉喃思還是個小娃娃時，受了不少苦，可從未哭過，至少在人前，不曾哭過。
葉凌月雖是她的師父，可平心而論，她與曾小雨要親近的多，葉喃思因爲是蘭楚楚的女兒的緣故，葉凌月雖然同情她，收她爲徒，可最初，還是帶了幾分戒備。
三十三天再遇後，師徒倆的關係緩和了不少，葉喃思更是改了葉姓，也是爲了能親近葉凌月一些。
可這樣的葉喃思，倒是葉凌月從未見過的。
她哭得梨花帶雨，臉上的妝容都花了。
“星落死了……我……我並不想他死。奚九夜他……師父，你快去救救他。”
過往總總，一一浮現在心頭。
從小怪物的死，再到奚星落，最後連奚九夜也……葉喃思看着曾經的親人們，一個個離開，心如刀割。
葉喃思斷斷續續，將事情說了個大概。
葉凌月聽罷，擰起眉。
“這附近的禁制已經被打破了。”
小冥君四周檢查了一番。
“我們四下找找，小心些，柳七變的人很可能就在附近。”
葉凌月沉吟道。
奚九夜殺了奚星落，他沒有殺葉喃思。
這個男人，他心底到底在想些什麼？
葉凌月心中一聲嘆息。
“星落，你莫慌，他，不會有事的。”
葉凌月安撫着葉喃思。
她催動念力，尋找柳七變和奚九夜等人的下落。
“葉凌月，快過來，奚九夜這廝快不行了。”
走了幾步，葉凌月就聽到了巫神有些焦急的聲音。
葉凌月一怔，心中五味雜陳。
葉凌月一聲呼喝，小吱喲等人都隨着她循着巫神的聲音找去。
前方，出現一座院落。
看到院子時，葉凌月頓住了腳步。
她眼底閃過一抹詫異。
這座院子……
“老大，這裡有禁制，很強。”
小吱喲和小無極父子倆被擋住了。
“你們留下，我進去。”
葉凌月嘆了一聲，身旁葉喃思等人都不願她一人進去。
“放心，不會有事。”
巫神還在裡頭，這座院子，她也很熟悉。
女皇宮時，她還未入住西宮時，就住在這座院子裡。
院子裡的一個房間裡，她住了整整一年。
當時的冰心、柳柳還有孫芸、阿月。
葉凌月走上前去。
攔住了所有人的禁制，卻沒能攔住葉凌月的腳步。
院落裡，樹葉落滿了地，走上去，金色的枯葉發出沙沙響聲。
這座院落，在葉凌月來之前就一直存在。
柳七變控制了奚星落後，進入了漠北王府。
王府之中，他改建了這座小院。
這座小院，平日只有柳七變一人在，就是奚星落也不允許進入。
所以沒人知道，這裡頭的擺設以及一切都是和當年女皇宮的一座小院一模一樣。
院落還是很大的，有多個廂房，可葉凌月沒有遲疑，她徑直朝着某一個方向走去。
走了幾步，葉凌月就看到了石貓弓着背，站在一側。
地面上，躺着奚九夜。
他匍在地上，鮮血流淌了一地，氣息微弱。
不遠處，站着一個雌雄莫辨的孩子，八九歲模樣，長得很是好看。
像是喉頭，哽了什麼，葉凌月望着奚九夜。
柳柳卻是盯着她，嘴角揚起。
“阿月，我可算是等到你了。”
柳柳嘴角的笑，很快就消失了，因爲他發現，葉凌月的目光並未落在自己身上。
以前是辛霖，是冰心，這一次，卻是那個奚九夜。
“阿月，我在同你說話，不許你不理我！”
柳柳俏麗的臉上，額頭青筋隱現。
葉凌月卻是視若無睹，她走到奚九夜面前，神情有些複雜。
“他，是爲了你，纔來救葉喃思的。”
巫神難得有了點同情心。
這是他巫族的子弟，可惜，是個死心眼的。
早就說過，他不是柳七變的對手。
對方可是承載了紅月女皇的一部分力量的柳七變。
奚九夜根本是以卵擊石。
葉凌月俯身，替奚九夜把脈。
在她的指尖碰觸到奚九夜的一瞬，已經昏迷過去的男人，微微一動。
他艱難的睜開眼，入目的卻是一張他午夜夢迴，思念了無數次的臉。
他已經多久，未曾這麼看過她了。
這麼近，這麼近，她的氣息，就在咫尺之間。
可他甚至沒法子，好好看他一眼。
被紅月女皇的力量所傷，他的臟腑已經碎了，他是肉身，比一般人強悍的多，可也禁不住，這致命的一擊。
葉凌月沒有發話。
鼎息已經將奚九夜的內腑看得一清二楚。
從葉凌月的眼神中，巫神也竟知曉了一切。
“你小子，有什麼要交代的，都交代了吧，要說什麼，也一併說了。”
巫神嘆了一聲，別開頭去。
奚九夜緩緩閉上了眼，良久，卻是一句話都沒有。
正如他和葉喃思說的那樣，此生，他愛過恨過，後悔過，也懊惱過，做了一輩子的壞人，在最後一刻，當了一回好人。
她也來了。
在他彌留之際，來看了他一眼。
過去的，都過去了。
奚族的一切，仇恨也好，恩怨也罷，都隨着他的離開，離開了。
他，沒有任何遺憾。
他的氣息，越來越微弱，直到最後徹底消失。
“真是個死心眼，到死都不願意說出口。”
巫神恨鐵不成鋼，罵了一句。
“九夜，我，不恨你了。”
葉凌月卻是輕輕說了一句。
這一句，卻是讓已經開始僵硬的身軀猛地一震。
奚九夜驟然睜開眼，用了全部的力氣，凝視着葉凌月。
不恨，也不愛。
他終究是錯過了。
“夜凌，嫁給我。”
在那荒涼的戰場上， 他執着身旁人的手，許下了一生的承諾。
那時的少女，眼中燦若星辰。
那時候的他，一無所有，只擁有她，卻勝過擁有全天下。
可是，他不知什麼時候，擁有了臺下，卻鬆開了那人的手。
此後，再也抓不住了。
奚九夜的手，費力擡了起來。
葉凌月遲疑了下，輕輕抓住了他都是手。
“莫要忘了我。”
奚九夜的嘴角，漾開了。
手，愴然落地。
那一句，在晨曦中，繾綣徘徊，經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