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後,長興郡王親自過來請人。
“抱歉。”蘇微晴搖頭拒絕。
長興郡王乾啞着嗓子,他幾天沒睡,處理楚陌的後事,穩定礦山的局勢。早已疲憊不堪,原本光亮的黑眸看起來也有些暗淡。
“大將軍昏迷了七天,一直沒醒。總不能把人好不容易把人從礦洞裡救出來了,又死在外面吧?”
蘇微晴低頭沉默了下,復又擡頭。
“走吧。”
聞言長興郡王呼出一口氣,衝着蘇微晴笑笑,請她坐上馬車。
從礦洞裡出來,駱崢的情況並不好。他本就失血過多,右腿更是血肉模糊,加上出來的時候,又二次傷害。
當時蘇微晴沒有管,是沒人讓她管。
現在看來,駱崢的傷遠比表面看起來的嚴重,他頭上也在出來的時候磕破了。包着的紗布還不能完全止血,腿上血肉腐爛也導致了他的高燒。
“腿部必須馬上做手術。”
“要截肢嗎?”
和命相比,有沒有那一條腿真的就那麼重要嗎!蘇微晴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用冷漠至極的聲音回道。
“不用。”
颳去腐肉,撒上藥粉,包紮傷口。至於頭部,血必須止住,沒什麼藥粉用了會有不可估量後果的顧忌。
這一次蘇微晴十分堅決,一切都必須按照她的意見來。
“病人情況這麼危急,能否懇請蘇大夫在翠湖口暫住些時日?”長興郡王合手一拜問道。
“好。”
蘇微晴就近住在了駱崢的屋子裡,這是一個二進的院子。前面是書房處理公務的。後面設了大堂,用來開會。一道屏風割開,後面是寢室。
駱崢是病人睡在唯一的那張牀上,蘇微晴就在屏風外面打地鋪。
左手的耳房是淨室,右手的耳房是兵器室。
接連幾天駱崢都沒有醒,但是燒漸漸退了下去。蘇微晴沒有一開始的如臨大敵隨時準備急救的緊張。也能在駱崢的屋子,四處逛逛。
書房裡都是兵書,書信,檔案。駱崢是個很嚴謹而且喜歡三省吾身的人。
他從軍二十年,參加的每一次戰役在書房裡都能找到相應的文書記錄。
饒是蘇微晴在現代已經見識過不少指揮俊才,也不得不承認,駱崢是個很強大的指揮者。
書信屬於,蘇微晴沒有動。兵書翻看了幾本,沒什麼意思。
她轉戰兵器室,駱崢善使的是長槍。
兵器室當中擺放的就是一把的紅纓槍,槍頭蹭亮,槍柄筆直光滑。蘇微晴試着提了提,很重,至少有百斤。
她越過紅纓槍去看牆上掛的寶劍,劍鞘精美,劍身冷寒,難得的神兵。然後是,蘇微晴目光落在旁邊掛着的箭筒上。
這是一個烏黑金的箭筒,裡面整齊的擺放着七支長箭。蘇微晴抽出一支,摩挲了下箭尾的那個標誌。
“駱大將軍以長槍如龍威震沙場,但其實他的箭術更佳。百丈外,他能精準命中靶心。而且因爲他善長射,所以他的箭比別人要長一寸。這個箭筒裡原本有十支飛箭,那三支——”
“在我那裡。”蘇微晴拿着飛箭轉身,看向久未露面的長興郡王。
“你早就知道,對我有救命之恩的人是駱崢。”
“那倒不是,這箭長要比較才容易分辨。當初我見到的只是一支飛箭。我並未想到是駱大將軍,直到我也發現這裡只有七支飛箭。我也得知,去年冬天,駱大將軍到過石冶城。”
蘇微晴把飛箭放回箭筒裡。
“你刻意告訴我這些做什麼?怕我對駱崢不利?”
“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金礦不是的爆炸不是意外。而且,楚陌死了,對他來說可能是一種解脫。”
蘇微晴冷冷的笑了起來,漆黑的眼盯着長興郡王。
“我有職業操守,我不會對我的病人下手。你不必擔心,也不用說這些你自己都不信的自我安慰。人活着纔有希望,假使連命都沒有了,何談解脫不解脫?”
長興郡王被這冰冷的眼神刺的握緊了拳頭。
“有些事,你不清楚內情就不要妄下結論。”
“我只知道,因爲一條腿要了一條命,這其中也有我的過錯。我不怪誰,要怪也是先怪我自己。”
蘇微晴低下了頭,伸手輕輕的摸了摸自己臉上那道已經消散下去的鞭痕。
長興郡王緊閉着嘴脣,深深的看着蘇微晴。在衡量有些話該不該告訴她。得失如何。
最後他深思熟慮的選擇了隱瞞。
“還有一件事,京城的六公主已經得知了駱將軍的病情。她派昌陽城的溫老太醫來給將軍治病。溫老太醫明天就倒了,他年紀大了,脾氣不太好,你多擔待些。”
蘇微晴點頭,有人接手了,應該她應該就可以走了。
第二天,溫老太醫就匆匆趕到了,隨行的還有他在昌陽城常春堂的徒弟們,泱泱一大羣。
被擠到最外面的蘇微晴冷眼看着自己的鋪蓋被一個又一個人踐踏踩過,沒有吭聲兒。
“病人已經不發熱了,身上的傷口也在恢復中。至於爲什麼沒有醒來,老夫還需再看看。軍醫呢,過來說說,都給病人用了什麼藥?”
溫老太醫嚴肅而刻漠,無視掉遠遠站着的蘇微晴。
蘇院判的女兒,呵呵,一個靠溜鬚拍馬巴結貴妃娘娘當上院判的蘇行,女兒能有什麼本事?還敢到打着院判的名聲招搖撞騙,若非見是個小女子,他絕不輕饒。
軍醫被叫過來,見到溫老太醫這樣的杏林泰斗,激動的連話都說不清楚。
“胡鬧,這樣的猛藥怎麼能這般用,稍有不慎就會把人治成癡呆的!”溫老太醫越聽臉越黑,最後厲聲喝道。
聲音之大,躺在牀上昏迷了半個月的駱崢,“哼”了一聲,被吵醒了。
“師父果然是華佗再世,一來就把昏迷多日的病人能給治醒了。”立刻就有弟子拍馬屁。
“你是說我嗓門大,把人給叫醒了嗎?”溫老太醫冷臉呵斥。
駱崢剛剛甦醒,適應了一會兒後纔開口。
“你們是誰?”
就在旁人慾回話的時候,他又問了一句。
“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