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錦然面上紅腫了那樣一大塊,聽雪瞧見了之後,急得跟什麼似的,“夫人,你這臉。”
“沒事。”秦錦然從聽雪的手中拿過了面紗,繫帶系在耳畔,“養兩天就好了。”
趙梓晏聽到了秦錦然的話,說道:“之前你同我說的是,明日就好。”
秦錦然聽到這裡,乾笑着,“不礙事,我的臉沒事。”
白天的時候還好,等到牀上安歇了之後,面上只覺得更加疼得難受,帶動的左臉頰的牙根都有些酸酸漲漲。
秦錦然側過身子的時候,忽然就被身後的人捉住了手臂,趙梓晏把秦錦然往懷中一帶,“你若是真沒事,你早就睡着了。”
“我吵着你了?”
“不會。”趙梓晏的手摸着了秦錦然的面頰,“你臉上好像腫的更厲害了。”想到了秦錦然說是要冷敷的法子,把秦錦然往牀內一帶,自個兒下了牀,點燃了燭火之後,披了外裳就準備出門給秦錦然打水,用涼水冰一冰臉。
這一下,房間內就燈火通明,秦錦然背上供着被子,也側腿坐在了牀上。
趙梓晏打回了涼水,先不急着給秦錦然敷臉,而是讓她張開了嘴,隔着蠟燭,瞧見了內壁上充血紅腫,牙齦也腫了起來,把冷毛巾敷在了秦錦然的臉上,“你不是大夫嗎?怎麼不給自己開一劑藥?。”
在秦錦然看來,只是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小毛病,沒什麼必要喝藥,此時聽到趙梓晏語氣不好,就順着他哄着他,“我明個兒一早就給自己煎藥,你明天還要去御林軍,要不然先睡,我自己去書房裡。”說完想要從牀榻上直起身子。
一隻手按下了秦錦然的臂膀,“在戰場上三天三夜不曾閤眼都有過,這一夜算的上什麼?你這一巴掌,也算是爲了我。”
趙梓晏的話讓秦錦然湊過去,蜻蜓點水般親了下。
若是以往,趙梓晏定然是要摟住妻子的腰,吻得她喘不過氣,現在不是因爲醜的下不去口,而是因爲知道秦錦然的臉上難受,只是看了她一眼。
秦錦然從不知道自己說話也能夠如同嬌柔,嬌媚得幾乎快要滴得出水來,“其實也算是爲了我自己,畢竟之前他差點燒死我。”
趙梓晏氣得幾乎快要笑出來,伸手到被窩裡拍了一下她的屁股,沒好氣地說道:“你爲了報復他,把自己的臉湊上去讓他打?這樣的報復方法真新鮮。”
秦錦然一雙手勾在了趙梓晏的脖頸上,一雙腿也從暖和的被窩裡伸出,盤在了趙梓晏的腰間,“這叫做苦肉計,曲園裡的這些人瞧見了趙梓學今個兒做出的事情,以後還能夠瞧得起他?就算是他學問再好,也不成的。”她把頭埋在了趙梓晏的懷裡,用自己的額頭蹭了蹭趙梓晏,“再說他學問也不好。”
秦錦然和先前相比是胖了些,但是身材還是和中算得上是纖細,趙梓晏託着她的臀部抱起她整個人很是輕鬆,“你還會帶兵打仗?”
“我雖然不會。”秦錦然笑了,“但是我夫君會啊。”軟軟俏俏的尾聲讓人心顫。
趙梓晏並沒有這般抱着秦錦然太久,帶着她上了牀,把她裹好,一隻手摟着她,一隻手用涼帕子捂着她的臉。
“你下次不要做這樣的事情,看不慣他,有很多法子,別傷了自己,我會心疼。”
秦錦然低低應了一聲。
到了後半夜,秦錦然偎在趙梓晏的懷中打哈欠,趙梓晏一直未曾動,一直到她呼吸均勻,睡穩了之後才把她安置好。
等到秦錦然醒了之後,已經是日曬三竿,正在熬藥的時候,院門吱呀一聲打開,推門而入的秦錦然也熟悉,正是月嶸公主,她一見着秦錦然面上的傷,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誰幹的?”
“趙家公子。”秦錦然握住了周月嶸的手,“已經整治過他了。”
周月嶸跺了跺腳,“你仔細同我說說。昨個兒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周月嶸聽到了秦錦然是自己湊到趙梓學面前捱打,手指點在了她的額頭,氣急敗壞說道:“你真是看書看得太多,都把自己看得傻了,什麼苦肉計,等到我太子哥哥想法子,就像是捏死螞蟻一樣簡單。”
秦錦然聽到了噗嗤一笑,扯動了面上的紅腫,頓時用略涼的手背冷卻那一塊兒傷口。
“你小心一點。”周月嶸心疼地看着秦錦然,“瞧着這麼大的一塊兒,就算是做戲,你也不用讓他打得這麼狠啊。”她心疼地衝着秦錦然的面上呼氣。
秦錦然笑了笑,又說道了清風的事情。
“你說的這個清風,我知道,我不僅知道,前些日子還見到了。”周月嶸說道,“見到了她之後,我當真是瞠目結舌,過往的時候,我見過我叔父寵人,只是從沒有見過寵成這個樣子的。如果要不是清風的身份實在是配不上我叔父,恐怕都可以當王妃了。”說到了這裡,話鋒一轉,“我聽我叔父的意思,他從未動過這個念頭,只是照顧清風,似乎是因爲清風的姐姐什麼的。”
若說永安王爺愛慕姜夢?秦錦然並不怎麼相信,大約是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我本來還打算約着你去曲園的,誰知道你都去過了。你說的那個王娘子當真是跳得那般好嗎?”
秦錦然點點頭,那個英氣勃勃的王娘子,藏於消瘦的身軀下的是力量,如果不是力量,她無法騰躍到如此靚麗,無法舞動的如同燃燒的火焰,秦錦然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歡跳舞,就算是剛剛作爲領舞跳過了一場,後來劍舞的時候,手中的未開封的劍被她生風,“她的劍舞最爲好看,昨日說,七日之後,那隻獨舞也要登臺,我和你去看看。”
“好。”
趙梓晏回到院子裡的時候,周月嶸也正準備離開,“二公主。”趙梓晏對周月嶸行禮。
兩人之間若不是因爲秦錦然,當真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感,周月嶸頷首,而趙梓晏往後退了一步讓二公主離開。
等到送走了周月嶸,秦錦然從他的懷裡拿下了帶着紅纓的帽子,他整個人精神勃勃,眼底看不出一絲缺眠的痕跡。
“今晚上早些睡。”
“你好點了沒有?”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秦錦然抿脣而笑,“好多了,按照老爺的吩咐一早晨已經吃過了藥,現在好多了,就是連累二公主,她本是想同我去凌璇閣買布料,誰知道我不好出門,她就陪我呆了一天。”
兩人一邊說着話,一邊聽雪上前就合攏了院門。
四月末的天原本是一天比一天暖,而二十五的一場春雨,淅淅瀝瀝,讓整個京都重新帶了些蕭瑟的涼意,秦錦然臉上的巴掌痕也終於開始消腫。晚上趙梓晏回來的時候,是一定會親自手裡拿着巾子,給秦錦然敷臉。
等到這一場斷斷續續的春雨停了,暖陽乾燥了這一片神州大陸,也到了秦錦然和周月嶸約定的日子,按道理這一天是休沐日,趙梓晏也是休息的,而因爲明天就是五月初一,他特地把自個兒的假期挪了一挪,秦錦然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去了御林軍。
周月嶸顯然也是來過曲園,繞過那些景緻沒有去看,而是拉着秦錦然去看那些書生的字畫,周月嶸見着秦錦然興趣缺缺的模樣,忍不住說道:“若是姜姐姐在就好了,她懂得真多。”姜夢就是曾經的清歡的事情,兩人一直是瞞着周月嶸的,周月嶸只以爲姜夢是哪家沒落了的名門閨秀。“你不知道,又一次姜姐姐在西子湖邊賦詩一首,讓那羣眼高於頂的江南書生,眼都直了。”
秦錦然想了想,雖然知道姜夢的學問好,但是讓眼高於頂的書生眼直?“我怎麼不知道有這樣一回事。”
“怎麼沒有?”周月嶸說道,“就是那一天溫公子……”她就想到了地上那滴落的血花,而自己在溫鈺安的懷中,鼻尖是他身上角皁的清香,目光有些遊離不定,支支吾吾說道:“那一天正好是趙娘子出事的那一日,一忙起來就忘記了。”
“原來是這樣,我還不知道這件事情。姜夢的學問確實是好。”若不然也不會讓永安王爺出了高價替她贖身。
兩人說着話,就到了外院裡,月嶸買了數百隻的紫色絹花,凡是覺得好的時候,就往臺上丟擲。因爲周月嶸的出手的闊綽,也帶得滿堂送花的人都多了一些。最後的一支舞確實是劍舞,但是領舞的人並不是王娘子,而是那個清風姑娘,月嶸公主也是一愣,顯然認出了清風。
“怎麼是她?”周月嶸的眉頭皺了皺,對於最後壓軸的舞曲也帶着挑剔的目光來看了。
雖然並不喜歡清風,秦錦然還是看的認真,清風的身子消瘦了些,跳舞雖然也跳得好,卻少了王娘子的那股子灑脫之意,分明是一樣的劍舞,甚至這一次還有伴樂,秦錦然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周月嶸看的入了神,聽到了旁側的秦錦然的嘆氣,分神和她說話。
“沒什麼。”
清風領舞的劍舞雖然博得了滿堂彩,周月嶸猶豫了一下,只丟了一朵絹花。
秦錦然並沒有丟花,而是說道:“還是王娘子跳得好。”
周月嶸有些詫異,“當真?雖然我不喜歡她,但是她確實還跳得很好。”
秦錦然說道:“之前在臺上的時候,就覺得她舉手投足的勃勃生機,而後的劍舞就更加精彩了,雖然並無配樂,卻覺得鏗鏘有力的樂曲就在心中。”
周月嶸看着花籃裡還剩下的十幾朵紫絹花,就說道:“那我們去問問王娘子,能不能單獨跳,這些絹花都給她。反正我是不準備給這個清風。”
“給她?”
周月嶸解釋說道,“這裡的花,若是給個人了,是會給她一半的銀兩的。”
“那等會去問問。”
“你是說領舞的王娘子?若是找她跳舞跳不成了,她的腿摔着了,剛剛已經讓人送去看大夫了。”侍女聽到了兩人詢問王娘子,就如此說道。
等到從曲園裡一出來,就見到了拄着柺杖的人,她額頭上是豆大的汗水,順着臉頰滑落到了衣領裡,看到了秦錦然之後,撐着柺杖往秦錦然往這裡走過來。從她生疏的動作,秦錦然看得出她第一次拄拐,“救救我。”等到走進了,她丟開雙杖,撲通一聲跪在了秦錦然的面前,“我還想跳舞。”
在秦錦然的動作之前,聽雪還有小荷已經上前,攙扶起了王娘子,“怎麼了?”
王娘子的動作讓周月嶸想到了在錢塘的時候,遇到了一個衣着襤褸的婦人,爲了她高燒的孩子,也是這般央求秦錦然救孩子的生命,那婦人把孩子視作她的生命,而眼前的王娘子,視自己的舞蹈爲生命!
“我剛剛去大夫,看過了,他摸骨告訴我,雖然是可以走路,但是跳不得舞。秦大夫,救我,花多少銀子都使得。”王娘子有些急切地開口。
“我們先坐下再說。”
這裡在京郊,並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坐,不遠處的一棵榕樹下有一塊兒被人磨得水亮的青石,秦錦然看到王娘子傷在了腳踝處,沒有x光線輔助來判斷是粉碎性骨折,秦錦然捏的小心而仔細。就算是秦錦然的手法再輕柔,王娘子的身上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如果不是聽雪抵住了她的背部,恐怕她整個人都會從大青石上滑落。
“怎麼傷到了這裡?”周月嶸說道,感覺到了有人走近,看了過去,那一對人自己也是熟悉,“皇叔。”還有清風。
秦錦然對着永安王爺行禮,“王爺心善,免了這位王娘子的禮吧。”
永安王爺頷首,清風忽然就哭了出來,“都是我的不是,如果不是我……都是我不好,害得你傷了腳。”
周月嶸不知道爲何,聽到清風這樣說話,只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永安王爺開口,“清風這事和你無關,當然,王娘子救了你的恩情,我記下了。”
“秦大夫的醫術很好,這樣說不定可以治好你。”清風看着秦錦然,聲音急切地說道,“無論是多少錢都沒有關係,我,我來給。”說完之後漲紅了臉。永安王爺也在清風的身側,聽到清風的說法,微微一笑。
王娘子並不理會清風,身子一陣陣發抖,因爲劍舞先前就有了的主意,若不是想要再和人和一曲劍舞,她早就該離開了京都。
秦錦然摸了骨,也知道了爲什麼之前會有人說跳不得舞,是靠近腳踝後的腓骨非常接近距骨的地方骨折了,若是摸得不仔細,會以爲是距骨骨折,那就當真不能跳舞了。說起來,腓骨受傷多由外力所致,這是清風弄得?“給你正了骨,若是要長好,想要跳舞,恐怕你這些時候得跟着我。”秦錦然沉吟說道,因爲傷在了這裡,首先若是稍微長歪了就要正骨,還有等到快長好的時候,更是要日日捏揉搓拿,讓長好的骨頭功能性復位。
“好。”王娘子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清風的眸色一沉,柔聲說道:“那就麻煩趙夫人了,若是需要什麼……”
“到王府裡來取就是。”永安王爺接上話,“好了,既然沒事,我們走吧,你不是說想要去上香嗎?”
周月嶸揮了揮手,“快去就是了。”
“我這侄女的性子最爲沉不住氣了。”
清風淺笑,“二公主的性子很活潑。”
周月嶸打了一個寒噤,扭過頭不肯再看兩個人。
等到兩人離開之後,王娘子小心翼翼問道:“當真能夠治好。”
“是。”秦錦然說道,“只是你這裡傷的有些麻煩,若是可以的話,最好有人照顧你,不要下牀。另外我這段時間可以幫你,只是我並不會長留在京都之中的。”有些話是要提前說明了的,秦錦然見着王娘子的面容慘白心裡有些不忍,“過兩日我問問,京都之中有沒有有名的正骨大夫。”
兩人先把王娘子送了回去,秦錦然留下了藥方之後,就和周月嶸離開。
周月嶸一直想問秦錦然是什麼時候再去錢塘,問道,“秦姐姐,你什麼時候回錢塘。”
“我也不知道。”秦錦然說道,“不過,早晚會過去的。”
“到時候我跟你一塊兒。”
秦錦然揉了揉周月嶸的腦袋,笑話她的天真,“父母在不遠游。”
那溫家公子啊,周月嶸閉了閉眼,“你說的有理。”嘆氣一聲,“父王和母后不會許我再出遠門的。”心底的那點心思還是歇了吧,莫不然又是如同趙梓晏那般自作多情一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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