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邊,滿天的晚霞漸漸散去,夜幕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籠罩了大地。
大齊西北,一條偏僻的山道上,幾個男女正對躺在地下的一個小小身影拳打腳踢。
其中一個四十幾歲的婦人邊踢嘴裡邊罵:“死蹄子,小賤人,叫你再跑,你倒是跑啊!”隨着她的動作,身上的肥肉也一抖一抖的,像是要跳出來一般。
地上瘦小的身影一動不動一躺着,彷彿沒了氣息一樣。
“不好了,娘,這小蹄子斷……斷氣了……”胖婦人原想去抓地上那人的頭髮,卻不小心把手伸到她的鼻下,立即嚇得縮回手,眼睛瞪得老大。
“沒氣了?”老婦不相信地蹲下身子,親自探了探,心下陡然一驚:自己只是求財,並不想鬧出人命來。
“娘……這……這可怎麼辦?”胖婦人的聲音微微有些發抖。
老婦直起身子,想了一下,吩咐道:“老大家的,把小賤人身上的衣服弄平整了;老二家的一起幫忙把小賤人扶進轎子裡。”
她只顧着吩咐兩個媳婦做事,沒注意地上的人的睫毛微微動了一下。
“娘,你這是……”
“這賤人不能死在這裡,要死也要死在洪家,不然我們的三十兩銀子就泡湯了。”老婦眼裡露出貪婪的光。
“可是她已經……”
“她沒死,只是路上太鬧騰了,我們只好把她打暈了。”老婦一臉精明的說。
“果然還是娘有辦法!”胖婦衝老婦豎起大拇指,一臉狗腿地說。
“那是,要不怎麼說‘薑還是老的辣’呢!”老婦得意地笑着道:“以後多學着點。”
兩個婦人同時謅媚地應着。兩人一起動手打理地上那小丫頭的衣服。
突然,空中閃過一道剌目的亮光,緊接着一聲響雷當空炸響,竟是直接把他們不遠處的一顆三人粗的大樹,攔腰劈斷。
正在給小丫頭理衣領的胖婦人,猛地擡頭,正好對上小丫頭睜開的眸子,清冷的眸子裡射出冰冷的光,像是能把人凍住一樣。
“媽啊!”胖婦人大叫一聲,把手裡的人推給弟妹,自己躲到男人身後,顫顫微微地伸出手,指着那丫頭道:“娘,這賤丫頭還活着……”
“活個屁,大嫂,平時見你嗓門挺大的,怎麼膽子這麼小,這丫頭明明就沒……”她的妯娌正想借此機會,奚落幾句,突然覺得有隻小手正使勁掐着她的手腕,她感覺下一秒自己的手腕就要斷了一樣,低頭一看,正是那小丫頭乾瘦的小手。
忙使勁地一甩手,大喊道:“詐屍了!詐屍了……”正喊着,嘴又被人一把捂住。
“唔,別殺我,別殺我……”那個塌鼻樑的二媳婦閉着眼睛求饒。
“沒用的東西,你是想把村裡人都喊來嗎?”老婦恨鐵不成鋼的聲音傳進婦人的耳朵裡,卻如同天賴。
“娘,那小蹄子跑了。”胖婦人心有餘悸地看着前面的背影,問道:“咱們要不要追?”
“當然要追。”老婦的三角眼裡閃過一絲寒芒:“追到後立即把她打暈,送進洪家,銀子到手以後,是生是死,是人是鬼都和我們無關了。”
江紅雪此時使盡了吃奶的力氣往前奔,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要跑,也許是人類趨吉避凶的本能吧。
跑着跑着,忽然踢到一些小石子,紅雪脣角掛起一抹邪笑,伸手在地上劃拉了一把碎石子,突然回身朝老婦額間彈去。
“啊!誰打我?”老婦捂着眉間,一臉驚懼地叫。
“哪兒……哪兒有人啊?”老婦人的兩媳婦看了看四周越發暗下去的天,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也就在這時,第二顆第三顆石子……,接連而至,紛紛落在兩個婦人的小腿上。
“啊!也有人打我!”胖婦人首先驚呼出聲,接着塌鼻樑婦人也叫了起來。
沒等男人們詢問,一枚枚石子接踵而至,接二連三的痛感從身體各處傳來。
這個時候,還有什麼人會去注意逃跑的江紅雪,扔下手裡的東西,連滾帶爬地往自己住的村子跑。
紅雪見人都跑了,才停下腳步,伸手擦了一把額上的汗:這具身體實在是太弱了,只跑這麼幾步路,腿肚子就直打顫,嘴裡直喘粗氣,這一放鬆下來,才覺得渾身哪兒哪兒都疼。
她坐下整理腦中陌生的記憶:江紅雪,十四歲,就住在紅葉村。剛纔那個老婦人姓張,是原主的親奶奶;另兩個婦人,胖一點的姓林是原主的大伯孃;塌鼻樑的那個姓李,是二伯孃;那兩個擡轎子的男人,一個是原主的大伯江在福;另一個是二伯江在遠。
江紅雪還有一個孃親周氏,三個妹妹和一個小弟,至於父親江在安,三年前上京趕考後就沒了音訊。
於是原主的親奶奶張氏出主意要把原主賣給隔壁洪莊的洪財主當通房,並夥同兩個伯孃把想半路逃走的原主活活打死,甚至還想用她的屍體去騙那三十兩銀子。
“江紅雪啊江紅雪,有這樣極品的親戚,也算是你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今日去了,記住下輩子一定要投個好胎,如果還是這種家庭,還不如化作一顆路邊的花草來得自由。”紅雪苦笑着低喃。
現在紅雪不得不接受穿越的事實,她向來是個隨遇而安的人,既然這是已成的事實,她也不想再無謂的糾結。
站起身,拍拍身上勉強算得上新的棉布衣服,這可能是要“出嫁”張氏她們特地給她換上的,記憶裡江紅雪可是一直穿着一身布丁摞着補丁的粗布衣服。
纔要擡步離開,一陣晚風吹過,紅雪的鼻翼微動,一陣似有若無的血腥味,隨風飄來。
若是別人,根本聞不出這麼淡的血腥味,可紅雪是誰?二十地世紀中西醫雙料博士,未出校門,就開始四處行醫,最主要的是,前世的她從小在軍營長大,對血腥味和草藥味同樣敏感。
忍着身上的疼痛,紅雪循着血腥味一步步地移到一棵粗壯的大樹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