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從前,白芷說出這樣的話,胡長林是打死也不會相信的,可自從近日發生的這些事來看,白芷確實是懂醫術的,昨日不還給那孟大人開了個方子嗎?
那可是朝廷命官,若不是真懂,白芷怎會隨便給他開方子?
“行,你說怎麼治就怎麼治,都聽你的,若真能治好胡風,那你就是我們胡家的恩人啊!”
白芷淡笑,側目掃了眼胡風緊閉着的房門,底聲問:“胡伯,您就不怕胡風他恢復記憶後離開您嗎?”
胡伯嘆了一氣,聲音也淒涼了三分:“怕,怎會不怕,可就算怕,我也不能不讓胡風治好這傷,他畢竟有他自己的過往和生活,他並不屬於我們這裡,他這樣的人,一定有更好的前途在等着他,總不能讓他在山裡種一輩子地吧?我可不能這麼自私,我寧願自己孤老一世,也不能斷了他的前程。”
白芷聽得鼻頭髮酸,她相信屋裡的胡風也一定聽見了,他何其有幸,會在這樣的地方,遇到一個這樣的好人,給了他一個家,給了他溫暖與關懷,事事以他爲先,爲他着想,不計任何回報。
她朝胡長林道:“胡伯,同樣的問題,我也曾問過胡風,我問他,若想起了自己是誰,想起了自己的家鄉在哪裡,想起了自己的親人在何方,他會不會走。”
胡長林猛然擡眼,緊緊盯着白芷的眼眸:“他,他怎麼說?”
白芷一字字道:“他說,他會走,但您,永遠是他的父親,有他在的地方,便有您。”
話剛落,胡長林的眼眶裡便涌出了熱淚,臉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哭還是笑:“胡風他,他真這麼說?”
白芷點頭:“一字不差,我信他,他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胡長林點頭,扯了衣袖擦去眼角的淚珠:“他有這份心就好,有這份心就好。”
三年來的付出,彷彿已經得到了回報,他很開心。
胡風平日不愛說話,整天板着一張臉,更不會對他說這些貼心的話,真想不到,這樣的話,會從胡風的嘴裡說出來。
雖然隔着一道門,可外頭說話的聲音,卻一字不落的鑽進了他的耳中,胡長林的大義,白芷的貼心,無一不衝撞着他的心,那堅硬有如磐石的心房,彷彿在這一瞬間撕開了一道口子,有些東西緩慢而真實的鑽了進去,在他的心裡深深的紮下了根。
這一夜,他睡的格外香,在夢裡,他不再拼命的追着那些模糊不清的人影跑,不再想弄清楚那些人究竟是誰,不理將自己累的滿頭大汗,他停下了自己的腳步,回過頭,看見遠處正微笑着朝他招手的胡長林,他轉過身,大步朝他走去,不再迷茫和焦慮,不再猶豫和遺憾。
醒來時,已經天明,神清氣爽。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自從他來到這裡,自從他找不到自己的記憶,他便不斷反覆的做着同一個夢,在夢裡,他拼命的追着那些人影,問他們是誰,問他自己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