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別院,齊蘿將朝陽渾身溼透的衣服全數脫下,因爲家裡沒有乾爽的衣服給他替換,他只好躺在被子裡不出來。
齊蘿在房間裡點了個火爐,將他的衣服洗了洗放在架子上用火烤乾,這才親自去廚房熬薑湯,這是她和兒子相處的第一個夜晚,她一定要親力親爲。
小白將脖頸上的包袱放下來,便走到了火爐旁,抖動着自己身上的毛髮,在房間裡到處都是它踩過的水痕。
它這麼一抖,自己是爽了,可桌子上窗簾上全部都被它身上的水漬給打溼了。
“阿嚏!”
突然,房間裡傳出一聲響亮的噴嚏聲,小白嚇得身子一抖,身上的狼毛差一點就被從火爐中蹦出來的火星給打到了,它眼皮往下垂了垂,耷拉着腦袋走到了一處乾淨的地方,臥了下來。
“阿嚏!阿嚏!”
躺在被子裡的朝陽又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在廚房熬薑湯的齊蘿聽得一清二楚,她手忙腳亂的將飯菜和薑湯放進盤子裡,便匆匆往臥房裡走來。
她放下手中的盤子,走到牀邊,摸了摸朝陽的額頭,發現他並沒有發燒,心中的石頭才落了地,她輕笑着說道,“朝陽,你是不是一天沒吃東西了?起來吃點東西好不好?”
“嗯。”
朝陽無力的應了一聲,被她扶着坐了起來。
齊蘿看了他一眼,便從腰間拿出自己的手帕想爲他擦拭臉上的鼻涕,沒想到朝陽的身子閃了閃,小聲地說道,“會把你的手帕弄髒的……”
齊蘿的手一頓,沉聲說道,“沒事的,髒了可以再洗,我給你擦乾淨吃飯了。”
“嗯。”
她這麼一說,朝陽才讓她碰自己,她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只是短短几個時辰的相處,她竟在他身上看到了無數朝景的影子。
這是不是間接說明,從小到大都是朝景在帶着他,是不是表明他很愛他,他只是不愛她了而已。
從她回來之後,朝景從來都沒有說過喜歡她之類的話,一切都是她自己感覺出來的,也可以說是一廂情願。
人總是這樣,不到黃河心不死,不撞南牆不回頭,偏得撞個頭破血流才知道自己的執着已經成了偏執。
她收好手帕,對着朝陽微微一笑,可眼底卻滿是傷痛,她起身將桌上的菜飯端過來,在牀上給他支了張小桌子,將飯菜一一擺了上去。
朝景剛拿起筷子,便揚起頭問道,“齊蘿,你什麼時候能幫我找到父王?”
齊蘿的眼皮緩緩垂了垂,淡淡地問道,“我明天就出去幫你把他找回來好不好?”
其實她並不想,她想和他呆在一起的時間再長一些,再久一些,可比起讓他失望來說,她寧願明天就幫他把朝景找回來。
“好!”
朝陽眉開眼笑,吃飯也更香了一些,喝薑湯的時候他有些牴觸,可還是在齊蘿的耐心安慰下喝了一大碗。
朝陽心裡心心念念想着父王,在牀上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着。
坐在一旁的齊蘿在看了他許久之後,忽地輕嘆了一口氣,她
站起身來走向牀邊。
“你睡不着嗎?”
朝陽揉了揉有些酸脹的眼睛,委屈的說道,“我想讓父王摟着睡。”
齊蘿看到他的樣子,無比的心疼,她緩緩坐到牀邊,撫摸着他的小臉說道,“很快你父王就能抱着你睡了。要不,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嗯……”
朝陽瞪着大眼望着她,似乎還帶着一絲期待。
齊蘿這麼看着他,才發現他真的只是個孩子,他即便是再懂事,可畢竟也還是個孩子啊!
她輕笑着爲他蓋嚴了身上的被子,緩緩說道,“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女子不慎墜入了一個峽谷,可是她卻奇怪的沒有死,峽谷下面生活着一羣陌生的人,她以前穿的衣服這麼短,可那些人無論春夏秋冬都把自己的捂得嚴嚴實實的,她很想回到她原本的世界裡,可是她擡頭看着那高聳不見頂的峽谷,就知道她這輩子也不可能回去了。她生活的很艱辛卻也很充實,身邊有壞人也有好人,事情的轉折發生在她愛上了一個本不該愛上的人,她也爲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齊蘿的聲音越來越縹緲,甚至都沒有發現早已經睡着的朝陽,她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不能自拔。
一直到了四更天,她的聲音才停了下來,但故事還沒有講完,她溫柔的看着早已睡着的朝陽,用手輕輕撫上他的臉。
她驀地俯下身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輕聲說道,“如果孃親沒有離開那麼多年就好了……”只可惜她的嘆息沒有人能聽見……
翌日一大早,別院的門就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齊蘿守了朝陽一夜,並沒有睡覺,外面剛一有動靜她就站起身來,往外走去。
她剛一打開房門,窩在角落裡的小白怕是感覺到了光亮,便動了動身子換了個方向背對着光線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在看到走進院子的人時,眸光一亮,輕笑着打趣道,“土豪柳,虧你還能想起我!你再晚一點,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我了。”
柳文昭怔怔地看着她,先前她在大街上哭鬧的時候他去了,但是沒有露面,他覺得現在誰都有資格去關心他,只有他不行,他的關心只會適得其反。
可沒想到,僅僅兩天的工夫,她竟可以這樣笑着同他打趣,也不知他是該喜還是該憂。
“齊蘿,我膽子小,你可別嚇我。你不見我,我去見你就是了,只要你我好好活着,又怎會不相見?”
他的話音剛落,齊蘿的秀眉便皺了起來,是啊,他說的沒錯,只要彼此好好的活着,又怎會不再見面?
她故作輕鬆的聳了聳肩膀,揚聲問道,“好端端的,你怎麼過來了?”
柳文昭的眼睛往房間裡看去,他嘴角輕揚地問道,“賢王的小世子是不是在這裡?”
其實是昨夜有人看見她抱着小世子進了別院,棋枰便來找他,想讓他幫忙把世子帶回去。
而棋枰之所以不親自來,是因爲他的孩子剛離開人世,不論當時情況有些複雜,造成芰荷流產的罪魁禍首是她,他暫時還不想見她。
齊
蘿根本就沒想隱瞞,她順着他的話回問道,“是,他昨天在雨中找他父王,我見着可憐,就把他帶回來了,賢王如今找到了嗎?”
柳文昭的臉色一怔,原來她都知道賢王失蹤的事情了。
他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還沒有,賢王府來找我要人了,我得趕在晌午前把孩子送回去。”
看到柳文昭有些爲難的樣子,齊蘿也很是理解,朝陽是賢王府的世子爺,回去是應該的,只是朝景不在,按理說應該是棋枰在主事,可他卻不親自來問她要人,而是要通過柳文昭,還給他施壓……
她想不通棋枰爲何要如此,但她也沒問,她想,大抵是朝景不在意她了,他身邊的人也都不在意了吧!
她讓開了門,往旁邊沾了沾,輕聲說道,“你進去抱他離開吧,等他醒了,請你替我轉告他,我很喜歡他。”
柳文昭的腳步一頓,詫異的望過來,“你爲何不親自和他說?”
齊蘿的頭垂了下來,她對着他搖了搖頭,眉眼低垂的說道,“我可能最近兩天就會離開西京了,什麼時候再來,我也不知道,不過我不會忘記你們的。”
她原本是想着要呆在兒子身邊,可一想到朝景,她就膽怯了,他怕是不會讓她再見到兒子。
昨晚朝陽也同她說了許久他的事情,朝景待他是極好的,知道這一點就夠了。
柳文昭深深地看了她許久,才輕聲“嗯”了一聲,他提步走進屋裡,將朝陽的衣服給他穿好,便將他抱起往外走。
小白以前見過柳文昭,次數還不少,便也慌忙叼了包袱跟在了他身後。
齊蘿送他們出了院子,柳文昭將熟睡中的朝陽放上馬車,又從馬車裡走了下來。
他站在臺階下,擡頭望着齊蘿說道,“棋枰叫我告訴你,東湖那個院子裡你還留了些東西,賢王先前有意願要將院子賣了,那些東西你還是有時間去收拾一下吧。”
齊蘿輕輕搖了搖頭,滿眼傷痛的望着馬車,淡淡地說道,“不過是些衣服,讓他丟了吧。”
柳文昭的眸一愣,眼底閃過一絲不安,他儘量讓自己的心平復一些,沉穩地說道,“那邊畢竟有你和賢王的回憶,你回去看看也好。”
齊蘿的視線轉到柳文昭身上,與他四目相對,可他只是匆匆與她對視了一眼,便別開了臉。
她無聲地笑了笑,沒想到在她不在的日子裡,他竟會和賢王府走的這般近,只是他爲何非要讓她去東湖呢?
這一次她沒有拒絕,而是輕聲“嗯”了一聲,但也只是敷衍,並不打算過去。
柳文昭面上一喜,一揚手,從不遠處便走趕來了一輛馬車,他尷尬地說道,“你應該不會怪我自作主張給你僱了輛馬車吧?”
他沒有給齊蘿拒絕的機會,直接推着她將她送上了馬車。
馬車徐徐地駛向了東湖,齊蘿掀開車簾往後望去,柳文昭正笑着衝她揮手,她忽地輕嘆了一口氣,或許他說的沒錯,那邊的院子馬上就要賣了,以後想看還得經過別人的同意。
既然如此,那就過去看看吧。
(本章完)